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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分裂
“没戏。”谢牧听完陈星杨梦呓一样的要求,平静地给了个回答。
陈星杨为难地抬头看着谢牧,谢牧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句,“你是求我放过你么?”
“嗯。”
“不可能。”
陈星杨翻了个白眼,坐直身体,一副欠债不还天经地义的豪横模样:“谢牧,没劲了吧。”
谢牧手上用力把人搬到沙发上,侧过身,面对面的看着一脸不屑的陈星杨,语气沉重地说:“说真的,你以前要跟现在这样似的,我绝对看都不看你一眼。”
“那我已经这样了。”
“没事,我能给你扳回来。”
“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我说了算。”
“可我觉得不甜。”
“那我给你买点糖。”
“我牙不好。”
“肾好就行。”
“谢牧你的脸呢?”
谢牧抓起陈星杨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这儿呢,打那么多下了,忘了?”
“忘了。”
“啪”,谢牧骤然抬手抓着陈星杨的手给了自己一耳光,陈星杨只觉打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麻,他哆嗦了一下,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挣出来可是没成功,举起另一只手姿势别扭地去摸了一下被打得那半边脸,又急又燥地说:“你发什么疯!”
“帮你回忆回忆。”
陈星杨愣住了,脑子里是快要断电的声波,有一下没一下的挣扎着保持冷静。谢牧这个拿着绅士剧本的疯子,做什么事情都只讲自己的道理。
谢牧看陈星杨眼眶有些泛红,里面闪着醉朦朦的水光,叹了口气,把人抓进怀里用力抱住,像是久旱干涸的大地紧紧锁住盼了许久的第一滴春雨,又像是深海的贝牢牢锢着身体里那颗用生命打磨的珍宝,谢牧用了大力气,想把这人的骨皮揉进自己的血肉,他的下巴深深压进陈星杨瘦削的肩膀,哑着嗓子说:“你应该能理解,我是薛洋,我不可能忘了晓星尘,可我也很清楚,当我是谢牧的时候,我不想失去你。陈星杨,我是谢牧,你和我在一起吧,好么?”
陈星杨听了这句话,心里绝望地想着,直到现在,谢牧都还不相信他的梦是真的,但他此时此刻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太破坏气氛了,这份旖旎且温情,急促又熨帖的气氛,陈星杨认命地闭上眼,回抱住他想念太久的身体,这副精瘦结实的身体,满溢着鲜活的气息,充满了生命张力和无限活力,似乎只是接近就会被唤醒周身所有在沉睡的细胞。
这些年陈星杨不止一次地想过去死,可他最终都不舍得,他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他总想再见见谢牧,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好,那长久的暗恋和短暂的相处,像是一把刀,把陈星杨所有的七情六欲都刻在了这个人的身上。而此刻这个人正在用自己的生命紧拥着陈星杨,陈星杨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哪怕明天就全部忘了,他也想要感受此刻。
没错,谢牧就像是一口药,鸩毒一样的让陈星杨死,仙丹一样的让陈星杨活。
第二天早上果然陈星杨比谢牧醒得早,他早餐吃到一半时谢牧才慢慢悠悠从楼上下来,刺猬一样的头发是不可能乱的,但周身都还萦绕着一股“仍在睡梦中”的气息,谢牧晃荡着丝质睡衣飘到陈星杨面前,眯着眼睛抿着嘴跟他打招呼,小手摆的像只招财猫。
陈星杨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陈星杨下来得早,张妈看他洗漱好了的样子,就把早餐一样一样地端上来,焦圆子,豆腐脑,糖油饼,虾饺,鸡蛋肠粉,生滚鱼片粥,荠菜肉包,白灼菜心,马拉糕,一只双面煎蛋,还有一杯现磨豆浆,陈星杨想着谢牧是和自己一起吃的,所以就捡着离自己近的碟子里的每样吃了一点,煎蛋和豆浆都留了下来。
可当谢牧坐下后,张妈才把属于谢牧的早餐端上来,一杯双倍浓缩的黑咖啡,一片烤焦并且去了边的裸麦吐司,一只水煮蛋。
没了。
陈星杨看着谢牧慢悠悠地吃完,慢悠悠地擦了擦嘴擦了擦手,抬起头满眼小星星地回应陈星杨的目光,一双狐狸眼笑成半圆:“吃饱了么?”
“没有,在等你。”陈星杨冷着脸回答。
“那我刚才吃的时候你怎么光顾着看我呢?秀色可餐啊?”狐狸眼笑得愈加猖狂。
“你只吃那么一点,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陈星杨看着这一桌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朱门酒肉臭。”
“啊?”谢牧收起谄媚的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你早上想吃什么,昨晚上想去找你问问,但又怕你已经睡了,就问了谢荛你平时爱吃什么,这都是她说的。”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吃啊,为什么还要另外准备呢?”
“这个……我也有我的生活习惯。。。”谢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扫了一眼餐桌,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不吃鸡蛋呢?”
“我……”陈星杨一下子没想到好的借口,谢牧伸手把煎蛋夹到了陈星杨的碟子里,“快吃掉。”
陈星杨变成了被谢牧言语支配的傀儡,乖乖地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陈星杨吃饭的样子很文雅,眼睛只看着自己的碟子,小口咬着,吃到嘴里后就把嘴巴闭的很紧,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只有鼓出来脸颊一动一动地,像只可爱的小仓鼠。谢牧越看越喜欢,狐狸眼渐渐地又弯了起来。
“豆浆。”谢牧看陈星杨吃完了煎蛋放下了筷子,又把豆浆端起放在了他面前,“不敢给你喝牛奶,喝豆浆吧。”
陈星杨也想起了上一次在这里喝完牛奶后大吐特吐的,但显然这件事已经不是谢牧的困扰了,陈星杨也没再继续回忆,端起豆浆喝了一口,结果皱起了眉头。
“没有放糖么?”没有放糖的豆浆不可避免地有一股豆腥气,喜欢的人觉得是大自然的味道,不喜欢的人却觉得涩口冲鼻子。
谢牧看着陈星杨皱在一起的五官,探手过去在上面揉了两把,稍微给顺开了一些,乐呵呵地说:“你不是说你牙不好么?我特意叮嘱不要放糖的。”
陈星杨翻了个白眼,赌气的话也当真,真是睚眦必报。他没再说话,只是把豆浆放下。
“哎,不喝啊?”
“没放糖的豆浆喝不下去。”
“那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就是你的糖呀”,谢牧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叫起来,一边左右摇晃一边举起手臂比了个心,献宝似地说:“你再看一口,看看是不是变甜了。”
陈星杨看着不倒翁似的谢牧,觉得一定是空气中的什么物质过了保质期,一股子坏了的劲头。
“那你还准备糖油饼干嘛呢?”陈星杨笑着用眼神瞅了瞅原样未动的糖油饼。
“糖油饼,嗯,对,这个不该准备的,我被谢荛蛊惑了。”谢牧收回手臂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妈,糖油饼不要了,明天也不用准备。”
“明天?”
“对啊,怎么了?”谢牧的样子,好像陈星杨问了一个没必要问的问题。
“我今晚不睡这里了。”
“那你要去睡哪里?”谢牧严肃质问的样子让陈星杨有了自己说错话的错觉。
“我回我自己家啊。”
“那我跟你去吧,我不想和你分开。”谢牧这句话就像是从蜜罐子里掏出来的,甜腻的让人窒息。
陈星杨差点被这颗糖衣炮弹哄得失去方向,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努力地板住脸说:“谢牧,咱们商量个事儿吧。”
“你说,我挑着你说的全都答应。”谢牧半趴在餐桌上,双拳相叠,把下巴压在上面,眨巴着那双快乐的狐狸眼望着陈星杨,陈星杨只觉得谢牧身边都冒起了粉色的泡泡,不禁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对我的态度,可以保持在同一维度么?”
“什么意思?”
“就是你别一会儿严肃认真,一会儿又撒娇扮可爱,一会儿又凶巴巴的,一会儿又甜腻腻的,你不会人格分裂吧?”
“我倒希望我人格分裂。”
“为什么?”
“那样就会多出好多好多人和我一样这么爱你了,而且都是我,那就相当于一个你和许多的我在谈恋爱,那我就绝对可以把世界上所有类型的爱都给你了。”谢牧认真地望着陈星杨的眼睛回答,如果忽略答案内容,就像是在回答一道奥数题一样逻辑缜密又流畅。
陈星杨疲惫的按了按眉心,暂时还没有适应人格分裂者谢牧时不时就蹦出土味情话的这个性格。
玩闹归玩闹,还是当两人进入工作状态时,谢牧那高冷精英的人格就出来了。陈星杨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作为郑主任的助手处理各项事务。这并不是郑主任对陈星杨的最初定位。郑主任当年是陈星杨姥姥的学生,又和陈星杨父母的关系非常亲近,因此当陈星杨考入Q大医学部时他是非常激动的,对陈星杨格外照顾。陈星杨最初发病时症状非常轻微,忘记的也只是生活中的内容,郑主任虽然担忧,但这担忧在他对陈星杨的期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陈星杨大四就进入郑主任的团队,接触的都是一线临床数据和经验,人又踏实好学,不怕吃苦不怕累的,成长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后面几年都忽略了他的病。真正出问题是在博士第一年,郑主任有个学术交流在中东,带了两个科室最得力的年轻医生和陈星杨,整个行程都非常顺利,偏偏在回国前夜陈星杨独自下楼去便利店时出了事。他付完钱后突然就不对劲了,一个劲儿地质疑自己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异国的便利店里,手里还有平时根本不会碰的啤酒和烟。陈星杨一瞬间就被惊惧孤独恐慌席卷了,直到郑主任接到警方电话在医院里看到陈星杨时,他依然瞪大了眼睛不停滴说着“这到底是哪里。”
郑主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种遗传病,是会在随机的时间忘记随机的事情,如果陈星杨在面对病人时突然忘记刚刚发生的问诊结果,郑主任不敢想。于是在陈星杨博士第二年,郑主任把他的工作内容调整为自己的助理,工作内容与临床试验也越来越远。
陈星杨理解,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得病的问题,他也不想去跟郑主任掰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什么品行他最了解,他知道郑主任做了最委曲求全的选择,如果换成他,估计会让自己直接走人。
谢牧虽然能理解,但心里非常难受。他知道陈星杨想要治好杨教授的病,如今看来,可能是无法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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