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向南生

　　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决心要去大漠亲自去找阿北，一方面我不想在留在这里坐以待毙的等待阿北的消息，另一方面我害怕看到令仪和阿树成亲。
　　清晨，柳儿送我到了城门。
　　“柳儿，你回去吧~”
　　“小姐，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又不会武功，骑马也不会，怎么跟我去，还有你得告诉我爹。”
　　“我怕老爷会骂我！”
　　“你按照我教你的说，我爹就不会责怪你了。”
　　“小姐~”
　　“好啦，我走了，好不容易起个大早，别被你给耽搁了。”
　　“小姐，你一路小心。”
　　我骑上马，看了一眼泪水满面的柳儿，挥舞鞭子，驾马而去，离开大漠好久了，不知道有没有变化，我一定要带阿北回来。
　　通往大漠的路还好比较单一，顺着路一直走就好了，想是大军把这条路踏平了，大约骑行了四五天，终于出了关，出关几公里，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便找了一镇子准备住下，可是走进镇子时，里面的残败不堪让我惊呆了。
　　到处是断壁残垣，一片荒芜，门前的地上躺着穿着破旧衣裳的瘦弱老人，有气无力的呻吟着，深凹的眼窝，在看见我的时候泛出淡淡的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对我的心灵深处一个重重的一击。
　　“姐姐，你有东西吃嘛？”衣角被人拉了拉。
　　我低头一看，一个黑黑瘦瘦，大约8岁的小男孩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渴望的看着我，我赶紧从包里拿出只剩半个的馒头给到他。他一把抢过去就狼吞虎咽了起来，旁边的老人见到馒头，眼里放着光，吃力的起身想去拿小男孩的馒头，可是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吞完了。
　　“真好吃，姐姐你还有嘛？”
　　小男孩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打开包裹翻了翻，除了衣服什么也没了，小男孩看着包裹失望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江！”
　　小男孩在身上捻起蚂蚁般大小的细碎馒头粒，往嘴里塞。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阿爹阿娘呢？”
　　“他们都死了！”
　　小男孩说的很轻松，却让我心为之一颤。
　　“死...死了？”
　　“对呀！”
　　“为什么？”
　　“打战啊，一群人杀到这里，抢我们的粮食，不给就杀了。”
　　“什么？”
　　我一直生活在长安，那里平安喜乐，每天歌舞升平，一片欣欣向荣，我以为世间都是如此，即使一路走来，经历的村庄有富又穷，但也是和平安康，不会像这里一样。我从未想过原来战争洗礼过的村庄会是这样的。
　　“肚子好饿啊~”
　　小江抱着肚子，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干嘛？”
　　“我？当然去找吃的了。”
　　小江笑了笑，似乎嘲讽我的无知。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里只剩下老人了。”
　　“年轻人都被抓去做壮丁了呗。”
　　“所以，就剩下老的弱的？”
　　我跟着小达，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我们走到镇子的尽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地，但是却看见那里大大小小的坟冢。
　　“这些......”
　　听了我的声音，小江停下脚步，依旧是轻松的语气。
　　“这些是我给死去的人埋得。”
　　“你？”
　　“是啊，阿婆说，死去的人要入土为安，她给我一袋米，让我把所有死去的人都埋了。”
　　“阿婆？”
　　“对，那边第三个就是她的，她竟然偷偷藏了一袋米，不过现在已经吃完了。”
　　说完小江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一棵树前，停下。
　　“你跟着我干嘛？”
　　“我想在这里留宿一晚。”
　　“哦，这里很多房子，你可以随便睡。”
　　说着小江手脚麻利的爬上了树。
　　“接着，还你的馒头的！”
　　小江从树上丢下一个果子，我接过，抬头看看树，树上的果子所剩无几了，被他都摘了差不多，在树上待了一会，他把剩下的全摘了，用衣服抱起来，拿着就走。
　　我依旧是跟着他，见他走到刚才的老人旁边坐下，给了老人两个果子，自己拿了两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
　　我找了一间屋子，天已经黑了，屋子里黑漆漆的，现在只能住在这里了，摸索了半天总算是找到床，随即躺下，忽然外面一个光亮，小江拿着蜡烛走了进来，把蜡烛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到我旁边。
　　“你明天就走？”
　　“是的。”
　　“你来这里干嘛？”
　　“找我的哥哥。”
　　“哥哥？”
　　“是的，我的哥哥在战场失踪了。”
　　“没找到嘛？”
　　“没有。”
　　“那可能是已经死了。”
　　“不可能！”
　　我大吼一声，他吓了一跳，随即眼里流露出轻微的愤怒。
　　“死了就死了！”
　　他大喊的说完，拿着蜡烛跑了出去，房间又被黑暗包围，对于小江的言语，我更是愤怒，幼稚缺乏教养的小孩，明天一早就走！
　　大概是赶了一整天的路，夜里竟然睡的很好，早上起来走出房间，门外的老人已经不见了，倒是地上有一个长长的托痕，我顺着印子走到昨天满是坟冢的地方，老人躺在一个坑边，坑里不算有土跳出来，走过去一看，是小江正在给他挖着墓穴。
　　“小江！”
　　我喊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我，不说话，似乎昨天的气还没消，我当他是小孩子，都不跟他生气了，他倒好还生气。
　　“小江，我走了，昨天是我不好，没管理好我的情绪，对不起。”
　　他拿着铁锹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挖着，见他不说话，我便起身准备离开。
　　“对不起。”
　　小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的倒是清清楚楚。
　　“小江~”
　　我转身，他正看着我，眼里略带歉意。
　　“再见，姐姐。”
　　说完他从坑里爬了出来，把老人推到了坑里，再拿起铁锹把土一点点的填埋。
　　“这老头死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小江的语气里有些开心。
　　“只因为你答应过婆婆，所以你就一直在这等他们...死...？”
　　“是呀，不过我有试着把他们掐死，可是掐死他们的时候，他们看着我的眼睛，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小江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说的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我震惊的看着他，他看着我笑了笑，继续填着土，在观望一眼这大大小小的坟冢，也难怪他会把生死说的这么平淡，他见惯了。
　　“这里为什么还有个小坑。”
　　我看着旁边似乎也是新挖的坑，小江怔住了，看着我的眼睛有些闪躲，而后慢慢开口道：“这是给那只大黄狗的，你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大黄狗？我进来到现在没见到啊！”
　　“是吗，前天我还看到的，难不成是跑了，也罢，就当是白挖了。”
　　“小江，你不如跟我走吧！”
　　“跟你走？”
　　“对呀，你既然也要离开，不如和我一起，我带你去长安！”
　　“真的吗？”
　　他睁大的眼睛，充满了渴望。
　　“当然！”
　　“那好！”
　　小江笑的很开心，从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喜悦，填土的速度都轻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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