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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常小念呆呆地看着霍虎,身后传来铁靴的声音,随后是冰冷的铠甲与自己脖颈间肌肤相触。
拓跋狰:“回神了。”
常小念回头看向男人,难受地说:“霍虎死了。”
拓跋狰看了眼霍虎的尸体,蹙眉:“对不起。”
常小念有些哽咽:“霍虎是我来到兵营里面第一个关心我的人,他把我当弟弟看的,怎么就死了。”
拓跋狰将他抱起,道:“睡一觉就好了。”
常小念嗯了声,拓跋狰将他抱去卧房休息,少年或许受了惊吓,就连洗澡的时候都是呆呆愣愣的,男人将他收拾干净,少年一躺在床上,便皱着眉头睡着了。
天边一声惊雷,正厅里,被长枪钉在墙上的,早已失去生机的霍虎垂下的手指猛地一动。
拓跋狰关上门,阔步走到正厅,霍虎早已经不见了,墙边那里的鲜血铺了一地,他看着带着血的脚印,又看着倒在地上,死去的饕餮军,目光阴沉。
常小念做噩梦了。
梦中是一个锦衣武将朝他走来,待得靠近了他才看见,那人是霍虎。
常小念慌忙跑过去,却见霍虎身上的武袍变得灰旧,后者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肉却一块块地往下掉,露出布满蛆虫的内里,常小念大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能看见霍虎一步步地走过来。
他害怕得不知所措,最后梦醒。
房间里灯火摇曳,屋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水,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大雨,常小念起身打开窗户,水汽在风中冲进了室内,常小念双手撑在窗沿,看着世界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
大雨连绵,雨幕掩盖住了远山,留下一个黑色的轮廓,雨水滴落在青砖石瓦,似乎在大雨中有新的生命力破土而出。
半山腰的祠堂升起一小缕烟火,常小念不知道此时此刻内心是什么样的境遇。
他似乎生来就是一个矛盾体,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痞痞吊儿郎当,可是剖开内心,却又让人觉得多愁善感,像个女人似的。
常小念闭上眼睛,他想到了霍虎。
那个在他生命中十分重要却又全程打酱油的男人。
男人似乎在自己面前总是带着那种无奈的笑容,宠溺而喜爱。
他究竟要做什么,是因为京城的变故,让他不得不回去吗?也是,他是霍家的嫡子,如今朝廷与西北镇国将军终于撕破脸皮,朝廷兵力没有拓跋狰多,打不过,叫不回去,纵是散布再多的谣言,对于西北来说,没有丝毫影响,反倒是霍虎,他在这里一定不好过,甚至还会被扣押起来。
可他为什么要绑走主母,为了要挟拓跋狰?那自己呢,只是对自己单纯的喜欢,想将自己带走?
常小念摇摇头,他十分了解霍虎,后者虽然重情重义,可是他有着大部分男人都会有的情绪,那就是以事业为重,势必要在军营里面混出一番大事,儿女情长其次,或许霍虎是真的喜欢自己,可是相比于功名,军衔,前者更为重要,可是那一身悍劲和纵横还没有来得及实行,便成为了朝廷和军队交战的牺牲品。
或许当初霍家将霍虎送过来,亦是为了从某个方面监督,分权,而此次变故,淮元帝又怎么会将霍虎算进去?
自然,霍虎便成了一颗废棋。
而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霍虎的消息,直到拓跋狰去打仗了,他才忽然出现,难道是逃出来的?
想到这里,常小念不禁有些害怕,霍虎是什么时候被抓起来的?
脑海中,记忆如同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般,置于脑海最明显的地方。
常小念猛地想起那天夜里,从龙将军帐篷里拖出来的那个少年,自己与霍虎在树林中争吵,拓跋狰的忽然出现,仅用一块小石子便打晕了霍虎,随后,自己便再也没有了男人的消息。
难不成,是那时候………
不可能,拓跋狰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料到六个月之后的大变从而提前扣押霍虎,用来牵制住霍家军?
常小念想的头疼,他不愿意去想,今天的惊变,自己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只是因为攀上了拓跋狰的大腿,而霍虎,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被拓跋狰亲手杀死。
常小念心头一抽,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不愿意去想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他想轻松,想要明朗,他想世界充满阳光,即使在寒冬之中,室内也会摆上一盆炭火,他怕冷,他不喜欢黑暗,更不喜欢歪歪扭扭的花花肠子。
可是………那个对他十分关爱,将自己当作儿子看待的拓跋狰,那个谁也看不透的眼睛后面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否真的只是自己眼中看到的充满正气的拓跋狰?
他可是镇国大将军,肚子里没有一点坏水,没有一点城府,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想到这里,常小念又有些理解了,是啊,好像一直就是自己比较笨。
常小念一时间陷入了苦恼,不过再如何,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喵——”一声猫叫声打破了少年搅在一块的混乱的思绪。
常小念疑惑地探头,猛地从撑起的窗子上方冒出一个猫脑袋,他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那小猫用一双黑黝黝地眼睛看着他,随后趴在床沿上,看着少年。
常小念皱起眉毛:“这,这不是那天在祠堂上面看见的肥猫吗?”
“喵!”那猫对着他呲牙咧嘴,好像真的听得懂人话似的,生气呢。
常小念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猫,差不多也就一个月大,看起来很小一个,浑身上下是橘黄色的,此时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可怜,他注意到小猫似乎还不是纯种的橘猫,它的脑袋上有着红色的毛发,一路从脑袋经过背脊,屁股,尾巴,形成一条深红色的线。
看起来酷酷的,只是表情说不上的奇怪,好像有点厌世。
常小念笑了笑:“快进来吧,我拿帕子给你擦擦。”
小猫喵了声,随后咬住他的衣袖,往外扯。
常小念仍由让它扯,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小猫本来个子就小,连衣袖都咬不稳,拖着走了几下,随后由于惯性,整只猫后仰着打了个滚,差点摔下床沿,小猫堪堪站稳,好像是因为刚才太使力了,不住地喘气。
“哈哈。”常小念看着小猫这个样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猫。
小猫看了他一眼,锲而不舍地又来拖他,常小念这才说:“小家伙,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小猫听见他的声音,随着伸出爪子点了点将军府外面的山。
常小念很是惊讶:“你听得懂我说话?”
小猫面无表情地喵了声,配着那一副厌世的表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可爱,常小念拖着它的后劲皮,喃喃道:“难不成真是那老太……那严嬷嬷说的饕餮?太扯了吧,估计只是一个成精的小猫咪。”
小猫被他提着后劲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喵呜地大叫,神态抓狂,常小念下意识地松开手,小猫立马跑进雨幕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常小念挠挠头:“被抓疼了?”
他摇摇头,之前那些烦躁的情绪似乎因为小猫咪的出现而纾解了很多,只是少年的情绪仍旧不高,霍虎离开,是拓跋狰的亲手所谓,后者或许也是因为看见自己差点被绑走,才从百米外掷出长枪,救下他。
常小念叹了口气,鼻子有点发酸,他趴在窗沿上,闭上眼睛,仔细听着雨滴与石板发出的声音。
春天的雨水似乎天生就具有让人心绪宁静的作用,大雨于万丈高空落下,摔在青石上,发出好听的声音,屋檐落下的雨水连成一串水珠,导雨锁在风的作用发发出细碎的声音,万物复苏,在春季的第一场大雨中,开始了他们又一次的生命。
水珠落在树叶的声音,屋顶上的声音,世界万籁俱寂。
在雨幕中,似乎还有一个沉重声音正在从远处缓缓走过来,那是精铁制作的铁靴,铠甲只见金属的碰撞声,带着若有若无的呼吸,雨水打在铠甲上清脆的声音,那声音逐渐靠近,走上石阶,转过红色长廊,踏着雨水,停在了窗前。
常小念不愿睁开眼睛,他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伴随着雨落的清香,泥土味,男人的体味。
常小念就这样双手撑在窗沿之上,缓缓睁开眼睛。
拓跋狰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站在窗前,低头看着他。
一身黑红色的战铠,饕餮腹吞,蛟鳞战裙,银甲铁靴,男人剑眉星目,粗粝的眉宇,深邃的眸子,男人的每一处都在有意无意地吸引着自己。
常小念看着男人淌着水的铠甲,双眼出神。
拓跋狰低头,在一片雨幕中,两人缓缓靠近,那一刻,常小念以为男人会吻自己,正如醉酒的那天夜里,两人唇齿交融,两个人的似乎通过接吻而进一步的灵魂触碰。
常小念时常在想,拓跋狰为什么会吻自己,为什么会将自己抱在怀里,他仍旧记得那双明明锐利却柔和的眸子。
大雨中,墙砖灰瓦,屋檐滴落的雨水,一个身着铠甲的军人站在窗前,低头看着撑在窗沿上的少年,男人粗犷硬气,少年青涩懵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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