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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典礼
连着三日下起淅沥小雨,授权典礼当日,却是徐徐清风,朗日映地。
“今日大礼,你应是在场的罢。”褚时斜坐在桌旁回头看他,室内下人早已被遣下,只剩下燕南道正为褚时正衣,发簪轻转入头冠,十一道冠冕垂下,遮住眼前人一双眼睛。
“当然。”燕南道将褚时身子别正,面向镜子,“国家大典,六品以上官员全部列席。臣就在殿下左下方位置,您朝下一看便知。”
褚时看着眼前的镜子,“方临远也会去,不知道她见了甘邑又会如何。”
“殿下今日放心接权,皇上特命臣戍卫,必是不会叫他们闹出事端来。”燕南道理正衣襟,将对方扶起,“走吧,我陪你一起前去烽凰门。”
褚时轻握了下他的手,笑了笑,将短刀别在腰间,燕南道跟在后面,前往烽凰门。
太监执马鞭横甩三次,随着一声宏大庄严的钟声,褚时一步步踏上八十一阶红色台阶。黑色织锦绣着山川,腰间是三块雕了龙纹的玉珏。而一块玉佩时而同那短刀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阳光铺撒在他身上,燕南道从下往上看,只能依稀见到对方沉默的背影。
周围三军合围,军旗猎猎作响。
直到站上明黄色的高台,褚时在香烛祖牌前跪下。
“太子授权大殿——”
“众臣行礼——”
“拜——”
底下身着红色官服的大臣手捧玉笏,朝着皇帝方向全部跪下,燕南道也跟着跪下。
“圣躬万安——”
褚时只是低着头跪在祖牌面前,而燕南道则是跪在下方。只有坐在另一端高台的皇帝从上至下看见满朝文武跪下,此时此刻,他仿佛又见到了自己继位当日,觉得天下尽在手中、众生尽在脚下的感觉。
“始生为名,而实之宾。永寿报以,受天之庆。”
褚时站起身,将自己的冠冕摘去,递给一旁的太监。转而走向另一端的皇帝。
途中他看见叶孤神情严肃的看着他。看见燕南道垂首,手执玉笏站立一旁。不远处盯着高台的方临远。还有未预料到的二皇子褚黎烨的出现。
但都只是略过,他走到皇帝面前跪下,俯身行礼。
“天子元子,同与众生。太子,朕今日将统领三军的将牌亲授于你。望太子以致民安。至此,你便为朕大褚之后的希望。”皇帝说话间顿了又顿,只是依旧轻咳了几声。
褚时没有看他,只是挺直脊背正色回道,“是。父皇。”
褚崇宜拿起一旁太监递来的黑色冠冕,将之戴在褚时头上,并亲手将发簪别好。
皇帝转身走到高台前,褚时知道,对方是准备宣布那个消息了。
“朕今日,还有另一项旨意需要告诉诸位。”褚崇宜将象征天子的鸿龙剑拔出,抵在最高一阶台阶上,“此为圣旨,若有何人质疑朕的决定,格杀勿论。”
褚崇宜朝下环视一圈,便道,“从今日起,朕传位于太子褚时。”
众臣哗然。
“陛下,不可啊——”
“陛下,这不合规矩啊——”
褚崇宜沉默不言,直到公仲都站出来反对。
“陛下,此举太过于荒唐!”公仲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大谬之举啊!”
“放肆!”甘邑站出来驳斥,“陛下所言皆是经过深思。你竟敢如此质疑。”
“臣今日便放肆这一回。毕竟这可是国家大事。”公仲回道,“陛下,先褚国正处于上升之时,陛下所想应是如何治国安民,而非做出此等荒唐之事。新立一君,难免叫这朝野混乱。妄言外邦之交,齐国若是升起事端,臣等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褚崇宜安静听着。
“陛下,你不可致一国于不顾啊。”公仲应是愤懑许久,脸都涨红起来。
“所言颇为忠心,朕很欣慰。”褚崇宜一把将剑甩到对方面前,“列位,今时早已不是朕恪守旧礼之时。齐国女皇称帝,吾等何不可叫这薪薪之火重燃国策!”
“这把剑,朕送你了!”褚崇宜对着公仲道,“若有不满,大可直接上来杀了朕!”
“陛下——”底下刚站起的大臣又跪了一地。
“朕当年亦是在这弱冠之年继位,几位不是也尽心辅佐于朕?若非朕当年执意废除祖宗王道,实行法治,又如何使得今日大褚压下那魏国一头?”褚崇宜眯起眼。
洪亮声音传进了他们耳朵里,“祖宗列法报不了国泰民安,旧制旧礼,当此时只会让我们同那魏王一样,弱而被食。太子现继位为帝,将带领大褚走向另一番景象。”
“列位——”褚崇宜大吼一声。
只叫那三军都镇住回道,“陛下——”
“诸将所求,不过褚国昌盛、家中妻儿美满。如今,朕将你们的期望交给朕亲自培养的储君,望给大褚带来更进一步的提升。”褚崇宜道,“将士们,朕问你们,比之国家新生,是否还有更重要之事?”
“没有——”响亮整齐的回答响彻云霄。
“是也。”褚崇宜道,“那么诸位是否相信朕的决断?”
“誓死效忠陛下——”
“好。”褚崇宜笑了笑,转头问向公仲,“可还有异议?”
公仲只觉得荒唐至极,狠狠跺了跺脚,却也不再说话了。
褚崇宜坐回高台之位,褚时站在一旁,听那太监道。
“授权之典结礼——”
其下众臣顿了不久,只听叶孤先言,“臣参见新君,吾皇万岁。”
先是零碎之言,后便听众臣齐声道,“参见新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哥。”声音清脆,应是褚黎烨。
褚时抬头看,果然是他。对方现在已经换了常服,粗布衣裳,干净整洁。
“没想到今日能看见你。”褚时笑道,伸手示意他坐。
褚黎烨长相随母,偏向幼态,即使现今也快要至弱冠之年,看上去依旧不过十五上下,还像个孩子。只是眼中总是带着些蒙蒙雾气,见了的都能觉得对方一脸的孺慕之情。
“皇兄的授权典礼,必是要回来的。”褚黎烨笑道,“只是不知道还能见到这种场面。现在我是不是该跪下先拜见一下陛下了?”
通常此时,褚时会说不必如此多礼。两人同之前一般便可。
只是现在,他低下头继续批阅成堆的奏章,沉默不言。
压抑的空气使得褚黎烨有些忐忑,苦笑了一声准备行礼,外面倒是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参见陛下。”甘邑行礼,正色道。
褚黎烨眼中总是朦胧的情绪散开些许,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何事?”褚时问。
“兰将军派人传话,问陛下是否有时间相聚一二。”甘邑回道。
褚时沉吟片刻,半晌才回道,“邀将军一同用膳罢。正巧有事需要商量一二。”
“是。”
“你们就先走罢。”褚时挥了挥手。
褚时连着几日关在殿中,批阅奏章,下人因为没得吩咐,也不敢将圣上的东西从东宫搬过来。一直到三日后,他收到父皇即将病危的消息。
连忙赶往圣德殿。
今日殿中雾气比以往更加的浓,褚时进殿前还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那个白发女人。
她见到褚时摇了摇头,道,“还剩一个时辰。”
褚时来不及质问对方,便先进屋。只是褚崇宜并不在床上,而是疯狂的在一旁的储物柜中翻找着什么。他赶忙上前搀着对方,“父皇,是我。”
褚崇宜转头看他,眼中充斥着红血丝,显得瘆人。
“那里。”褚崇宜朝上指向柜子高处一个小盒子,“你帮我拿下来。”
褚时点了点头,让对方背靠墙壁坐下,伸手将那个小盒子拿了下来。褚崇宜抢也似的接过,打开盒子,他本以为会看到什么,结果只是一块玉佩。
只是样子熟悉,褚时想了很久才记起这是母后之前送给他,后来被自己弄丢的那个。
“年年。”褚崇宜将那块玉佩贴到脸边,阵阵的喊。
褚时看着对方,眼中混沌失神,显然已经是半疯半傻。原本继位之初,父皇彻夜处理事务他也是见过不少,怕本就伤了根基。之前又因为母后的事悲骇难眠。再加上向那个巫女讨要伤身的丹药,这要变成如此模样。
“父皇。”褚时将对方扶起,“我们先趟回床上。”
“朕不回!朕知道你就是骗我,骗我说之后就会好,骗我说娶她只是一时之策。”褚崇宜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一下将他也拉得瘫坐在地上,“父亲,为何啊?”
褚时看着对方,却没再找到一丝从前的威严。只见褚崇宜轻笑,抚摸着眼前虚无的空气道,一只手将刚才的玉佩举到面前,“年年不要生气了,你看,我找回来了。”
褚崇宜像是听见了什么,皱了皱眉,“是我的错。我不该走捷径的,我不该同丞相达成交易的。但没办法啊,只有这样我才能争过皇兄。”
褚时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失态,只觉心酸。不过几年,从前教训自己的时候还是俊秀威严的帝王,如今......明明也没多久。
“噗——”一大口鲜血从对方口中喷出,褚时连堵都还未来得及堵。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拖到面前。原本混沌的眼睛似乎清明了一瞬,转瞬间便又失去了光亮。
褚时只听清了对方一句话。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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