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公主传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灰色的床帏，这样的风格似乎是一家客栈？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我偏过头望去，希儿正握着我的右手，趴在床边，一脸倦容，似是累得睡着了。
　　我有昏睡很久么？我轻轻地抬起左手，撩起她垂在额前的碎发。她睡得很浅，我这般轻柔还是将她吵醒了，睫毛微颤，悠悠醒转。她睡眼朦胧的迷糊样煞是可爱，我不禁弯起嘴角笑了。她见我苏醒，神色清明起来，惊喜地抱住我，带着软糯的哭腔：“阿宸，你终于醒了！”
　　我安慰地抚着她的背：“别哭了，我没事。”
　　希儿轻轻地捶：“还没事，都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你是要把我急死，嗯？”
　　我拥她入怀：“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只是旅途劳顿，有些贪睡罢了。”
　　希儿起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带着危险的眼神缓缓开口：“你可记得你昏迷前做了什么？”这姑娘的脸似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我：“我杀了影单刃。”
　　希儿：“然后呢？”
　　我：“然后我不记得了。”
　　希儿：“是么，那我提醒你一下，你竟敢让莫青青抱你！”眼看着就要上手教训我了。
　　我立刻装傻：“啊？有这等事？”
　　希儿停下手，略有疑惑：“你真不记得？”
　　我委屈巴巴：“不记得，不是应该我怪你没接住我么？”我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希儿：“......结束这个话题，我们来说点正经的。”
　　我：“我一直很正经啊！”
　　希儿瞪了我一眼：“闭嘴！”这天底下呀，也只有她敢这么和我说话，不过我很高兴，我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的表情严肃起来：“阿宸，我怀疑随行护卫中有......”她望着我，抿了抿嘴，不再说下去。
　　我明白她的意思，影单刃不可能猜到我出济丰后会绕道泾阳，前往长州，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陆莫二人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至少她们不会是越王杀手，否则我昏迷许久，这里属她二人武功最高，我此刻焉有命在？现在最重要的是那批越军用的重弓！看外形不是我楚国所制，若不是有人通敌卖国，如何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楚国境内？种种迹象说明，黑骑卫有内鬼，边境亦有大患。我提拔寒门之士，早有人心怀不满，朝堂之上静若寒蝉，这会子趁我不在楚宫，一个个小丑般得跳得欢，还敢通敌卖国？我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大胆，他族人肩膀上的脑袋够不够砍？
　　希儿笑着抚上我的脸颊：“你知道嘛，你这样笑的时候才像一个生杀予夺的君王。”
　　我勾起希儿的下巴：“宫内也好，宫外也罢，孤都是楚王。”
　　希儿双手环上我的脖子：“是是是，我的大王，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呢？”
　　我：“让南石过来，我们，演一出好戏！”
　　江湖人士畏我，缘我武功莫测；朝中大臣惧我，因我生杀予夺；平民百姓敬我，凭我威震三国。如今我不在宫中，又身受重伤，那躲在暗处的奸细可还会有一丝顾虑？没错，我正是要装作伤重不治，奸细已迫不及待想确认实情，而我让南石做的就是给他这个机会。
　　希儿一脸不高兴：“你设计的戏份是要我哭晕过去？是不是太浮夸了？”
　　我撇了撇嘴：“刚你哭没哭？”
　　希儿：“我......”

　　客房门外。
　　莫：“你说什么，秦大哥怎么了？”
　　南石：“陆姑娘、莫姑娘，我欲往天机谷求药，麻烦你二位在我回来之前帮忙照顾我家少爷，多谢！”
　　莫：“为何要去天机谷求药？此地离天机谷甚远，况且天星子道长的脾气，据说......”
　　陆：“燕月希，秦大哥到底怎么了？”
　　希：“他很好。”
　　陆：“呵，你终于承认是燕月希了，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么？哪的郎中不能看，还要千里迢迢去天机谷求药？”
　　燕：“这内伤，寻常郎中医不得。”
　　陆：“那你为何不让我们看？”
　　希：“男女授受不亲，他是我的夫君。”
　　陆：“这都什么时候了？”
　　希儿眼角含泪：“让你们看又有什么用？他......”考验演技的时刻来了。
　　陆：“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希儿不语，一滴清泪滑落。
　　陆：“活该他这么逞强！”
　　莫：“师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师门不是有疗伤圣药么，不如我回去取？”
　　陆：“我和你一起去，你们就等我们的消息吧。”
　　南：“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兵分两路，公主殿下劳烦你照顾少爷！”
　　陆：“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待众人散去，希儿开门进来：“哭晕真的不适合我！”
　　我拿出珍藏的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那原就是玩笑话，你做的很好！”一方绣着月色下的归雁山绣帕，虽然还未绣完，已是栩栩如生。我曾偷偷去燕宫看过她，在她闺房内寻得的。
　　希儿：“咦，这方手帕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归雁山之后，我曾去看过你。”
　　希儿俏生生地瞪了我一眼：“惯会骗人的，喜欢偏不肯承认！”
　　我：“你就像一坛美酒，愈久弥香。离开你之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希儿靠进我的怀里：“骗子。”
　　我揽住她：“很多时候不得不骗人，但我心悦你是真的。”
　　希儿害羞地笑：“你今天，怎么如此......肉麻？”
　　我：“不止是今天，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你要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希儿：“傻瓜，我当然信了。对了，我看陆姑娘和莫姑娘二人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等她们回来，可有你好看的！”
　　我叹了口气：“等今夜抓到奸细，明日我们就起程。”
　　希儿一惊：“你打算不告而别？”
　　我逗她：“不然，我把她们带回宫封个夫人？”
　　希儿瞪了我一眼：“你敢？”
　　我笑了：“我不可能带她们回楚宫。”
　　希儿黯然：“那我呢？”
　　我望着她的眼睛：“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后。”
　　希儿笑了：“这也算明媒正娶呀？”
　　我：“等迎亲队到京华，我们一起回燕宫。你是我亲自求娶的王后，谁敢闲言碎语，孤便剐了他！”
　　希儿：“我才不要你为我杀人。”
　　我：“好。原谅我曾不辞而别。因为我心悦你，我怕见了你自己会狠不下心，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希：“好，你记着，你自己答应过我的。”
　　我：“我向天起誓！”
　　希儿掩住我的唇：“不许说！你是天子，不可轻易立誓，知道么？”
　　我笑了：“好。”

　　夜，子时。
　　今晚风大，窗外树影摇曳传来阵阵沙沙声，可刚才这一声略有不同，是人落在树枝上的声音，终于来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窗户才被轻轻开启，一个黑影从窗外跳入，他握着一把刀，蹑手蹑脚地向床边靠近。站定之后，他举起大刀狠狠地插入被窝。没有意料之中，刀尖入肉的声响，因为那只是一团棉絮。
　　我弹指点灯，房中瞬间明亮起来。
　　他转过身看见我端坐着大惊失色，连刀都顾不上拿，就想往外逃。南石同时从床后走出，一把将他制服在地，扯开蒙面巾，竟然是班由。一个相貌普通、木讷老实的黑骑卫，我原先确没有想过会是他。班氏是楚国的旧贵族，到班由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他还有个不成器的表兄班公居。我还未开口问询，他已经咬开嘴中的毒药，即刻七窍流血而亡，班由倒是硬气。
　　南石：“大王，这？”
　　我：“派人送回京华，就说是......护驾而死。”
　　南石：“大王仁慈，可他犯的是叛国......”
　　我：“照孤说的做。”
　　南石：“是！”
　　他不过是一枚棋子，我不想这么快打草惊蛇。我没记错的话，孙栩，孙司空，他好像曾经举荐过班由的表兄班公居出任田阳令，班公居为人好大喜功，我当时便驳了，还将孙栩申饬了一番。孙栩，不知余少清查的济丰案如何了，济丰令还是孙栩的内侄。孙氏乃楚国第一大族，若孙栩与班由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数罪并发，那将会血流成河。弑君，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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