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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见花不见叶(三十)
赵容真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派人在军营周围查找过章玮的踪迹,但都未果,最后他只能派人回京城和父母原来已经空掉的老房子寻找,但也都没有找到,缺少了章玮的帮忙,赵容真觉得好像少了一只手臂一样别扭,战场上也觉得力不从心,眼看着节节败退的形式,赵容真不得不把章玮失踪的事情报给韩庆,请求韩庆给他派名副将。
韩庆把朝中所有武将的儿子都想了一遍,但不是年龄太小,就是还没有成气候,韩庆不得不感叹朝中人才匮乏,能像赵容真和章玮一样优秀的带兵的人实在太少。不过,正当韩庆提笔想让赵容真再坚持一下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想到了忠义的身影,尽管忠义没有带兵的经验,也没上过战场,但韩庆知道平日忠义会看很多兵书,他的父亲李将军也是带了一辈子兵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忠义身上流着他的血液,总会有精华的种子在忠义身体里隐藏着,所以他没有多等就让人把忠义叫到和政宫,把自己的想法跟忠义说了之后,忠义有些惊慌地看着韩庆。
“……皇上,忠义没有上过战场,只是看过兵书而已,我怕帮不上赵将军……”
“没有人是天生会打仗的,赵容真他们不也是跟着父亲上过很多次战场才独立起来的?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韩庆攥着忠义的手,微微颤抖着,信任也略带乞求地看着自己,让忠义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但他真的没有什么信心。
“皇上,我可以带着殿下的琴走么?这么久了,他应该会想念他的琴了。”
忠义离宫之前向韩庆请示着,韩庆想了想,只说了句“小心点”就答应了。
韩庆下了命令后的第三天,忠义回家收拾了衣服,跟父母告了别就离开了京城,拿着韩庆的委任状奔赴战场,一路上,忠义对于未来未知的生活还带着忐忑,但想到能见到彗星,他又期待着。
当第三天傍晚,忠义拿着委任状和彗星的琵琶出现在赵容真和彗星面前的时候,两个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们没想到韩庆会派忠义来,但赵容真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朝中同辈也只有忠义这个可能能帮得上他的人了,之前他对忠义的期待又慢慢燃烧起来。
不过看到比离宫之前并没有太多变化,甚至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的彗星,忠义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彗星见到自己来了,忠义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欣喜,但那欣喜过后,是更加深刻的失落。
虽然赶了三天路,但为了尽快适应军营的生活,忠义没有多做休息,就加入当天晚上赵容真和其他将领的讨论中,赵容真向大家介绍了忠义,大家也都知道忠义的出身,虽然对于章玮的失踪大家都对战事和章玮本人很担心,但忠义来了,大家对于战事方面还是稍稍松了点心。
等讨论完后天的战术,赵容真给忠义安排了挨着彗星军帐旁边的军帐给他住,忠义放好东西后,尽管有些疲惫,但他还是去了彗星的军帐,进去的时候,彗星正抱着琵琶调音,嘴角还带着淡淡,来自于内心的笑容,这才让忠义稍微松了口气。
听见门外有人进来,彗星抬头看向门口,“哦,忠义啊,进来坐啊。”忠义点了点头,走进军帐,坐到那个不大的榻上。
“殿下这阵子好像过得不是很开心,能每天都跟赵将军在一起,不好么?”
闻言,彗星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琵琶收好,放在一边,“等一下我得把它拿到将军帐去,这里太潮了。”彗星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坐到忠义对面,忠义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彗星倒了杯水,“……容真的父母因为他的逃婚‘走了’,章玮也因为我离开军营了,战场上赵容真也连连败退,我都不知道还会给赵容真带来什么?都说我们是宿命,可是……宿命就不能给对方带来好运么?为什么总是悲伤的事情……?”
“殿下……即使是这样,您后悔,或者后悔过么?跟赵将军在一起……”忠义从来没看过彗星有这么多负面情绪,或许,这段日子以来,即使天天都跟赵容真在一起,彗星也从来没有真的从心底开心过吧。
“后悔?”彗星愣了一下,但又随即摇了摇头,“我和容真就像是生长在同一株根茎上的蔓珠和莎华,即使在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下,那个人也是我的明天,即使凋零了,那个人还会延续我的生命,接替我继续看着这世界上更多的风景,我又怎么会后悔来这世界上走一遭,与他相遇,然后相爱又相知呢?”
听了彗星的话,忠义的心里突然间觉得有点释然了,尽管对于彗星和赵容真之间他是抱着祝福和支持的态度看着两个人,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吃味的,偶尔的时候,忠义会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多年的陪伴都换不来彗星一个像看着赵容真时的温柔的眼神呢?
但忠义现在好像明白了,能把那个人当作自己的明天一样来爱,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自己固然对彗星爱慕不已,但似乎还没有彗星对于赵容真的那种想法。
忠义常常会想,上天为什么要安排自己在彗星身边?是要让自己参与到彗星和赵容真的人生当中,来见证这场深刻而又背负了太多背叛的绝望的爱情么?
帐内两个人的谈话都被站在军帐外的赵容真听见了,当听到“即使在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下,那个人也是我的明天”的时候,赵容真却红了眼眶,彗星几乎没有对他说过承诺,可是这一句话,却比任何承诺都来的坚固,也来的精辟,赵容真一直想要寻找一句话来总结自己对彗星的感情,却一直没有结果,而彗星的一句话,却让赵容真豁然开朗……
忠义后来从彗星那里隐晦地知道了章玮离开的“原因”,但赵容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章玮的搜索,只要战后有时间的话,赵容真都会不顾劳累和伤痛,带着人去寻找,他一度还认为章玮离开后被敌军发现,杀了他也说不定,但即使是尸体,他们也没有找到过,章玮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根头发也找不到。赵容真也拜托韩庆在京城里里面寻找,但韩庆的答案也都是没有。
后来过了两个月,赵容真也放弃了寻找,赵容真觉得如果在国内的境内找不到,也找不到章玮的尸体的话,章玮可能已经离开了境内,自己想过的日子去了也说不定,赵容真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章玮千万不能有事。
“将军,近日的连雨让军营门口的大门不牢靠了,最上面的木柱也有松动的情况。”进入七月份,梅雨季节也开始了,连日的阴雨也让几乎半个月没开战的两军有了重新整顿和休息的机会,但也因为天气潮湿,很多士兵的伤口都没发愈合,或愈合得很慢,下次战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如果很快的话,还是很勉强的。
把门的士兵把大门受损的事情向赵容真报告了,赵容真想了想。
“到山里找几根受雨较少的木材,不行的话就用火烘干,现在先把那根松动的木柱拆下来吧,免得进出人的时候,万一掉下来砸伤了人。”
“那根暂时还不能拆,它是用来连接大门两边的横梁,如果拆下来的话,大门可能是要散架的。”
“那就让人赶紧去找木材,时间越短越好。”
“是。”
士兵领了命走出军帐,赵容真和忠义继续研究着地图,随时准备着下次的战事,彗星则在一旁安静地帮他们沏茶。
下午的时候,本来有点晴朗的天空又阴郁起来,士兵们本来把受潮的粮食拿到大门外有点阳光的地方晒晒,见天空又阴起来,就纷纷把粮食往回拿,见雨还没有马上下来的样子,也都没太着急,但刚拿到一半的时候,雨突然间倾盆般豆大地从天空中砸下来,士兵们忙作一团,在帐内的彗星、赵容真和忠义听到帐外突然地乱作一团的声音,就都走到门前查看,见大雨倾盆的样子,三个人也都没犹豫地跑出去帮忙。
乱作一团的军营谁都没注意大门上面,距地面差不多七八米的那根已经松动的木柱,随着雨越来越大,那根木柱也摇摇欲坠地挂在大门的最顶端,最后,终于受不住暴雨的“洗礼”,从上面掉下来,而此时彗星正站在门口指挥着士兵们分流,怎么能把粮食运到最近的能遮雨的地方,赵容真也正巧又再出来准备拿粮食,离大门不远的时候,见那根木柱从上面掉下来,喊彗星走开已经来不及了,赵容真只能尽短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彗星身边,推开了彗星,但自己离开已经来不及了,那根海碗碗口粗的木柱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赵容真的后背上,然后两边大门的木头支架也没有支撑多长时间,也没有幸免地倒下来,因为最上面的木柱掉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所以所有人都跑到了两边,当两边的支架倒下来的时候,下面也只剩下赵容真和被赵容真保护在怀里的彗星,那两个支架也毫无疑问地砸到赵容真身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彗星也一时吓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听到赵容真在耳边一声痛苦的呻吟,才缓过神来,“容真啊!快点叫军医!”
彗星的军帐里里外外乱作一团,三个军医轮流帮赵容真检查后背上的黑紫色的瘀伤,时不时地,赵容真也会吐出些黑紫色的血液,他好像还有些意识,知道彗星爱干净,还努力让自己往外挪挪,也许是不为了弄到床上,有些是吐到了地上,但还是有弄到床上的。
血腥的味道和暗黑的血液钻进彗星的鼻子里,看在彗星的眼睛里,让站在一边的彗星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冒凉风,冷得他不住地全身都打着哆嗦,从皮肤一直冷到心脏里去,心脏也冷得都在哆嗦,似乎还能听见牙齿间打架的声音,手也冷得怎么也握不紧,此时的彗星只能死死地盯着赵容真,连“赵容真”的名字都呼唤不出来。
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使是父亲的临终与去世,彗星都没有这样过,后来彗星才知道,原来那种从皮肤寒冷到心里,又从心里寒冷到皮肤的感觉叫做“害怕”。
深入骨髓的恐惧。
忠义一直站在彗星旁边,见彗星全身抖如筛糠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靠在彗星身后,两手紧紧地抓住彗星的手臂,想要制止彗星的颤抖,但这颤抖好像不是彗星故意的,忠义在抬起手想要握住彗星手臂的瞬间,无意中碰到了彗星的手。
冰凉得像是三九天里的冰块一样,从薄纱的衣服里面也透出阵阵寒气。
忠义也知道了彗星在害怕,但也只能心疼地上下帮彗星搓着手臂和手,但似乎没什么用,彗星也好像没注意到,只是一直盯着床上痛苦的赵容真。
等赵容真似乎安稳一点的时候,他伸手叫过身边的一个军医,小声地说着什么,军医把耳朵凑过去,军医仔细地听了听,然后起身答应了声“是”,然后走到一直盯着两个人的彗星身边,“殿下,将军说让您先到别的军帐呆一下,一会儿再过来。”彗星把目光慢慢地转向军医,然后又慢慢地看向赵容真,趴在床上的赵容真回过头,微睁的眼睛看向自己,然后好像用尽全身力气向门外摆摆手,示意让自己出去,彗星却腿一软,无征兆地坐在地上。
赵容真是不想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让彗星看到,如果这次会死去,他更不想让彗星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殿下!”忠义瞬间痛恨自己没有扶住彗星,他立刻蹲下,见彗星还是一直颤抖着,眼睛里却像是失去灵魂,嘴唇也轻轻地颤抖着,忠义把耳朵贴到彗星唇边,“忠……忠义啊……快去……快去……”
“殿下,想让忠义去哪里?忠义马上就去。”
“……去……去找孟先生……快去……不然……就……活不成了……”这话说完,忠义就觉得肩膀上一沉,彗星已经在自己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眼角也留下一行清泪。
“殿下!”
三四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彗星抬到另外的军帐,军医检查后,说只是短时间承受的压力太大,一时心脏跳动过速才会出现昏厥,睡一觉安静一下就好了,忠义等彗星睡沉了,才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快马加鞭离开了军营,回去找孟庆欢。
而此时,军营外面那个小山坡上,雨中站着两个身影,一个英姿挺拔,眼神却悲伤而绝望地看着军营里面,另一个人也同样挺拔,但眼神却异常冰冷,最后,嘴角扯出一丝胸有成竹的冷笑。
离开军营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淅淅沥沥地在下,忠义来不及穿雨蓑,即使是小雨,但因为是顶风回去,衣服不一会儿就湿透了,他只觉得脸上冷冷的雨水中还有点点温热,忠义不想有一丝停留,他怕他赶回去找孟庆欢的时间里,如果赵容真有什么不测,他怕彗星醒来后知道了,也可能活不下去了,所以忠义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只想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
之后,本来要三天才能赶回去的路程,忠义两天就回去了,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没想到前一天还大雨倾盆,冷风阵阵,第二天就艳阳高照,热气袭人,忠义衣服上的雨水被阳光晒干,却又被汗水打湿。
等到了京城外山脚下那标有“孟宅”的房子外停下马,两天里连饭都顾不上吃,水也顾不上喝,疲惫至极的忠义几乎是用“摔”的方式下了马,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走到大门前,扣动了门上的铁环,里面的管家在门响前就听见了外面的马声,他一开始以为是主人回来了,但想想孟庆欢不会骑马,不能是孟庆欢,于是只是走到门前,没开门,听到敲门声后,才问了声是谁,门外响起弱弱地一声“孟先生在家么?”管家把门开了个缝,见门外站着一个头发有点凌乱,但看上去有点眼熟的人,管家这才把门完全打开,认出这是一开始来找主人进宫的年轻人,上次来的时候还神采奕奕,这次看上去却疲惫不堪,连嘴唇都是干裂的。
“公子……您这是……我们家爷上山了,您有什么事么?”
“有有,是急事,我不能等到他下山了,您能带我上山找一下孟先生么?将军得了重病,只有孟先生能看好……”忠义乞求地看着管家,也顾不上自己的劳累。
“这……”管家为难地低下头,他又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个人说孟庆欢已经出家,不会再下山的事情。
“求您了,不能再耽搁了,孟先生给将军看过病,他知道将军的,要是跟先生说,先生肯定会救他的……”忠义见管家为难的样子,以为是管家不想给找,就猛地拉住管家的手央求着,“求您了……”见管家还是犹豫的样子,忠义没办法,作势要跪下,但被管家立刻扶住了。
“哎呀,公子,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好吧,我带您上山去,但能不能把他请下来,就靠您自己了。”管家无奈地走出来,锁上大门,带忠义向上山的路走去。
根据上次去那寺庙的经验,忠义觉得这山不是很高,上次好像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可是这次觉得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似的,远远地能从树的间隙中看到那寺庙的院墙,可是它好像总是在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好像自己走一步,那寺庙就退一步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管家见忠义蹒跚的步伐,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样子,于是好几次都说让他停下来歇歇,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忠义拒绝的摆手,说让他一直走,自己会在后面跟着,等到将近一个时辰后,忠义好不容易走到了山顶,腿却像灌了铅,再也挪不了一步,瘫坐在地上,身体里的空气好像也不够用了似的,只能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却像要爆炸了一样,又闷又热。
“公子,您没事吧?”管家蹲在忠义面前关心地问着,忠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直摆着手,然后指指紧闭的大门,示意管家敲门,管家还没见过累成这样还这么拼的人,他只能无奈地站起来,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和尚出来应门,看了一眼管家,又费解地看看坐在地上的忠义。
“不好意思,我是来找我们家爷的……”管家觉得失言,“啊,我是来找……”管家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孟庆欢,“是找……”管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请……请找一下孟庆欢先生。”终于,坐在地上歇过来一点的忠义抬起头,小声地说着,小和尚苦恼了一下。
“等等……”小和尚转过身又走进院子里,但没有关门。
一会儿,穿着一身灰色的素服,小腿绑着白色裤腿,脚下踩着一双灰色布鞋的人走门来,坐在地上的忠义顺着那人脚底向上看去,这身衣服是陌生的,只有那人温暖的目光是熟悉的,但那眼神里也透着一丝悲伤与冷漠,忠义双手撑地,支撑自己站起来。
这身衣服跟刚刚小和尚的衣服一样,只不过孟庆欢还有头发,不过之前及肩的头发已经只变成不到一寸长了。
忠义和管家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孟庆欢却突然间笑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孟庆欢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我是后来求了方丈好久的,他才说帮我剪到这么短,他说等我对尘世的念想都断了之后,才帮我正式剃度……”
“孟先生……”
“爷……”
忠义和管家听说“剃度”两个字,都惊慌失措,忠义甚至一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理由。
“公子的脸色不是很好,这次来有什么事么?”孟庆欢见两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于是就先问起了忠义。
“……啊,忠义这次来是想请先生帮忙的,前天下午的时候,赵将军被军营大门上掉下来的木桩和大门倒下来的木桩砸伤了,吐血不止,我们家殿下在我临走前也紧张过度晕倒了,昏倒前他让我来找您帮忙看看,因为上次将军的腿也是您治好的……军医都乱成一团了,我们能相信的只有您了……”忠义乞求地看着孟庆欢,然后给孟庆欢作了个揖,孟庆欢闻言,先是震惊,看表情是想马上答应下来跟忠义走,但刚一张嘴,又为难地低下头,咬着嘴唇,回头又看看寺院里面,方丈正站在院当中看向门口的他们。
“公子,我……”孟庆欢回过头,看着忠义,脑海中又浮现出不久前方丈的一句话——
离开那个宫殿,那宫中之人与你就再也没有瓜葛,我们可以普渡众生,但皇家之人必有上天庇佑,不需要我们的祈祷。
“孟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选择出家这条路,但不都说佛家大慈大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求您了,再晚一点的话,将军就怕没命了啊,我们家殿下也……”忠义焦急地等着孟庆欢的答案,见孟庆欢一直犹豫不决的目光,“噗通”一声跪下来,低下头,孟庆欢显得更加犹豫了,他回头看看方丈,又看看忠义。
“爷,这公子来的时候好像都没休息好,到了就马不停蹄地来找您,看来是挺急的,您这次就帮帮他吧。”管家也看不过去了,在旁边也跟着打边鼓,孟庆欢又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蹲下身,把忠义扶起来。
“公子,如果是彗星殿下和赵将军的事情,我帮。”
孟庆欢回身走进寺院里,方丈却已经不在院子里,孟庆欢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然后冲着庙里的正殿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头,起身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点衣服就跟着忠义和管家下了山。
但刚下了山,忠义就没有力气再接着走了,孟庆欢和管家把忠义架回了家,好说歹说把忠义留下来睡一夜,等明天早上再回军营。拗不过两个人的劝说,忠义也觉得实在没有力气再走,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彗星和赵容真说了剩对不起。
管家手脚麻利地做了点清淡的粥和小菜东西给忠义,孟庆欢嘱咐因为忠义两天没吃东西,也不适合吃太多,太油腻,吃了东西后,忠义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睡下了。管家则帮孟庆欢收拾着看病需要的东西和医书。
“爷,从军营里回来之后,您是不是还会上山?这次,就真的不再回来了吧?”管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舍地问,孟庆欢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应该会吧,就说了你不用等我了,再说,也别叫我‘爷’了,我都叫你‘哥’了,你就叫我‘庆欢’吧。”
“唉……你这一辈子都无依无靠的,最后还要回到那寺庙里去,你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啊……”管家停下手,垂头丧气地说着,孟庆欢却打从心底温暖起来,他走到管家身边,轻轻地抱了抱他。
“谁说我无依无靠了?我不是有哥,有方丈嘛,还有……”“皇上”两个人差点从嘴里说出来,但又被憋了回去,心脏的某个位置生生地疼着。
“还有什么?”
“还有那些尊重我的病人和家属啊,别把我说那么可怜嘛,我早就说过,这宅子和那些钱都留给你,你要是想做点小生意就做做,你不是一直想开个饭店嘛,你也有那个头脑,不过这里也不是开饭店的地方,不然你就把这房子卖了,在城里买个好点楼,生意一定挺好的。
管家看着孟庆欢温暖,却苍凉的笑容,只能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合上药箱和书箱。
“以后我的路你不用管,我只想你能好,如果从军营回来,你觉得当医生挺好的,你就回来,你还做你的孟先生,我还当你的管家;如果还是执意上山,做哥哥的我也没办法了……早点睡吧。”
管家转身离开了,转身前,孟庆欢看见了管家眼角的一丝晶亮。
“谢谢你,哥。”
孟庆欢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然后给管家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第二天,接近中午了,忠义才醒来,他一醒来,见天光已经大亮了,就自责自己醒得太晚了,于是就匆匆洗漱了一下,跟孟庆欢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上路了。
因为孟庆欢不会骑马,管家在忠义还没醒的时候就去买了一匹马和一辆马车,再栓上忠义骑来的马,想着两匹马应该会跑得快一点。
孟庆欢坐在车里,忠义在外面驾车,两人日夜赶路,在第三天中午的时候,赶到了军营,彗星已经醒过来,站在军营门前巴巴地等着,见忠义驾着马车刚回来,想必是孟庆欢也来了,于是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
等孟庆欢从马车上下来,彗星看见他的头发也是一愣,那表情在孟庆欢一闪而过,也没顾上什么礼节,拉着彗星就往军营里走,“将军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走到军营中间,看着一座座军帐,孟庆欢却不知道要到哪一个,就和彗星停在军营中间。
“……啊,我带你去……”彗星的注意力一直在孟庆欢的头发上,被孟庆欢一说,这才缓过神来,带着孟庆欢去了自己的军帐。
孟庆欢进入军帐的时候,三个军医正在帮昏迷的赵容真诊视着,见孟庆欢进来,都看向彗星,“你们都先出去吧,等有事我再叫你们。”
三个军医都冲彗星鞠了一躬,准备出去,却被站在床边的孟庆欢叫住了,“我想问问这两天将军的情况……”三个军医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这两天的情况说了一下,孟庆欢记下后,军医们就出去了。
因为不知道赵容真到底伤得有多重,彗星也不敢让人挪动他,他想给赵容真换个新的床单,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都没办法,只能把床边的血渍尽量擦下去,地上的血渍也让人擦干净了。孟庆欢注意到了床单上的血渍,他让彗星帮自己,两个人慢慢地把躺着的赵容真侧过身去,查看了一下后背的情况,后背上的淤青已经消去了一些,但依然青紫得骇人,彗星看到后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两天将军还有吐血的现象么?”孟庆欢并没有把赵容真放下来,而是让彗星帮自己,两个人又把赵容真翻过来,脸冲外侧躺着。
“有,都是黑红色的。”想起这两天赵容真吐的血,彗星想起来就觉得触目惊心,还不禁打了个寒噤。
“嗯,这是好现象。”孟庆欢点点头,彗星却迷惑地看着他,“我听公子大概说了,木桩砸下来的时候,肯定对将军的内脏有损伤,会有淤血在他体内,而且您也看到后背肺部的区域青紫比较严重,相必木桩对肺部的伤害比较大,淤血留在体内的话,只会对肺部造成更严重的损伤,不利于恢复,所以那些淤血吐出来是好事。”
经孟庆欢一说,彗星好像明白了一点。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存留的淤血了,所以让将军这样保持侧卧的姿势,两边换着躺,这样如果还有残留的淤血的话,应该有利于淤血的排出。”
“好,我看着他,我帮他。”彗星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孟庆欢说什么,他只要能做到的,他都会去做。
“殿下,军营里还有中草药么?”
“应该有,但那场大雨浇湿了很多,这两天正在晾干呢。”
“我想用一点能消炎的草药,做成药膏帮将军消除后背的肿块……”
“好,忠义,你带先生去草药库,先生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不够的话在去镇子里买。”
“是,先生跟我走吧。”忠义点了点头,带着孟庆欢走出了军帐,在出去一刹那,孟庆欢又回头看了看帐子里的两个人,彗星正坐在床边,帮赵容真扶着身体,防止他睡梦中倒下去。
孟庆欢深深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军帐。
下午,孟庆欢做了点药膏,等晚饭时间,孟庆欢和忠义把药膏和晚饭一起送到了彗星的军帐里,孟庆欢帮赵容真涂好药膏后,就让彗星也一起来吃饭。
“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儿再吃。”彗星的眼睛里红红的,其实这几天也没怎么睡好。
“殿下,不然您先吃饭,我帮您扶着,等吃完了,您再换我。”忠义不想彗星的身体也垮下去,所以提议,彗星也不想让所有人担心,所以点了点头,让忠义换了自己。
但彗星没有离开军帐,本来孟庆欢想出去的,却被彗星留了下来,两个人一起在圆桌旁吃饭。
一时间,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有说话,吃到一半,倒是孟庆欢先开了口,“殿下,我想谢谢您。”
“为什么?”彗星挑眼看了一下孟庆欢。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我,在有危难的时候,还是先想到了我……所以,谢谢您。”
彗星停下来,“容真父母的事情你也不想的,你不是还帮他们治疗来着,要不是当时容真的腿那个样子,你应该也会把实情说出来吧。”孟庆欢点点头,“我不知道容真现在怎么想了,但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不该跟着容真一起怨你,你至少帮容真治好了腿伤,你是为我们着想的,尽管……那结果并不好……”
彗星和赵容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闭口不提父母的事情,因为他们都知道,提了就把两个人永远都愈合不了的伤疤再次掀开,血肉模糊。如今被孟庆欢无意讲出,彗星只能这样安慰孟庆欢和自己。
孟庆欢不再做声,因为他看彗星的表情不是很好。
忠义静静地看着彗星,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将军!李将军!”这时,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有点惊慌,草草地给彗星鞠了个躬,吃饭的两个人都停下来,彗星也站起来。
“什么事?别慌。”忠义皱了皱眉头。
“外……外面有偷袭的人!说是敌军的。”
“什么?!”彗星和忠义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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