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而过

　　万朵烟花一同炸开的光效与震撼太强太强，强到哪怕仅是虚无，却比真的还真。越少爷一时半刻，竟然没能回神。
　　越驰自小到大，不知多少人在他面前主动过，往他身上扑的人总是前仆后继。就像他会请教授给周松煦上课一样，从前的他，有闲情逸致时，明知他人的小心思，也会接受他们的主动，陪着玩一些当时而言比较有趣的小游戏。
　　至于会不会令对方误会，又会给对方带来什么后果，他是从不管的。
　　他对各式主动并不陌生。

　　但阅人无数的越少爷，真正被时小慢这突如其来的主动给惊到了。
　　时小慢吻过他的手掌，因是趴着的，姿势不太方便，他的嘴唇没能立时离开越驰的手掌。时小慢的嘴唇却抖得越厉害，越驰这才渐渐从烟花的光效中走出来，他也才能看得清时小慢。
　　时小慢的眼神开始闪躲，仿佛刚刚的主动不复存在。
　　越驰都怀疑，刚刚到底真的假的？
　　越驰暗吸一口气，想将手抽回来，时小慢却又看向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
　　越驰也看他，时小慢的手将他的手腕捉得很紧，紧到越驰都觉得有些疼，时小慢的手也依然很抖。越驰看他的时候，时小慢下意识地还想闪躲，硬是撑着直看越驰。时小慢实在不知还要怎么做，刚刚的那番举动已经耗尽他的一切勇气。

　　越驰不由用另一只手去覆盖时小慢抖得厉害的那只手，这样感受得更为明显。时小慢很紧张，两个人能到达如今的状态实在很不容易，越驰真的不愿意再吓他。时小慢这样紧张，更教越驰觉得，时小慢还是什么都不懂，也许只是因为喝了酒才会如此。
　　时小慢跟其他人不同，于他越驰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他不会趁时小慢喝多了好哄的时候就做错事。
　　越驰反而放缓声音：“睡吧，我来看看你，这就走。”
　　他说完，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暗哑。
　　这也不丢人，毕竟时小慢亲他手掌时的眼神太能诱惑人。越驰在二十左右，年轻人最为易冲动的时候都能很好克制自己。到了二十八，快要而立的年纪，却在一个比自己小七岁人的面前，体会了一把迟来多年的所谓冲动感。
　　越驰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甚至真的扯了扯嘴角，见时小慢不松手，他去掰开时小慢的手。时小慢的手使不上劲，轻而易举被掰开，越驰留下一句“睡吧”，回身要走。
　　却又听到身后一阵响，时小慢从床上爬了起来，回过身就想再拉越驰的手腕。
　　越驰离床有点距离，他没够着，他着急往前扑，眼看就要直接掉到床下。这张床是特制的，离地面很高，真要掉下去肯定会伤到身子。
　　越驰听到声音不对劲，回身一看，吓得赶紧伸手去接，恰好接住时小慢的大半个身子。

　　时小慢堪堪埋进越驰的怀中。
　　越驰也洗了澡，是同时小慢身上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不是时小慢这几个月来已经习惯的奶香，而是另一种，他描述不出来，格外好闻的味道。
　　曾经也有一回，他们俩离得这样近，可是时小慢光顾着紧张，什么也没闻到。
　　这一次，他依然紧张，甚至不亚于上次，但他的鼻尖就贴在越驰的怀中，越驰的睡袍甚至松开一些。时小慢心中还记得今天一定要做的事，也是被越驰身上那样好闻的味道给感染，不由出声道：“别走。”
　　声音够小，但就他们俩，还贴得这样近。
　　越驰听清了，刚刚还能跟自己说时小慢不懂，这样两个字出来，越驰还能这样跟自己说？

　　时小慢不仅是身子被圈在越驰怀中，他的呼吸也是。
　　时小慢的气息直接贴在他裸露的那点皮肤上。
　　对待其他人，上床、□□，只是一种行为，哪怕在最要紧的时候，越驰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能果断地开始与结束。
　　可于时小慢而言，这件事，不仅仅只是一件事。
　　它是一种氛围，是一种表达，是一种堕落，却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升华。人生似乎因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才圆满，的确是升华。
　　但现在不是矫情这些东西的时候。
　　越驰额头上都是汗，他心中甚至骂了一句，他真的快坚持不住了。他强皱着眉，将时小慢用力推开，将他推到床上，不敢再开口，回身走。时小慢却还是扑了过来，也还是掉到了地上。越驰脖颈上甚至也出了汗，时小慢掉在地上的瞬间，他心中怒骂一句，还是再度转身，将人给抱住。
　　时小慢的腿已经碰到地上，越驰抱住他，时小慢跪坐在地上，越驰半跪着。两人相对，时小慢不敢看他，只是埋在他怀中，执拗道：“别走。”

　　越驰低头看他，半晌之后，低声道：“抬头。”
　　时小慢连牙齿都在打颤，还是抬了头，越驰看他看了几秒，脑中所有的理智都烟消云散。越驰低头直接去亲时小慢发颤的牙齿，与因紧张而不时瑟缩的舌头。

　　……………………………………

　　时小慢双眼紧闭，眼球在夸张地转动，眼睑颤抖得厉害。他再去看时小慢僵在身侧的手，一样的抖。越驰就想到上次，时小慢太过害怕，反而踢他一脚的事。
　　越驰越来越清醒，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而亲吻离开久久，房内气氛忽然变化，时小慢也缓慢意识到，并睁眼。
　　越驰深深地看他，对他说：“你很害怕。”
　　时小慢看着他，想说自己的害怕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
　　可是越驰已经先开口：“是不是因我今天帮了你们父女俩，你在，报恩？”越驰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荒谬，他甚至凉凉一笑。
　　时小慢被他的话惊住。
　　越驰却以为被他说中，真的如此。他叹了口气，伸手扶额，忽然觉得特别失败。他再看时小慢，为自己悲哀，他越驰什么时候落到这种境地了。可即便是落到这种境地，他甚至也不觉得时小慢可恶。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对他？
　　越驰不敢想。
　　越驰甚至想到，是不是他这些年来，玩得太过火，所以老天爷派了个时小慢来治他？他享受、看热闹般地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应该伤了挺多人的心，却无动于衷。如今，也终于有人朝他的心上戳刀子。
　　越驰难得地沮丧起来，他撑着地面就想起身，想去冲个冷水澡。

　　时小慢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越驰要走，他赶紧起身去抱住越驰的双腿，小声道：“你别走。”
　　“松手。”越驰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冷峻。
　　声音太凉太凉，时小慢听到耳中，心都快要被冻住。已经多久，越驰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时小慢不会说话，只是恳求道：“你别走。”
　　越驰其实并不气恼时小慢，他最气的是自己，这个份上他都没法讨厌时小慢。越驰只是因作为少爷的面子被下了，也想找个地方暂且躲一躲，可是时小慢却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他又不舍得踢开时小慢。
　　越驰无奈抬头，这他妈难道真是他的劫难？

　　越驰深呼吸，低头看时小慢：“你先松手，这事急不来。你要知道，我从不勉强你。往后也不会因为这事就送你们走，你安心住着。”
　　时小慢总算听懂，他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他紧抱越驰的双腿，将脸贴着他的腿，连声道，“真的不是的……”
　　越驰苦笑：“你明明就很怕，怕成那样，小慢，你真的不用勉强。我是人，不是动物。”
　　时小慢听到他苦笑，心中更难过。时小慢心中有秘密，却不敢说，他怕自己说了，越驰就会厌恶他。他原本就比不过周松煦那些人，有了那些事，越驰还会瞧得起他？越驰还会喜欢他吗？
　　“松手。”越驰再说一声。
　　时小慢抱得更紧。
　　越驰弯腰，去掰他的手。时小慢的劲敌不过他，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一掰开，越驰抬脚离开。时小慢还在地上跪坐着，他着急跪行几步，再度往前扑着抱住越驰的腿：“你别走好不好……”
　　越驰叹气，这做的什么孽啊。

　　时小慢不想把越驰让给别人，他不敢对越驰说“喜欢”两个字，可他忽然明白，他真的好喜欢越驰啊。可是越驰太好了，那么那么多的人喜欢他，他什么也比不过别人。越驰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应该也喜欢他的身体吧？
　　他愿意给越驰，他是真的愿意。
　　他也不想那样颤抖。
　　可尽管颤抖，他也愿意把一切都给越驰，只求越驰不要嫌弃他。
　　可是这些话，他统统都说不出来，他恨自己的口拙，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只会哭。他抱着越驰的双腿哭，越驰听到他的哭声，无奈再回头。
　　越驰低头看他。
　　时小慢抬头看他，边哭边道：“我真的愿意的，真的真的，我喜欢你亲我的，也喜欢你抱我……”我也不想颤抖，我也想洗清脑中那些回忆。只有你能救我，可是我不敢妄想你能救我，只求你别不要我。这些不敢说出，不能说出的话，时小慢在心中默默说完。

　　时小慢这些天瘦了不少，夜里愈发明显，下巴尖得愈加明显。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在下巴尖交汇，再滴到地面。
　　愈发蛊惑人心。

　　“别走。”时小慢紧紧抓他的腿。
　　越驰叹气，走不了了。

　　越驰弯腰就从时小慢腋下穿过双手，将他抱起来，反手放到床上，扯了自己的睡袍，倾身覆盖住时小慢的身体。
　　时小慢还是抖得厉害，越驰皱眉，他紧紧地盯着越驰，甚至伸手去抚平越驰的眉头。
　　时小慢小声道：“我喜欢的，真的，你也喜欢吗？”
　　他不敢说宾语，只敢这样问。

　　越驰其实是有暴虐欲的，只是舍不得用在时小慢身上。
　　可是这样的时候，时小慢一边抖，脸上还有泪痕，还只会对他说“不要走”，说“喜欢”。
　　怎么还能停止？
　　越驰点头：“喜欢。”
　　时小慢立刻就笑了。

　　特别漂亮的笑容。
　　比初次在夜晚中的陌生车厢中见到的那次，还要漂亮的笑容。
　　越驰看得有些沉溺，这回是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

　　时小慢是疼的，也毫无这方面的经验，他没有一点生理快感。
　　但他心里快乐得快要飞天。
　　他无法说出那是什么样子的感觉，他只是觉得他离越驰又近了些，他觉得兴许他与越驰在一起的时候又能多一些。
　　他好喜欢这样。

　　越驰反而有些自责。他没想到时小慢竟然变得这样具有诱惑力，他也没想到自己忽然就真的没了自制力。他抱时小慢去洗澡，帮他清理身体。受了点伤，有出一点血。他更自责，时小慢的体质本就不太适合。
　　他又过分激动。
　　他全程在皱眉，时小慢开始不好意思看，等洗完澡，越驰帮他上药。他才红着耳朵睁眼，看到越驰紧皱的眉头，他头一回在明亮的灯光下，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抚越驰的眉毛。
　　越驰看他。
　　他小声道：“不要皱眉。”
　　越驰忽然笑了。
　　他一笑，时小慢不由也跟着笑了。两人在浴室一同笑了起来。

　　原来有些事情做了之后，真的就不同了。
　　时小慢的胆子终于大了些。
　　就凭这一点，越驰也不后悔，只是叫时小慢吃了苦头。

　　洗好澡，越驰抱着时小慢回自己的卧室睡。
　　两人都有些兴奋，都睡不着，越驰将他搂进怀里，问他：“颤抖是因为怕疼？”
　　时小慢往他怀里钻了钻，闷声道：“疼我也喜欢。”
　　越驰气笑：“你是傻子吗。”
　　“嗯。”
　　越驰更笑，笑着，他低头就去亲时小慢的额头。亲了几口，他贴着时小慢的额头轻声道：“的确是个小傻子。”
　　“那你还喜欢吗……”时小慢小心问。

　　越驰摸了摸他头顶的发旋，良久没说话。
　　时小慢心中不安，动了动。
　　越驰将他的手环到自己腰上，看着这第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似叹息，也似认输，更似平静地说——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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