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鬼港怪又一日

　　第二十九夜　劫运中

　　那是香港西面的一个工厂区，这一区有很多工厂大厦，里面有很多都是小型的公司，租来做写字楼，也有货仓，底下那几层也有些商店和工厂餐厅。

　　典型的老式新市镇区份。

　　因为那些工厦都差不多，的士司机也没那么好耐性再将我们慢慢找，把我们放到工厦的那些区份，直接开车走了。

　　这算是什么服务态度，不过香港的的士就是这样，也就算了，表哥也没介意。沿着那个区分的街道四处找，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街道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入口，一座老式的工业大厦，只有大约十层高，外墙是灰蒙蒙的白色，不知道多久没有翻新过了。

　　工厦的保安都不会在意什么人进出，表哥进了一辆货，按了十字楼，拉上闸门，「轰隆」一声，再拉上铁闸，电梯就慢慢地往上爬去。

　　光影交错着每一层光辉，在闸上的窗口之中还可以见到那些层数冷冽的白光，一下一下扫到电梯之内，直至到了第十层停下来，表哥给的开到铁闸和闸门，侧过身来让我先出。

　　如同一般工厦一样，楼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天花上一排又一排的冷色白光管，一般都是灰色的墙，或者是这样说，本来未必是灰色的，不过是因为那些陈年灰尘沾了上去，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而在货那个位置转过去另一边，只见一家金银色的光芒透出来的地方，门口坐着一个接待，看着他们，旁边有个不大不小的门牌，正是那个「第三者」男人的公司名。

　　这次表哥就先带着我走，进去之后一阵冷气吹过来，整个人的汗水立即蒸发。门口的接待员微笑着问他所为何事，表哥就开口问：「你们家的老板在吗？」

　　虽然这是小公司，不过也看得出其制度优良，那个接待员继续微笑着道：「不知道你有预约吗？请问贵姓？」

　　「没有预约，我姓廖。」表哥勾起嘴角。

　　我听到也有点想笑，人家明显是想问他预约了的姓氏，他没有预约，说了出口就超级无谓了。

　　「那么你们有甚么特别的事要找总裁吗？」接待员也没有赶客的意味，服务真的挺好。

　　「我们找他是因为一些私人事件，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小姐帮个忙，也不会花很多时间，最多三十分钟。」表哥也算是个帅哥，可是他的帅不被这接待员所理解。

　　「不好意思，如果你们说不出为甚么要见总裁，我是不能让你们进去的。」接待员微笑着，与表哥对视着。

　　说到底，还是不行呢。

　　表哥也就微微一笑，没有为难接待员，就只问了：「这个水机可以用的吗？」

　　接待员点了点头说：「可以的。」

　　两个大人知道对方的心意，也就没有点破，表哥搂住我的肩膀坐到接待员的沙发上，拿起了桌上的杂志就看。

　　我也缩在沙发上，反正没有甚么可以做的，不如玩玩手机听听歌。

　　我们就一直由早上八点几坐到五点，中间叫个外卖和去了几转厕所，连接待员都下班了，却还未见到传说中的总裁大人出来，连那个收拾好东西的接待员都忍不住说：「你们别等了，最近总裁他都没回公司，要是你们是记者或客户，不如从比较私人的途径去找他吧。」

　　表哥看了一下公司，问道：「最近你们总裁都去了甚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呢。」接待员也不会说出口。「你们要找就出去吧，反正他不在公司。」

　　我和表哥相觑一眼，表哥说道：「出国了？」

　　接待小姐在其实也是个刚毕业出来工作的逗比，她的表情当即丰富起来，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我是谁呀？只知道总裁甚么时候有空甚么时候没空，怎么知道他在做甚么呢？」

　　在这里没有结果，表哥摇晃着头，自己在想着那些事，可是他瞇起眼来想东西想了一整天，仍然是没有任何结果可言。

　　到了最后，还是回到士多去了。

　　那天表哥在网上找上教授，教授到了深夜才回自己，语气之中有点兴奋，似乎今天女王回大宅宠幸他了。

　　表哥就问起那个男人的事，问了他到底有没有再查他的资料，教授也显然受到女王的宠幸而兴奋，他并没有问过他的线人，于是他又急急地找了线人来报告，换回来的尽是生意上的奔走。

　　女王回大宅，第三者生意又差了，这对于教授来说果然是件好事。

　　摸了一把下巴，整件事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呢，女王又会如何选择呢。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表哥又去了找那个男人，这次是我自己主动起床，因为我对于那个第三者很感兴趣，而我下午的时候有一节课，上午还可以跟着表哥去见一下那个何方神圣。

　　那个男人是在酒店出来的，身上的西装有点皱了，也无损这个四十岁的大叔是个帅哥的事实，高大的身材，今天略有散乱的头发，蜜色的皮肤，就算脸上长了须根也是很帅，而且四十岁人还没有肚腩。

　　嗯，这真是一个帅哥，我突然对于那位女王的眼光迎回了点信心。

　　表哥跨步走了过去，挡住在大叔面前，说道：「你好，我姓廖。」

　　任谁一开始见到陌生人无故向你介绍自己，那必定是有阴谋，没有阴谋也肯定是神经病，所以四十大叔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粗框眼镜，转身就想绕过表哥。

　　经过的时候我还嗅到他那身酒味……那么邋遢也无损他是帅哥的事实呀！！！

　　表哥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于我这种花痴特别不满。

　　其实我也不想的，我多久没有见过我老爸，一看到差不多年纪的人就会想象一下老爸现在长成哪样。

　　嗯，真的很想他。

　　表哥一下子再次拦住了对方，笑道：「难道你就不怀疑是谁来找你的吗？」

　　「你是谁？」四十大叔面无表情地开口，一开口又是一把低沉好听有磁性的男嗓音。「我印象中好像不认识你，而我很忙，没时候认识新朋友。」

　　他的确很忙，这不是托词，看到他仍然是一身西装，不是回家换套西装再上班，便是直接回公司工作了吧。

　　「等等，这是有关Joanne的。」表哥走了过去拦住表哥。

　　四十大叔听到Joanne这个名字顿了一下，转过头来，镜片之下目光冰冷，我看着他也被他吓了一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威严了吧。

　　「你们是狗仔？」四十大叔走近表哥，低声笑了一下。「你觉得你能报甚么？」

　　「我不是狗仔。」表哥说道。

　　「那你是那个甚么教授派来的人吗？」四十大叔还是没有放下他的嘴角，怎样看都是一张讽刺的脸。「你跟他说，这样毫无意义。」

　　他是这样张狂的人，然而这样的大叔看上来不会令人讨厌。

　　「也都不是。」表哥面无表情地反驳。「就是Joanne的事，你要听吗？」

　　「我很忙，没有时候听。」四十大叔瞇了一下眼，打算转身离去，真没想过四十大叔一点也不在意女王的事，我急起来就走了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等一下哈。」我看着那双犀锐的眼神，又有点却步了，不过可能我长得比表哥温和，四十大叔看着我的火气也没那么大。

　　「你说。」四十大叔说。

　　我张了张嘴，说道：「其实是这样的，的确是那个教授让我们来找你，但我们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四十大叔看着我，安静地听着我解释。

　　「那个教授叫我们来，主要就是来劝你离开Joanne，这样对大家也好。」

　　四十大叔听了之后，轻哼了一声：「Joanne和我并不是他所想那样。Joanne要喜欢甚么人，也不是我管。」

　　我噤声，表哥就走过来拉了我一把，将我放在身后问：「难道你和Joanne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有行动吗？」

　　四十大叔难得地动了下眉毛，说：「这些来去之事，也就看看缘份罢了。」

　　然后大叔就步开了，反正他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也理不了我们能不能交差。

　　走了两步之后，大叔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露水情缘，也算是缘份。」

　　说罢又向我看了我一睛，这句说话怎样听都有点怪怪的。

　　「别看了。」表哥的声音有点低沉，严肃，长兄为父，何况这些年也真的是表哥在照顾我，所以他叫我别看我就真的别看。

　　之后一整天下来表哥的心情也不是特别好，我也不敢惹他，还是回去天台那儿浇浇花，然后就回学校那儿上课，那天被同学抓住了我聊小组功课的事，我有点无奈，买了个外卖之后又回到学校去，一直聊到九点多才被放回家。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这个时候表哥当然还未睡觉，我在屋子门口脱子鞋，在中间两层见不到表哥，就知道他上了天台。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未阴阳家的夜观星象，反正表哥会的东西我都不会。见到表哥在我也不打扰他，下楼洗了个澡再上去天台，果然表哥还是在看着天空。

　　「表哥……」我还是叫了一下，像日本那些人回家也会叫一下人。

　　「嗯。」我仍然能听出表哥心情不太好。

　　「表哥。」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甚么好说。「今天天气好吗？」

　　我diu，其实我本来想说「今天星象如何」的，最近一定是太多功课了，让我到了现在脑袋也是被塞住的感觉。

　　表哥看了我一眼，晃了一下手中的啤酒罐：「不好，多云。」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明明是天气清朗，尤其是我们往的地方后面是接近海边，灯光污染不大，很容易就看到天空的明星，所以说要是会观星象，我家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今天去做功课？」

　　我突然想起一整天下来表哥也没有找我，莫不成他还真的生气了吧，可是我今天做了甚么惹了他，我也是甚么都不清楚。

　　「对，就是中文那科的小组功课。」我连忙回道。

　　「嗯。」表哥低了头，吁了一口气，低声问了我：「你吃过晚饭了吗？」

　　表哥也没有说明甚么，就已经去准备做好的饭菜，放到天台的小桌子上，那是一尾清蒸小虎斑，滑蛋虾仁和虾酱通菜。

　　我看着桌子上的两碗白饭，沉默不语，坐下来执起筷子，夹起了一小口通菜放到口里。

　　热的，翻煮过。

　　吃到一半，感觉到那些菜有点难以吞咽的感觉，也不是完全因为饱肚子，就是因为我心理上有点堵住。

　　表哥在我面前静静地吃着饭，彷佛没有发生过甚么事，就是两个比沉默而已。

　　「表哥，我……」我放下筷子。

　　我甚么呢？我其实也不太知道表哥在憋住甚么，他又不是生气，可就是摸不准他在想甚么，说我了解表哥，可是我连他到底干甚么神棍职业也不知道，这个认知的确让我有几分沮丧，可是说出来又太过矫情，于是到最后我又执起了筷子继续吃，总没我盯着表哥吃饭又说不出话来的情况那么尴尬。

　　表哥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包含的情绪我也不太能看懂，于是我又夹了一块虾仁放到嘴里，他见着，突然将老虎斑背的肉挑出来，沾上葱花酱油，放到我的碗里。

　　我也抬起头来，刚好看着表哥看我的眼神，然而这不是小说，我看不出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写着甚么。

　　「明天我去找教授，你去吗？」表哥最后还是低下头来，爬了几口白饭。

　　「明天？明天可以呀。」

　　「嗯。」表哥吞食一口白饭，又夹了一口鱼头肉吃，头也不抬的道：「偷偷地，不能被人发现。」

　　这也是可以的，偷窥人家私人就是我长处……其实只是喜好，明天也得跟着表哥，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但是表哥到底是在气甚么呢？我到现在还是十分茫然呢，他是在气我拦住了四十大叔，让他说不出自己的计谋？

　　唉，不懂。

　　男人心，海底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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