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

作者:林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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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三愿(三十一)


      石磊已经远去,依萍却不回屋,环抱着手臂在花园里来回踱步。抬头仰望星空,夜凉如水,夜风送雨,但依萍并不觉得太冷——这一丝丝恰到好处的冰凉可以令头脑保持清醒。她需要好好的整理自己的心情,思考自己未来的路究竟要怎样走。
      她和石磊之间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第一次注意到石磊是为了如萍。
      那时节,石磊正在热烈地追求如萍,与此同时,他依旧在欢场里千金买笑。这样一个年少多金的男人,是歌女舞女们争相讨好的对象,更是她们闲聊吃醋最好的对象。今天石磊为了谁谁谁花了多少钱买衣料首饰,明天石磊又带了某某某去哪儿吃西餐看电影。依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搜集到石磊厚厚一叠的风流资料。为此,杜飞还大大地感谢了她一番,对她的友谊直接从朋友的朋友升级到生死之交。
      “石磊不是也天天给你送花么?那一篮子没落款的就是他的。”莉莉对白玫瑰突然会对石磊的事情感兴趣而感到意外:“怎么,清纯佳人也准备三心二意红心出墙了?也难怪,石磊这样的男人是才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男朋友。虽然何书桓样貌人才样样都有,但是一个穷记者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大上海的台柱子托付终生的选择。”
      “胡说八道。”依萍不想得罪人也懒得分辨,却的确因此对石磊产生了额外的好奇之心。果然石磊的花篮是持续不断的,也是唯一没有落款的。很显然,石磊并不想用鲜花来俘获依萍,而是单纯地喜欢听自己的唱歌。彩带上支持和祝福的话语令依萍有一瞬间的感动,觉得这个石磊并不仅仅是人们口中说的那种追欢逐艳的纨绔子弟。
      只是后来石磊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停止了对如萍的追求,也自然地从他们的生命中消失了,再也无人提起。
      第二次和石磊相遇,情况就变得十分狼狈了。
      从如萍和书桓的订婚宴上出来,依萍两杯酒下肚,整个人就醉得熏陶陶的。她忘了傅文佩的嘱咐,也不顾李副官的劝阻,非要到西渡桥去看日落。
      那是承载了她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地方,有个可爱的大男孩在落日的余晖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你”字。那个瞬间的书桓看起来有些勇敢、有些羞涩、有些真诚、有些狡黠,而自己呢?有些吃惊、有些意外、有些感动、有些甜蜜,这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悸动,令她几乎是手足无措的,女孩的矜持与娇羞令她无法回应书桓的告白。可是她的心,她的心已经替她做了回答——书桓,实在是令她难以抗拒啊!
      有一滴眼泪轻轻滚落,依萍伸出手指擦拭掉泪珠。不会再流眼泪了,不会再轻易地流眼泪了。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为了抛弃自己的人流下的眼泪是世界上最无用之物,对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即使看到感受到也将不再怜惜。母亲和可云一生都在为抛弃自己的人流眼泪,她们的悲惨命运是依萍现实的镜子,将她的自作多情映照的一钱不值。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变得和她们一样了。
      幸亏有石磊,救下了爬上西渡桥,又不慎落水的她。
      那个时候,石磊并没有对她表现出超越友谊之外的感情,只是为她延医问药,关心她的康复进展,同时也照顾心力交瘁的傅文佩,甚至对李副官一家都很尊重、客气。他们之间的友谊、他和自己家人的感情是在许多具体的接触中培养出来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友谊自然地就走到了一个特殊的阶段,那是一条暧昧不清的界限,只要两个人中任意一个试图跨越那条线,友谊就会发生质的改变。
      依萍想,之所以喜欢和石磊在一起,一方面石磊是个很会聊天说笑的朋友,总有办法让依萍觉得轻松自在。另一方面他们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和问题的看法上都有着惊人的一致,这种自然合拍的感觉令人与人、心与心不自觉的就彼此吸引,慢慢靠近。对依萍而言,更难能可贵的是,石磊是个好脾气的人,虽然依萍的脾气经过一场生死大劫沉稳了了许多,但比起石磊实在算不得太好。难得石磊并不以此为异,甚至还认为这是与众不同之处。
      “玫瑰本就是带刺的,倘若被刺伤,只能怪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玫瑰多刺呢?如果不想被刺伤,就换种花喜欢好了。”石磊如是说。
      依萍想,自己就是在那一刻,对石磊产生了一点超越友谊的好感。
      “依萍,你对石磊究竟是什么态度?”终于有一天方瑜忍不住问她:“石磊对你的感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依萍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点心动都没有?”方瑜有些不可思议:“石磊实在是个很好的男人,无论样貌、人品、家世、学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他对你真的很有心。你生病的那段日子,他实在出力不少。”
      “如果感情能够用天平衡量,石磊所拥有的砝码无疑是极具分量的。可惜,对我而言,‘忠诚’二字,胜过人间无数。”依萍理智地分析道:“石磊是个推崇社交自由的人,他女朋友的数量比起尔豪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都能遇到三个跟他看起来有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他的生命中也出现一个‘可云’,那我是丝毫不会意外的。”
      方瑜听了也只有苦笑:“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要走得太近了,否则他会误会的。”
      “无论他有什么想法,我都会让他知难而退的!”
      方瑜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感情一旦来临了,是谁也控制不住的。就好像我和尔豪,谁能想到我们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会被一个小水坑给陷住了。而陷住你和石磊的,可是一条黄浦江。”
      方瑜几乎一语成谶。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依萍不知为什么,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苏轼这两句诗,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低声吟诵。
      “依萍。”黑暗中,一声轻唤随着雨雾飘送过来。
      “谁?谁在叫我?”依萍吓了一跳。
      “依萍,是我。”说话的人慢慢地走到眼前。
      “书桓?”
      “是我,依萍,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能?你还好吗?”多久没见了?两人之间的对白为什么成了这样?
      “依萍,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书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的微笑:“我要走了,本来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离开。可是我舍不得不跟你告别,所以我就来了。”
      “离开?去哪里?”依萍疑惑不解:“你走了,如萍怎么办?”
      书桓摇摇头,没有回答依萍的问题,却看着依萍,轻轻地问:“依萍,你爱我吗?”
      “书桓,你,你怎么了?”依萍敏感地发现书桓有些反常,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不知为何充满了忧伤。
      “依萍,我爱你。”书桓依旧没有回答依萍的问题,却突然忘情地抱住了她,激动地说:“依萍,我不能再骗自己了,我爱的人是你,你爱的人是我,我们都不能再骗自己了。我们本来相爱至深,不能就此分开。”
      “书桓,你放手。”依萍本能地贪恋着书桓的怀抱,可是理智却逼着她挣脱了。不知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书桓,依萍大声喊道:“你有如萍了,你跟如萍已经订婚了,你回去找如萍吧。今天的事情只当没发生过,一切都只当没发生过。”
      “发生过的事情怎么能当没发生过。依萍,我们不能再这样逃避自己的感情,我爱的人是你,你爱的人是我。我们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我们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强迫彼此不再相见。可是感情并不会因此就消失不见,它只是在心底沉淀休眠,等待一个宣泄突破的出口。在战火中相拥的瞬间,我们放纵了自己的感情,那时候,我们就已经对不起如萍了。”书桓的情绪看起来错愕而狂热,但渐渐地,就变得平静而温柔。“可是在那一瞬间,我们是两心如一的。我常常想,如果就那么死了,对你对我才是最美好的结局。”
      “那如萍呢?你怎么跟她交代?陆家呢?你准备怎么跟整个陆家交代?”
      书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有鲜血慢慢地渗透开来,将白色的衬衫染红一片:“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向如萍和陆家交代的。”
      “书桓,你,你受伤了!”依萍一声惊呼。
      “子弹不长眼,不小心挨了一枪。”书桓蹙着眉无可奈何地说:“日本军队的武器比我们军队的先进,战斗力也比我们强。第八十七师、八十八师的将士都全部阵亡······我只是想拍到一些更震撼人心的照片······”
      “书桓,你别再说了,我,我送你去医院。”依萍猛地清醒过来,对着屋里大声喊人:“妈,妈,李副官,李副官,快出来帮我,书桓受伤了,你们快出来帮我送书桓去医院!书桓,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啊——!”
      依萍大叫着从梦中醒来,看见傅文佩惊慌地向她跑来。
      “依萍,你怎么了?怎么又做恶梦了?你这孩子,怎么在园子里就睡着了。这是要生病的呀!”傅文佩惊慌地看着依萍,又紧张地摸摸依萍的头又摸摸自己的头,好在没有发烧:“依萍,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一直在做恶梦,吓死妈妈了。”
      “妈,我梦见书桓死了,我梦见书桓死了。”梦里的悲伤是如此的真实,依萍战栗地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我梦见书桓来跟我告别,他说他要离开我,要永远永远的离开我。”
      “你是太想念书桓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傅文佩怜惜又心痛地将陆依萍拥在怀中,安抚着依萍的情绪,温柔地在她耳边呢喃:“以前,我也常常会做这样的恶梦。在每次你爸爸出兵打仗的时候。这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能当真的。”
      “可是这个梦太真实,太痛苦了,好像刚才书桓真的来跟我告别似的。”依萍哽咽地说。
      “可怜的依萍,如果你这样的想着书桓,就去找他吧。抛开你的自尊,你的骄傲,去找书桓,把你的梦告诉他,把你的感情告诉她。妈妈一生弱懦,从来不敢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一个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你应该去争取自己的感情。”傅文佩抚摸着依萍的脸颊轻轻地说:“何况,今天你何伯母,就是书桓的妈妈还特意来探望你。再加上雪琴······书桓的心意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只要你肯低低头,将身段放柔软些,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你身边的。”
      “可是,这样太对不起如萍了。”依萍迟迟疑疑地说。
      “依萍,时代已经不同了。如果是我那个年代,你和如萍可以一起嫁给书桓,就没有谁对不起谁了。可是你们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制,那么就必然有一个人要退出。在感情中,退出的总是不被爱的那个人。”
      依萍吃惊地看着傅文佩:“妈妈,我以为你会告诉我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道德在感情中是最无用的东西。情场如战场,人心比什么都残酷。”傅文佩凄然道:“何况,你是我的女儿,比起你的幸福快乐,道德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妈妈,可怜的妈妈。”依萍无助地靠在母亲的肩上:“我让你为难了。”
      “依萍小姐、依萍小姐,电话、电话,医院打来的。”李副官嚷嚷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巨大的嗓门打断了依萍母女花前月下无用的哀愁:“何先生,何先生他进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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