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春归

　　“哦？”小程大人抬头看了柳曼蓉一眼，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与你柳夫子相识多年，你是怎么觉得我会吓到你柳夫子的？”

　　真的没有被吓到么？程若菡疑惑的看了柳曼蓉一眼，她眼神朝下，倒是如往常一般的肃穆端庄。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说给我听。”小程大人想在女儿面前露上几手，兴致勃勃的说道。

　　“刚刚夫子已经说给我听了。”程若菡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想与小程大人说上太多。

　　“真的？”小程大人显得有些失望，他重振旗鼓，打起了父亲的模样，“你柳夫子的学问向来是好的，你请教她也是应当。”

　　“哦。”程若菡只应了一句，便与柳夫子一起低着头，只当地上的那爬来爬去搬家的蚂蚁十分可爱。

　　小程大人抬起手来想摸一摸程若菡的头，到一般却停下来了，他将手放了下来， “你可喜欢那匹小马驹？”

　　“你说小白？”程若菡听到了小白的名字，眼眉中才带了笑，“它好看得很，可爱得很。”

　　小程大人因着此事被母亲训斥了一顿，如今见女儿喜欢的模样，才觉得自己半年的酒可真算没有白戒，“这可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不仅是钱，若不是我拿出了珍藏的古画，还没有这么容易拿到手呢。”

　　说完，小程大人又自觉多嘴，自己与女儿说这些做什么？她开心便好了。

　　是了，自己得了这匹小马，喜欢得不得了，却从来没有与小程大人道过谢呢，程若菡极不淑女的用绣鞋在地上小小的划了一个圈，才抬起头来，瓮声瓮气的说：“谢谢父亲。”

　　小程大人听了这声谢谢，心情大好，他终于将手放到了程若菡的头上，咳了咳大方的许诺道：“若是菡姐儿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对我说。”说完，他似想起了旁边的程若瑛，又对程若瑛说道：“瑛姐儿也是。”

　　程若瑛从小被吕姨娘教导庶嫡有别，如今听小程大人同时对她与姐姐许诺，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父亲果然如姨娘所说，是最好的父亲。

　　小程大人自觉地收获了两个女儿的敬爱，才分出神来关心起柳曼蓉来，“最近可好？若是你家中有什么事，直接遣小丫鬟与我说一声便是。”

　　父亲与柳夫子？程若菡一双眼睛在父亲与柳曼蓉之间看了又看，可惜小程大人一派自然大方，而柳曼蓉却是一副并不大喜欢小程大人的模样，“谢谢程大人关心了。”

　　你看看，生疏得很，完全不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模样。

　　只不过小程大人对她这种态度并没有生气，反而早就习以为常，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乌云，对几人道：“你们早些回去，只怕要下雨了。”

　　接受了父亲的关怀，程若瑛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的说道：“父亲，你呢？”

　　“我还得出门有些事。”小程大人心虚的说道，他可不会与女儿们说他是去与酒友喝酒。

　　“恩。”程若瑛与程若菡一起转身，如两朵清新的花朵，优雅的转身离去。

　　小程大人目送着女儿们离开，心中对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无比满足。

　　他回头看柳曼蓉，她仍是低着头，一副与他十分不熟的模样，还依稀记得她少女时一脸认真的与自己争论夫子的思想，他们总是争得不可开交，而云娘还在，总是能笑眯眯的分开他们，如今云娘不在，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开始，如此陌生了？

　　小程大人想与柳曼蓉多说几句，但想到两人之间的男女之别，终究是闭了口。

　　“柳夫子且回去吧。”小程大人温声说道，面前的这个女子也算得上是他的青梅竹马了，只不过命运造成了两人的境遇不同。

　　柳夫子点了点头，仪态周正的对小程大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小程大人见柳夫子的模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莫非她还在怪自己对云娘不好么？只不过他反思自己这么多年，确实有负于云娘。

　　柳曼蓉转了身，她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缓缓的向前走去。

　　还没有走多久 ，一个婆子便叫住了她，“柳夫子，我们老爷吩咐我给您送一把伞，就要下春。了，您别淋着。”

　　他吩咐的？柳曼蓉微微愣忡，这样体贴的行为确实是他的作风。柳曼蓉接过了伞 ，伞布是淡蓝色的，与他今儿身上穿的袍子是一样的颜色。

　　不出小程大人的意料，柳曼蓉刚刚走出程府的小门，这雨便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

　　柳曼蓉看了看那阴暗的天空，想到了当年她的眼中只有圣人的书籍，他来她父亲这儿学画，却每每都与自己见解不同，两人每次见了都吵得与乌鸡眼一般。

　　有一日他与她从父亲的画室中出来，外边也是如此等天气一般，隐隐的漂了春雨，他往外边看了一眼，便将手里的伞递给了她，“外边下雨了，你且用着。

　　可是她刚刚在争辩中输得个彻底，怎么可能愿意打他的伞？她只低着头装作没听见的模样。

　　他惯常是脾气好的，怎么可能为了此事生气？他只轻轻一笑，将伞撑开了，放在地上，“伞放在这儿了，用不用是你的事，我可先走了。”

　　说罢，他便小跑着离开了那门栏。

　　柳曼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有些说不清的感情在胸中涌动，可是依她的性子，什么都不会说，说什么呢？他那么好，在他身边的人，永远不会是她。

　　小程大人在外边与酒友喝得醉醺醺的，刚刚一直脚迈入了程府门槛，便被赵嬷嬷拖去了怡然堂。

　　程老夫人见小儿子这幅放浪形骸的模样，有些生气，她皱了皱眉对赵嬷嬷说道：“怎么的？你还心疼他？拿一盆冷水将他泼醒了。”

　　小程大人知道母亲要与他说什么，便是以醉态来逃避这些，如今听程老夫人说要泼自己一身冷水，这才打了一个激灵，对程老夫人讨好道：“母亲不要对儿子这么心狠，这春天并不是很暖，若是儿子感冒了，要如何上朝？”

　　“你也知道上朝？”程老夫人对小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有着满身的才华，却不太去碰这朝中的正事儿，天天陪着老皇帝看书品画，混成了一个虚职儿。

　　“那是自然的。”小程大人笑道，对程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儿子可是一心为朝廷的。”

　　呵，程老夫人不想与小程大人再多说什么朝中的事，直捣黄龙道：“我看上了何家的闺女，他们家也挺愿意的，不日我便会请媒婆去他们家求亲。”

　　这么快？小程大人挑了挑眉，嘴巴动了动似想说什么。

　　“我已经让菡姐儿与何小姐进了面，她并没有什么异议。”程老夫人是最了解儿子的，知道儿子这个时候想推谁出来做挡箭牌。

　　菡姐儿原来不是最讨厌人取代自己母亲的位置的，如今怎么如此爽快便答应了何家小姐？小程大人咳了咳道：“在儿子看来，何小姐年纪实在太少了，不大胜任二房主母的位置。”

　　太少？程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小程大人，“何小姐与韦姨娘可是一般大小。”

　　听到韦姨娘三字，小程大人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说了，若不是她乘我醉酒，穿了云娘的衣裳，我也不至于……”

　　“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娘如今也给你露个底，若是家室太高的姑娘，我怕委屈了凝姐儿、菡姐儿、渊哥儿三个，这何小姐虽然家世不高，见识不广，但性子聪敏，我调教个几年，也能出师了。”

　　怡然院中烛光隐隐，小程大人也见到了母亲头上的华发，这么多年以来，他总是让母亲最担心的一个，他终是松了口，”这件事还请母亲帮我张罗了。”

　　见小儿子同意了，程老夫人舒心的笑了起来，“你放心吧，我必然帮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小程大人回了如春堂，想到当年与云娘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如今他形单影只，心中不免孤寂，便找要小厮拿了一坛酒过来，宿醉了一晚。

　　第二日，小程大人便风寒了。

　　程若菡知道父亲风寒的原因，对程若凝说起此事，“原来父亲的心中真的有母亲。”

　　“傻孩子。”程若凝笑道，“父亲的心中只装着母亲呢。”

　　“只装着母亲为什么会有别的人？”程若菡对程若凝的话有些嗤之以鼻。

　　“你还小，不明白的。”程若凝叹息道，她既然管着程府的家事，便能打探到顾国公世子的一些不靠谱的事，只不过婚约已定，她便只能拿父亲的事来安慰自己了。

　　“你不要老觉得我小。“程若菡有些认真的对程若凝说道：“我只知道一个男人心中若是真的有一个女人，便不会再有旁人，比如祖父、祖母。”

　　“你啊，性子还这么烈，可如何是好？”程若凝摇了摇头，那位何小姐芯子里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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