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行

　　万天成听了几天佛法收获颇丰，更觉得人生苦短有酒则饮有乐则享，不必在意条条框框，快意江湖去了。
　　万天成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咧，也有心细的一面，临走前，与罗玄交谈了一番。
　　“自离开了余杭，我看你这一颗心便是飘着的，哀牢山师道，讲究的便是道法自然，自然而然，没想到你竟有想不开的事情。”
　　“万兄你一生无牵无挂，自是别人羡慕不来。”万天成算是罗玄至交，但心中事罗玄却是无法同他说的。
　　“你也不过比我多了两个徒弟而已，天相乖巧，小凤聪慧，也谓是儿女双全，我也是羡慕的很。”万天成哈哈一笑，突然心底生出一丝异样，再看罗玄神色却是凝重。“你今日所忧之事莫非与小凤有关？”
　　罗玄神色微滞，似被对方窥破了心思，又觉终有人明白自己的心思，窘迫酸涩与意欲一吐为快的感觉搅和在一起，憋了一口气在心口难以纾解。那儿女双全四个字似一把利剑正扎在罗玄的心口，提醒他有违世俗伦理和至交相托的大逆之欲望。
　　“当晚我虽醉了，倒还记得我说了那事，当年在开封上官家，小凤骗我教她练剑，当时我也是真的怕她被同辈人欺负，想想教她几招防身的又如何。你是不是因为此事，觉得她小小年纪如此有心机，怕她现在势力大了，反回来报仇？”
　　“万兄指的此事？”罗玄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略略有些失望，但提起此事他心里总是有些担忧的。“万兄出去游历的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跟我你无须客气，尽管说。”
　　“我想你去晋阳一趟，查一查史茅盾的长子。”他并非不信小凤，但史茅盾的话他也不能不信，他想弄清楚真相。他既不想是小凤故意致使史家落魄，也不想史茅盾误会小凤而生事端。
　　毕竟聂媚娘养了她八年，他也养了她八年，到底谁的影响更深一些？他不期望她会成为一个端庄柔和的女人，但至少让她身上的阴戾和复仇心淡化一些，能够做一个平和的人也好。但他分明在她身上也看到了善良和胸襟，那么耀眼夺目，那么让人心动。

　　罗玄不再去思过崖，每日读经悟禅，以及和老方丈下棋。老方丈比以前更老了，早已不接外客，但罗玄是当年论法赢了他的人，老方丈很高兴看到他。
　　僧檐下，雨打落花，白的，红的，落了一地。
　　小和尚冒雨冲进檐下，递给罗玄一封书信。“施主，给你的。”罗玄接过，信封上并无题名，撕开火折子，掉落出一节诗笺，桃红色的，如这春天的盛开的红花一般。诗笺上只有一句诗：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没有落款，但字迹罗玄是识得的，聂小凤。
　　罗玄手握这桃红色的诗笺有些出神，这诗是思念亲人的，小凤用在此处好像并无不妥，但罗玄心底莫名的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得。
　　“施主，你好久没去思过崖了？”这小和尚正是每日给觉生送饭的小和尚，“思过崖的人问起过你？”
　　罗玄敛了敛情绪，竟是觉生问起了自己。
　　“他说了什么？”
　　“他问施主可是下山去了，我说你整日与老方丈下棋，他便不再说什么了。”
　　小和尚走了，罗玄收起了诗笺，继续正在进行的棋局。
　　老方丈突道：“阿弥陀佛，施主，明日再下吧。”
　　罗玄合十，道：“大师通透。”
　　老方丈虽没有言明，但二人皆知，罗玄心境已乱，这棋是进行不下去了。
　　“道法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繁杂，却始于简单。世上很多事情，雾里看花，只是没看清本质而已，万物的本质即是一，即为心。施主你修道法，应当明白万物归一归自然的道理。”老方丈与他下了好些日子的棋了，意欲点化他。
　　罗玄垂着眸子，低声道：“道法自然，源自于心，若这心……问心有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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