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在手心变成雪

　　11、
　　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两个女儿，如果可以，我愿意替她们承受痛苦。
　　——方亦舒
　　那段往事，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回忆，她尽量努力说地完整，“记得那一年我才二十岁，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我早早就出外工作挣钱，那时我什么都不会，本想在饭店里洗洗碗，可是那时候我母亲病了，我需要大笔的钱，我不得不去那种能多赚钱的地方，那是一个歌厅，其实我一开始不知道，去了我才知道是要陪客人喝酒的，而我在那里认识了前来玩乐的程虚，他跟我说他经营一家饭店，让我跟着他走，他会帮我母亲看病，我当时觉得遇见他就像春天的到来一样，我们结了婚，婚后他说饭店周转不灵，让我把钱给他，那是我母亲看病的钱，他说两天就能还给我，结果，两天后他回来满身酒气，被一帮人追着打，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饭店，他是去赌博，他准备拿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不同意，他就打我，而我的母亲因为没钱看病，就去世了。谁知道天意弄人，就在那时我竟然怀了孕，我以为我们的孩子会让他改变，可是他竟然拿着我给她们买奶粉的钱继续去赌……”
　　“妈，别说了。”江雪凇不忍心，让方舒再继续述说那段过去。
　　方舒像没有听见一样，眼神空洞，“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准备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走，可就在出门的时候被程虚撞见，他死命地抢夺我手里的孩子，结果念颖被他抢走，我只带了思颖出来，可是茫茫人海，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我想到了死，可是思颖那么小，我不忍心，就在那时我经过一所孤儿院，我把她放在门口，我自己朝着海边走去，本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在那里我遇见你的父亲，她是我这辈子遇见过最好的人，他不计较我的过去，还为我改了名字，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遇见程虚，直到六年前，我在街上碰见了程虚和念颖，那时候程虚又欠了一大笔赌债，让我帮他还，还让念颖来求我，因为亏欠，我把钱给了念颖，你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怕他们再骚扰我，就为我打发了程虚，我们也搬了家，可就在五年前，念颖突然死了，而我们在海里救起小凝，她和念颖长得一模一样，我就知道这是我另外一个女儿思颖，我告诉你父亲，让她把小凝留下来，只是没想到，你们能相爱，不过我更想不到到最后她竟然爱上了别人，而且还是念颖的……，对不起，雪凇，让你受苦了，都是妈的错。”
　　“不是的，不是妈的错。”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把思颖留在孤儿院，后来我去找过她，可是孤儿院的人说那时候的孩子已经被分配到各个孤儿院了，他们也找不到了，而念颖之所以嫁给司肇旋，也是被程虚逼的，所以最后她才自杀的。”
　　不过这段故事似乎有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妈，你从来都没有见过小凝，也就是思颖吗？”
　　“是啊，要不是无意中救了她，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方舒看见江雪凇那个表情，隐约觉得江雪凇肯定还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雪凇，怎么了？”
　　“妈，对不起，我派人调查过你，我怕你被勒索。”
　　“没事，妈的这些事又不是秘密，更何况你是为了我好。”拍拍江雪凇的肩，她起身，“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你父亲了，我怕他又大惊小怪地闹搬家。”
　　“好，我知道了，妈，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的，我不会让你和小凝受到伤害的，你不要担心。”
　　“谢谢你，雪凇。”对于这个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是感激的，他让她感觉到自己还作为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过。
　　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有些事情说出来，反而轻松。

　　12、
　　晓玫，你这是做什么，就算这是事实，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
　　——单迪声
　　自从肇旋和小凝在一起之后，他看到好友又恢复往日的神态，他很高兴，也特别感谢江雪凝，是她带给了肇旋这整个世界。
　　他也看到晓玫从失落愤怒，到慢慢接受事实，心情也平和了许多，所以现在的状态，是他们最好的关系，一般的老板下属，不带有一丝这之外的情感。
　　不过这层关系却在今天下午打破了。
　　他和肇旋在讨论软件开发的问题，晓玫没有敲门，直接进入办公室。
　　“肇旋，我有事和你说。”
　　“在公司请叫我司总。”肇旋说的话还是那么没有温度。
　　“好，司总，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那你说吧。”
　　“我想单独跟你说。”
　　“有什么迪声不能知道的吗？”他知道肇旋只是不想和晓玫单独相处。
　　“好，既然你无所谓，那我又有什么所谓？”晓玫的那种表情，像到了末日，特别沉痛，长叹一口气，她继续说，“请你离开江雪凝。”
　　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司肇旋继续拿着软件开发的方案。
　　“晓玫，你在说什么？”单迪声忍不住了，他不明白今天她这是怎么了。
　　“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伍晓玫没有退却，说的特别肯定，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司肇旋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赶人。
　　“肇旋，你确定不要离开她吗？你会后悔的，她会让你受伤的。”
　　突然有些明白伍晓玫在担忧什么，单迪声出声，“晓玫，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就算受伤，就算后悔，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迪声，他承受不起，你知道吗？江雪凝是程念颖的姐姐。”伍晓玫失控大喊。
　　“什么？”这个事实是单迪声从来也没有想过的。
　　“说完了？说完了就出去。”司肇旋还是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不关自己的事。
　　“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而你竟然不离开她，六年前你因为程念颖生活中在地狱里，六年后你还要因为她姐姐程思颖再进入一次地狱吗？”
　　冷笑一声，司肇旋淡淡开口，“为了她，我愿意，因为我爱她。”
　　“你疯了，你彻底被她弄疯了。”伍晓玫哭着离开办公室。
　　“肇旋，我去看看她。”
　　点点头，司肇旋在他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我希望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
　　在公司顶楼，迎着风，似乎能将脸上的泪吹干。
　　“晓玫，你又何必？”
　　“迪声，你认为纸能包住火吗？”
　　他明白，这件事情就算现在不被人知道，但也无法隐瞒一辈子。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那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能让他们在一起，肇旋会再次受到伤害，也许会比五年前的更重。”
　　“晓玫，你是为了不让肇旋受到伤害，我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替小凝想过，她无亲无故，身边只有肇旋一个人，如果她知道她的妹妹就是让肇旋受伤最重的人，她还怎么留在肇旋身边，你让她去哪？还有肇旋，他因为小凝又重新活过了过来，你现在让他离开她，不等于要了他的命吗？”
　　“可是，他们不能够在一起的。”
　　“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晓玫，听我的，这件事情就当做不知道吧，不要告诉任何人，至少现在不要说。”
　　“可是江雪凇也知道。”伍晓玫的意思就是就算她不说也不表示别人不会说。
　　“他不会说的。”虽然他们不常接触，但以他对江雪凇的了解，他为了江雪凝可以做任何事，他又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
　　“好呀，你们全都站在她那边是吗？你知道吗？她……”伍晓玫说了程虚的种种，还有他们之间的联系。
　　“那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肇旋他又重复了以前的事，难道他就这么学不会保护自己吗？”
　　“肇旋又不傻，他当然考虑过整件事，这只能说明，现在江雪凝对他来说胜过一切。”
　　伍晓玫这次无话可说。
　　“晓玫，他们的事，你不要管，也管不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迪声，我做错了吗？我只是……”伍晓玫哭倒在单迪声怀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轻轻拍着伍晓玫的肩，她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太在乎肇旋了，可是这件事他们都无权干涉。
　　晓玫，不要太执着了，我真的不想看见你弥足深陷呀。
　　或许是他们都太投入自己的感情了，以至于没有发现在顶楼大门旁那个微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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