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明

　　晓熙一个礼拜都没有见到明喣，她很矛盾而痛苦，周三下午上完课教室很快就没有人了，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靠窗户的地方，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那几棵春夏秋冬都是绿色的冬青树在这样阴沉的天空之下总是显得格外得浓绿，一阵风吹过，冬青树左右摇摆着，她混沌迷茫的心忽然对自己说道：“我要停在这里么？不，我想继续读书，我不能停在这里。我要随着自己的心奋斗，不能给青春留下遗憾。”她想起刘婷劝她的话：“你要是现在坚持不去国外，还想再上学的话，现在必须开始准备考研了，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她本来还想让明喣帮她确定读研究生的方向，现在看来只好自己决定了。
　　接下来的几个晚自习，晓熙就一直泡在图书管理，她浏览了各个专业的书籍，还是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她很喜欢中国古代文学，但是又怕将来找不好工作。她想不然就去学法学吧，法学的课程她陪明喣上过很多次，觉得既专业又有趣，她挺喜欢，明煦的刑法老师幽默而博学，可算是全班女生心目中的偶像了。她给明喣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打通，他又想起了王玉石，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但转念又想，明喣和她赌气呢，自己有没有错，干嘛要低头，算了，再过几天再说。
　　她把自己的犹疑不决告诉了宿舍的姐妹，莫莉道：“学古代文学，亏你想的出来，将来毕业了干什么啊？要是能坐上时光穿梭机回到古代，你还可以试试科举考试。还是学法学吧，将来做个女法官，威风凛凛呢！”刘婷道：“我叔叔就是个法官，不过现在不做了，他当了十几年法官，现在跟人家合伙开公司了，发财了。”玫玫道：“要不我也找个法学的专业学学，学什么方向啊？”
　　晓熙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们都不支持我学中国古代文学了。我本来想问问明喣呢，但是杨明喣正和我冷战，我还是过几天再说吧。我现在准备有点晚了，不管什么专业，就考咱们学校得了。”刘婷道：“那倒是好，咱们学校，法学院很不错呢，莫莉也考咱们自己学校的研究生，要不我也不考什么人大了，真考上了以后咱们还住一块。”
　　莫莉道：“我是我爸爸非让我考本地，说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舍不得我，想想算了，就这吧，离家近也方便。”
　　晓熙道：“多正常啊，父母总是不希望孩子飞的太远，见一面都难，多少人在外地上学顺便找个对象、找个工作就不回老家了。”
　　刘婷道：“你们俩都不像是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跟古人一样，现在飞机这么快，再说了，你走到哪里将来成家立业后不能把父母接过去啊，晓熙，不是我说你，你要是和杨明喣出国了，将来把你父母妹妹都带到国外，也不是不可以。”
　　晓熙道：“如果我做不到呢？如果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呢？再说了，我还真不想去国外，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都还没给明煦说我内心真是的想法呢，刨去客观原因，主观上我就不愿意去！”晓熙重重叹了口气，想起明喣已经一个礼拜都没有回学校了，如果不是二人为此事起了冲突，怎么会一个礼拜不回来看她。晓熙不禁有些心痛，她摇了摇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门忽然砰地一声响了，王娟带着欢乐得有些怪异的笑容进来了，大家都觉得奇怪，莫莉问道：“你遇见什么喜事了，笑得这么诡异？”
　　王娟道：“我不考研了，研究生毕业了还要找工作，不如明年毕业了我和于坤一起找工作、一起奋斗。”
　　大家面面相觑，王娟决定考研之后，她对学习投入的热情大家都觉得惊愕。刘婷道：“开什么玩笑？”
　　王娟道：“我没有开玩笑，你们看看我的包里都没有书了，于坤我们俩在操场上把西方经济学教材烧掉了。真不考了，你们看看我，觉得我是适合继续读书还是适合工作？”
　　晓熙和莫莉不约而同地说道：“工作！”是的，王娟的状态是更适合参加工作，而且大家都觉得她会成为一名不错的女白领。如果现在放弃考研，毕业还未临近，没有就业压力的侵扰，这段时间会成为王娟大学生活里最惬意浪漫的一段经历。
　　莫莉想起刚才大家的讨论，问道：“王娟，晓熙想换专业考研究生，她在犹豫是考古代文学还是考法学，她说她喜欢古代文学，我们都觉得这个专业将来找不到工作，你怎么看呢？”
　　王娟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们想多了啊，喜欢就去学呗！考虑那么多干嘛？你要是为了工作现在就可以找工作啊，为了读书就要读自己喜欢的，不然干嘛要读？”
　　晓熙忽然就对王娟刮目相看了，说道：“你这么世故的人怎么忽然会有这样的觉悟？很有道理啊！我就是为了读书，干嘛不选择自己喜欢的呢？”
　　莫莉道：“有道理的话谁都会说，尤其是不切实际的大道理！毕业找不到工作，拿什么养活自己，读研究生，大家不都是为了学历高点就业层次更高，工资更高么？难道真为了读书啊？我们又不是贵族！”
　　晓熙叹了口气，道：“还是做梦好啊，梦想照不进现实。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晓熙正靠着门站着，随手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她“喂”了一声，明喣显然已经听出了是她接的电话，直接说道：“我明天去美国，大概要二十多天才能回来。你有事情找王玉石，他买了一个手机，电话号你找笔记一下吧。”晓熙没有说话，她有些头重脚轻，虽然明喣只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他却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学校，也没有提前告诉她，她去自己书桌旁拿了张纸和一支笔，呆呆地说道：“你说吧。”她把电话号码记下来，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喣道：“明天一早就走，早晨八点的飞机，你照顾好自己。”晓熙听不出来明喣的情绪，他语气平淡。
　　明喣也听不出来晓熙的情绪，他倒是希望晓熙能够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学校？为什么突然要去美国？为什么一定要去美国读书？可是晓熙什么都没有说，她那么平静的说了一声“好，一路平安。”然后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你早点睡吧，明天早上别起晚了。”明喣于是气呼呼地挂了电话，他在自己家里，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又走到书房，拿起书桌上的毛笔，想写几个字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将墨水撒了一桌子，他很气恼地将毛笔扔到书桌上，又走回了客厅。他不知道晓熙跟他一样的痛苦，她挂了电话就出了宿舍，她不想让宿舍的姐妹看到她哭泣，她在这么一个乍暖还冷的晚上一个人站在湖边悄悄哭泣，因为她的明喣就这样仓促、草率地和她告别！
　　明喣走了，晓熙却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混混沌沌地颓废，她必须打起精神为自己的学业努力。她还是不知道选什么专业，她和明喣的同班同学并不熟悉，思来想去给玉石打了电话。当她告诉玉石自己的疑虑时，玉石却开玩笑道：“你学什么法学，你还是学习古代文学吧，这样和杨明喣更般配，不过可能是会比学法律的更难找工作的。”
　　晓熙无心理会他的玩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还是要先考虑怎么养活自己？”
　　玉石道：“学什么都能养活自己，不过学法学更好点，我认识杨明喣的几个同学，一个比一个会写，逻辑清晰、语言简练还风骚，我常常听明喣讲一些东西，觉得能看到另外一番天地，不过你学什么专业合适我真不懂，你们俩还在冷战么？我一会儿给杨明喣打电话，还是让他帮你选吧。”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晓熙还没有等到明喣的电话，却接到了玉石的电话，玉石说道：“明喣说如果你真要学法学，就学法律思想史吧，很适合你，也算古代文学的一种吧，而且咱学校这个专业还很不错，也好考一些，不过你都没有学过相关的课程，也有很大的难度呢。真是考上了说不定还要跟着本科生再补补基础课呢。”
　　晓熙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周末先去买书。”
　　玉石道：“你周末来我这里一趟，明喣让我去他家给你挑几本书，算了，我还是给你送过去吧，杨明喣肯定舍不得你来回跑。不过你要请我吃饭啊！”
　　玉石周末回到了学校，临走时把书送到晓熙楼下。他发现才一个礼拜，晓熙好像瘦了一圈，他心中有些感叹，对晓熙说道：“明喣上周在我这里喝醉了，他很希望你能陪他去国外留学，你再考虑一下吧。两个人如果分开几年，感情要经受很多考验的，他是很爱你的。”
　　晓熙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是你，你会去么？”
　　玉石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们家指望我呢，我怎么能走？”
　　晓熙道：“我们家虽然不指望我，但是我能用明喣父母的钱出国留学么？我要把自己培养成童养媳？”
　　晓熙的话把玉石逗乐了，他笑道：“你这话应该跟明喣说说，你们俩好好沟通一下，我觉得时间可以解决你们之间的这个差距，你太幼稚了，跟个小孩子一样，等你再、再长大一些。”
　　晓熙也笑了，道：“幼稚也罢，没长大也罢，我只能做出现在我内心最真实的选择，谁能预测以后的事情。这件事情我和他已经没办法沟通了，如果沟通有用他就不会生气了。”
　　玉石道：“明喣有些大男子主义，他觉得他是男人，可以养你一辈子，实际上他也有这个能力。”
　　晓熙道：“算了，不说他了，玫玫说你交了女朋友了，对么？”
　　玉石说交女朋友本来是为了打消玫玫的念头，此刻面对这晓熙，他倒不愿说假话了，他笑了笑，说道：“你别告诉她，我没有，我是……”他正踌躇着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表达，晓熙说道：“我明白了，你故意骗玫玫的。你想刺激她，让她吃醋，然后喜欢你？”
　　玉石道：“说什么呢？你真能想象，我不会做这么、这么有些卑鄙的事情。我、我已经不喜欢她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以前喜欢的可能根本不是她，当时我真不了解她。”
　　晓熙有些迷惑了，她本也不知道玫玫已经向玉石表现出来了比较热切的感情，她还想问，玉石道：“我还得坐车回市里，改天再聊吧。”晓熙只好挥手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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