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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密室
“那我便拭目以待。”
听完云星渺说的话,欧阳少恭反而笑道。
云星渺只是笑笑,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两人没有继续交谈下去,欧阳少恭让云星渺先行回房,他还要继续炼药,就留在丹阁,云星渺则回了房间。
欧阳少恭如此试探她,是因为他对人毫无信任吗?
从前的云星渺至少还会以为他就算不像表面那样温良,与大家也是以心会友的,可他为百里屠苏的娘亲炼制起死回生之药,究竟又是为什么?
这一点,云星渺实在想不明白,少恭那么爱巽芳,应该会想着先去复活巽芳的,毕竟他寻找起死回生之法多年。
莫非他想让人先试药?
云星渺怎么都想不透,深觉自己蠢笨。
罢了,既然她现在想不透,就先放下吧。或许到了某个时刻,便会知晓一切,希望那时不会太晚。
云星渺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在床上打坐。
经过这些天的调理,她的灵力已暂时稳定下来,可又好像恢复得很慢,云星海给的药已经吃完,她便准备等百里屠苏他们回来后,再去云之谷一趟。
现下,云星渺从怀中掏出欧阳少恭给她的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吃下,然后便将瓷瓶又收回怀中,打坐修炼。
一直坐到夜半,云星渺忽而听见一声长啸,被惊得睁开了眼睛。
长舒一口气,云星渺闭眼准备继续修炼。不曾想,又听到了长啸声。
犹豫片刻,云星渺起身出了房门。
循着陆陆续续的长啸声,云星渺来到了一偏僻的房间前。
这房间似乎是她之前来查探过,却无法入内的被下了禁制的房间。
云星渺慢慢走近,靠在门边,附耳一听,里面却不再发出声响。她眉头一拧,转身正欲离开,不料,房门倏地打开,一只手抓住了她。
吓得云星渺顿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比先前在翻云寨所见的怪物还要更可怕,他已没了双眼,面上就那么露出两个幽深黑暗的窟窿,像是在注视着云星渺一般。
云星渺忙不迭使了个攻击系法术,令他松开了手。她这才立即退后几步,警惕地观察着对方。
那怪物见云星渺后退,只是歪了歪脖子,长啸一声,就返回房内。
这是什么状况?
云星渺惊疑不定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就瞧见几个青玉坛弟子,他们看是云星渺,马上低头弯腰向她请罪。
“……这里面的是什么?”云星渺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好奇地问。
“启禀云姑娘,这里面的是长老所豢养的妖物。惊扰了姑娘,请姑娘恕罪!”几位青玉坛弟子纷纷跪下。
见那几个弟子跪着,云星渺先叫他们起身,“我没事,你们记得看好他,那我先走了。”
“是。”几名弟子拱手说道。
云星渺便自顾自的离开这里,踱步回了房。
夜已深,她准备入睡。她的眼缓缓闭上,很快就入眠,做了一个梦,梦见欧阳少恭被一群怪物围着,他却只是笑着,一点都不害怕,而那些怪物好像听命于少恭般,很是温顺地在他旁边立着。
翌日,云星渺一清醒过来,还记得半夜做的奇怪梦境。她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同欧阳少恭问清楚。
刚踏出房门,云星渺就瞥到青玉坛弟子慌张走过,她连忙拉着其中一个弟子,“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云姑娘,是密室中的妖物逃了出来,长老已经过去了,请姑娘先回房间。”
云星渺思及昨晚所见,便严肃地对那弟子说道:“快带我过去。”
那弟子原是不肯,禁不住云星渺的强烈要求,还是将她带了过去。
他们来到了青玉坛的外院,只见有好些如昨晚那样的怪物在走动,并攻击着青玉坛弟子,而欧阳少恭则站在一旁面色淡然地看着。
云星渺赶紧行至欧阳少恭身边,担忧一问:“少恭,你没事吧?”
“渺渺,你怎么来了?”欧阳少恭略带疑惑地望着她,随即,才微微一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这是怎么回事?”云星渺看向门口处那些怪物。
欧阳少恭正要回答,却见元勿走了上来,对他拱手道:“长老,由禁地逃出的妖物已经被弟子等杀死了十只有余,只剩下这里的几只了,但亦有人负伤颇重。”
“妖物怎会出逃?”欧阳少恭蹙眉问。
“是常山用药不慎,昨晚便已惊动了云姑娘,本以为将他带回去后便无事,不料,他却在半夜发狂冲破了禁锢,之后其它妖便也……”元勿不敢抬头,只低声禀告情况。
闻言,欧阳少恭睨了云星渺一眼,笑道:“是不是吓到渺渺了?”
云星渺迟疑一瞬,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那最后的几只妖物已被制服,欧阳少恭见此,让元勿退下去善后,他则歉疚地对云星渺道:“真是对不住。”
云星渺连忙摆手,沉吟片刻,依旧开口问他,“少恭为何豢养妖物?”
“它却是可惜了。”欧阳少恭却答非所问,只一脸惋惜地说道。
他这话叫云星渺不知如何回应。
“渺渺会否害怕面对未知之事?”欧阳少恭看她为难,偏还含笑接着问她。
“未知之事?”云星渺有些疑惑地反问。
欧阳少恭轻笑道:“既然渺渺已经见过这些妖物,不知你可有兴趣亲眼见一见我的密室?”
密室?像她家那样的?
云星渺微微颔首,随后,欧阳少恭便带着她来到后山的一处隐蔽之处,他抬手甩袖,解除了禁制,才示意云星渺跟着。
两人进去后一路前行,这里边只有微弱的灯光。
欧阳少恭带着她行至尽头,那的确是一间密室,还有一道铁门。
他又出手解除了禁制,铁门便兀自打开了,两人走了进去,密室里的景象十分诡异,略带着阴森的感觉。
“此处虽小,却也是我喜爱的一方天地,渺渺不妨随意看看。”欧阳少恭浅笑着,温和得像是在谈论日常般。
云星渺迈步靠近一个架上,上面盖着白布,还未及出声询问,欧阳少恭就已经先为她解释了一番。
“那位夫人胸有肿疡,家人怕遭传染,寒冬腊月将其弃于屋外。”
“这么过分?”云星渺的语气讶异。
欧阳少恭则继续说道:“我将夫人接来青玉坛,可惜没能及时寻到医治之法。”
“那她怎么还在这?”
“夫人的病十分奇特,她允诺将尸身予我作研究之用,作为交换,我须得答应她一桩事。”欧阳少恭为她解惑。
“既然是病人的意愿,就随了她吧。”想必这位夫人希望少恭答应她的事也很重要,不然古人这么看重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允诺死后将尸身留给少恭研究了。
云星渺不去问这位夫人让欧阳少恭答应的事,她并不感兴趣。
而欧阳少恭却还续道:“后来,终于让我寻到治愈此病的方法,恰巧有人来青玉坛求医,试药之后倒是保住一条性命。”
“倒也不枉这位夫人……奉献了自己的尸身。”云星渺此时还未意识到,欧阳少恭带她来此的目的。
然后,两人移步,站在一炼丹炉前,欧阳少恭又道:“炉内乃是以阴火炼制的伏冥丹,吞服此药可令人看来同死去无异,持续七七四十九日。”
这不是小说和电视里说的那种龟息丹,假死药那一类么?
云星渺颇为惊奇地看着,随即,她行至那三个奇形怪状的身体前。
“这是从进城山运来的一具身体。”欧阳少恭面上的笑容一直不变,口吻依旧如往常般温润柔和,“据说他活着的时候无法控制口腹之欲,人畜皆食,最后将自己的妻儿都吞入腹中。村人惊骇,请了金城山的道士去降妖,而那时他也已经发疯发狂,大概为了不再吃人,就自己把头砍了下来。”
云星渺露出极其震惊的表情,把自己的妻儿都吃了?
“那两名道士从未见过这等奇事,将试图带回去给掌门过目,不料短短半日,这个人的腹部又生出另外一张嘴,委实骇人,然而观他脉象呼吸,确实是死了。当时我正于金城山做客,便将躯体要了放在此处,哪一天他又会动弹起来也说不定。”欧阳少恭提起此事,还带着些微兴致。
“这样的他,是人还是妖?”云星渺凝睇着欧阳少恭,问道。
“或许也有长得同人一样的妖,从小到大,却一直以为自己是人。”欧阳少恭说这话时,不免略带嘲讽之意。
云星渺沉默下来,面上显出怜悯。然后,她的余光忽然瞟到角落,那里居然有一条美人鱼?
她诧异地走过去,“这是美人鱼?”
“美人鱼?”欧阳少恭只是道:“这是南海的鲛人,忘了提醒渺渺,她还活着。”
“还活着?”云星渺垂眸盯着那美丽的鲛人,的确还能感受到对方那微浅的气息。
“我曾去海上寻药,夜晚行船时遇见一位在浅滩上歌唱的鲛人,她的歌声充满了哀伤和追念。”欧阳少恭看向鲛人,“她喜欢的人、牵挂的人全都不会再回来了……她只想做梦,梦见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追着海风,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在身边,就算不是这样的梦,只要别那么悲伤……
“我从东海生洲取来梦魂枝的种子,听说把这个种子种在身体里,它就会慢慢发芽长大,而它的宿体将渐渐沉睡,永远只做令人快乐的梦。”
“真的?”云星渺不由得问,她的幻术也能做到这样,不过要消耗大量灵力,若这是美人鱼的心愿,想必对方亦是欣喜的吧。
“梦魂枝不过见于典籍,真假未知,是与不是,大概唯有等她醒来方能知晓,我也很想一看结果,否则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去生洲。”欧阳少恭微微敛眸,眼里浮现出探寻的意味。
云星渺顺着他的话,“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总有一天……当她醒来之时,便是寿限到了的那一日。”欧阳少恭轻轻笑道。
“渺渺可会觉得这样太残忍决绝?”欧阳少恭见云星渺的神情一变,便问了她。不待她回答,又先继续道:“然而这却是她自己所求。”
“你将代价告诉她了?”云星渺只是想知道,如果美人鱼清楚做美梦的代价,还愿不愿意沉浸其中。
“自然。”欧阳少恭的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可当梦魂枝的种子开始发芽,她却反悔了,然事已至此,又如何能够停下?她这样,并没有死,反而幸福地活在梦中,岂不更好?”
云星渺静默不语,只凝视着他。
她大概没资格说什么,她不也是为了自己能够脱险,而让那位蛟仙沉浸在幻术之中,倘若他一直不愿醒悟,便会以消耗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永远活在幻术之中,直至死去。
“渺渺曾说过,想了解我,我也问过你,是否会害怕面未知之事,看来渺渺即使说着坚定的话语,也过不去内心那关。”欧阳少恭那深湛如平静湖面的眸中,泛起一丝丝笑意。
“你喜欢做实验?哪怕是活人?”云星渺的心情颇为复杂,这样的实验,无论何时何地,总会遭人畏惧惊恐。
欧阳少恭并未否认,反而颔首道:“正如青玉坛一位前辈厉初篁所言,医者之道难行,除去种种研究挫折,还有天下人只求病愈,却无法接纳医道本与生死结缘,将其间许多事情目为惊世骇俗,离经叛道。”
“并非无法接纳,只是……”云星渺无奈地笑了笑,“很多时候,人都不喜欢知道背后的真相,因为那实在太残酷了,也意味着自己无法心安理得地活着。
“就像知道自己的性命竟是以他人生命为代价换取,那样背负着别人的生命而活,太沉重了。”
欧阳少恭闻言,倒是温柔一笑,轻声道:“看来渺渺另有一番见解,并没有被这里的东西吓到。”
云星渺反倒故作轻松,“少恭以后可别让那些妖物逃跑,我昨晚都被吓得做恶梦了。”
欧阳少恭不禁哑然失笑,旋即,他才道:“这的确是我的不对,不会有下次了。”
两人间的气愤稍微缓和了些,云星渺又开了口,“医术要有进步,势必要有无数人的牺牲和研究,才能够有所成,但少恭你何必要挑战世人的承受力,做实验固然可以,却不一定非要如此。”
“只管自己能否痊愈,不顾期间研究的困难与挫折,知道后却视之如猛虎,可笑。”欧阳少恭直言讽刺。
云星渺有些无可奈何,“一般人都无法理解的,少恭只需遵循自己的道路,不必强求旁人的理解。”
欧阳少恭含笑注视着她,眼神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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