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离歌

　　在许多人眼中，我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活力四射的秦朗。但我知道我已经不一样了，没有更坏也没有更好，只是随着时间的考验和成长历练，自然地变成了现在的自己。除了地下赌场，我又一鼓作气跟着江南完成了更多在我看来很有意义的暗访。比如非法血站交易、涉嫌情色服务的洗浴中心、非法制作袋装食品的黑作坊，非法开采煤矿等系列报道。那是一段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我的神经几乎每天都处于紧绷和兴奋中，好在江南经验丰富，我们有时假扮客户，有时假扮情侣，有时假扮游客，顺利逃过了一双双充满怀疑和警惕的眼睛，然后采取偶遇、搭讪、蹲点、亲历等方式，获取了许多触目惊心的真相。

　　在和江南的一系列搭档中，我觉得最有趣的就是一次我们暗访地下非法组织□□团伙的经历。那天我刚好和江南从法院听完案件开庭出来。路过公交车站时，江南忽然停住，默默从彩色的广告栏一处隐蔽位置抽出一张小卡片来，凝视良久，驻足沉思。这是一张写着提供“温馨服务”的小卡片。上面的内容虽故作讳深莫测，但暗示明确，还印有一张穿着透明内衣的美女全身头像，以及一些所谓私人订制、指压按摩等暧昧的服务内容。

　　我自然知道江南对着这张卡片并不是打算照顾对方的生意。之前我们也深夜卧底过类似的洗浴中心。从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H市内的绝大部分休闲场所还是蛮正规的，整个城市看起来已呈现出气正风清的大好形势。我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江南，这种题材的稿子已算不上很有新意，况且我们即便顺着这张卡片联系到一两个小姐出现，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这几年扫黄打非势头凶猛，那种在休闲场所内明目张胆的形式已需要面临越来越大的风险。据我所知，这类组织已大范围朝地下化、隐蔽化方向发展。你看，其中选择印制这种小卡片在公交车站、公园、汽车站等人流动的地方进行秘密派送就是最明显的特征。”

　　江南边说边将手指在卡片上留下的扣扣号码上敲了敲“尤其是随着网络的普及和发展，利用网络平台从事色情服务的现象更是越来越多，由此蔓延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组织。这些小头目利用网络将社会上许多闲散的□□女悄然召集起来，再利用强大的公关能力从事犯罪活动。这是一股有组织、有分工、有秩序的利益链条，因为有网络做掩护，又没有固定的经营场所，司法机关查处起来非常困难，应该引起注意和重视。”

　　“那您有什么想法吗？”我睁着眼睛好奇地追问。
　　江南慢慢将手指移动到卡片最下方“我的兴趣点在这里。我想知道他们的运作方式。”
　　眼看江南的手指直直落在“兼职招聘男女公关”几个小字上。我的下巴立刻差点掉到地上“ 可是我去应聘这种地方，我怕我不行。”
　　“没让你去。”江南淡淡地应诺道，脸上神情并无半点起伏“我去。”
　　我呆呆看着江南那张迷人有型的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万一有女淫贼非礼你怎么办！”
　　“我自然会随机应变的。”江南低头将卡片小心的塞进皮夹里“你这家伙想得还挺多的。”

　　饭后，我们开着车沿途绕了大半个城区，如江南所说，竟然真的顺利在各大车站、公园、路口电线杆子上等公共场所收集到类似的卡片近十张。不知不觉车就绕到了晚林苑附近。虽是江南的家，他进门后却没有四处走动，举手投足间很客气。苏菲不在家，我赶紧去厨房烧了热水，洗刷好干净的杯子，认真给江南斟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这些习惯都是王云舟不知不觉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江南连声道谢，拘谨的神情下依然保持着工作模式。

　　“我们分下工，先用男性身份联系卡片上的人。”江南递给我几张卡片“你有小号吗？”
　　“有。”我狡黠地笑笑，立即从柜子里取出手提电脑，江南进入书房坐在台式机前，伴随着屋内浓郁的茶香，我们两人各自专注，分头开工。

　　大学那会儿，为了顺利修炼“爱情理论课”，我曾一口气注册过十几个小号，分别扮演过男女老少等多重身份和许多人“谈恋爱”。我假装过男学生去跟颜小伟告白，还扮演过一个轻佻的流氓，三天两头在网上调戏已婚妇女，惹得好几个快五十的阿姨半夜三更还在网上留言倾诉对我“思念成疾”。谁的青春不曾荒唐。那已是一段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我先按照卡片上的联系方式添加了一个号码。对方资料显示是个17岁的女孩，网名“可可”。她的空间相册里有大批量衣着暴露的男女相片。个人说明处则简单地写着一行字“非诚勿扰”。我在验证信息上填明“应聘”，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屏幕终于传来了通过验证的提示。未等对方开口，我即主动自报家门，将事先和江南商定好的姓名、年龄、籍贯等纷纷报上。对方的态度有些冷淡，感觉并不那么在乎我所说的话，等我叽里呱啦发了N多段文字，她才简单回了几个字“发本人照片来。”

　　我和江南商量后发了张他的照片过去，可可的情绪才热情了些。屏幕上很快传来要求“面基”的信号声，我急忙解释现在有事不方便，可可却忽然撒起娇来，要求我再另外提供一张“果照”过去。我轻哼一声，这条线索就这样不了了之。

　　很快我又血槽满满加了第二个人。同样是个女孩的头像，名字也没有那么俗气，人家叫“梦里水乡”。她对江南的照片表示很满意。在我拒绝提供更多照片后，态度也显得比可可宽容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应聘男公关，梦里水乡的其中一个测试就是要我讲话哄她开心。我瞄了一眼屋子里的江南，发现他没有出来的迹象，立即活灵活现的甩出好几个荤笑话。这些笑话都是苏菲从各种夜场里听来的精华之作，自然不同凡响。以前卧谈的时候，她总是一脸邪恶的讲给我听，无情地荼毒我单纯幼小的心灵。现在我将她们拿出来显摆，直逗得梦里水乡花枝乱颤。我们的谈话一开始就十分顺利。就在我满心欢喜时，梦里水乡却忽然提出，接下来的面试环节需要应聘者“献身说法”，以考验我是否可以拥有上岗资格，如果没有意见可立刻安排面试。

　　眼看这条线索也只能断掉，我正准备全身而退。梦里水乡忽然发来一个咯咯笑的表情，居然对我依依不舍起来“帅哥，害怕了？~~~~~~~~”

　　她的话让我开始怀疑，无论是索要照片还是要求试活，也许未必是对方真实意图。这很可能是一种试探，如果不是真心想干这一行，谁也没有那个勇气豁出去。一听到这种要求就望而却步的人势必非常可疑。我握紧拳头做沉思状，看来老娘不豁出去是不行了。

　　“老板想试没问题，但必须要出得起价钱。像我这种优质货源，坚决不搞免费上架。”
　　梦里水乡立刻回复过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怎么个优质法？说来听听。”
　　“当然是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本人诚心应聘，拒绝免费验货，要不要招你自己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的文字发过去后，电脑那边立即没了动静。江南那里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连续加了好几个Q，要么没回复，要么也因为各种非份要求被迫中断。就在我们工作陷入瓶颈时，梦里水乡原本灰白的头像忽然又闪动了起来“明天上午十点去华光路KFC，选窗边坐，会有人来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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