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余响

　　是阴天。没到愁云惨淡的地步，但阴云凝结不开。
　　对面的审度目光稍稍逡巡一下便转向窗外，不甚在意的问：“这么说你也是F大的。”普通话不标准，升降音拿捏不准。但说话人足够气定，所以不觉得别扭。
　　夏苍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和女子对上视线，蓬松柔软的棕黄色卷发梳得很随意，素淡的妆容也因为皮肤过于白净而浑然天成的不像画过妆，很长的纱织冰蓝色长裙。都是不招摇的颜色，把整个节奏降了下来。
　　很美的女人，夏苍想。周沈禾说的没错，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在这样的家庭里教一个四岁小孩说中文，比起去快餐店做兼职，来钱确实快许多。
　　见夏苍沉默，她又幽幽开口：“听说F大的白云川很出名。”似乎想确定什么似的，放空的双眼变得迫切起来。
　　“只是一条横穿学校的河而已。”要按白露的话，那就是条冥河，涨水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都能浮上来。指不定哪天飘起来一具尸体。学校几次向市里反应让河流改道，说是有人压着不让，后来不了了之。
　　她轻笑不置可否，“也许很久之前它也意义非凡过，只是被破坏了。”不知是阴天的缘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夏苍总觉得包含悲伤以外的故事。
　　这个叫Echo的女子看似柔和无扰，却一定不会只像看到的这么简单。
　　“那么，每天上午八点到十点过来好吗？”很客气的询问。
　　“好的。”夏苍诚恳回答，事实上在没比这更好的安排了。原本是准备回学校的，听了周沈禾的介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成了。
　　刚打开大门，热气扑面而来。
　　果然是富人聚居区，别墅与别墅间规划严格合理，建筑模型一样沿道路伫立，是很堂皇，但了无人气。正想着，向前走两三个区后，夏苍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清楚来的方向了。房子都太像了。也没个路标。
　　兜兜转转，瞎走了半个小时，口干舌燥的居然误打误撞发现一家小超市。
　　秦树掏了掏左口袋，确定没有钱包之后带点绝望的把手伸向右口袋，果然还是没有。看看手里的脉动，无奈的笑笑。收银小姐也是一脸抱歉。很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和这个一起算吧。”清和的女声。男生有些怔忪的侧过身，女生不为所动，全神贯注的盯着收银员的动作，仿佛生怕错过细节一样的目不转睛。
　　夏苍你一定是疯了。接过零钱的时候她有些自嘲的想。
　　“谢谢啊。”有些不好意思的，很生疏的，带着些许困惑的，道谢的声音。夏苍抬起头的时候，果然看到一双询查的深眸。戒备他人有所图谋疑惑质询的眼神，只一瞬，却被夏苍全盘看在眼里。
　　女生默然不语，像被人识破诡计一样，不发一声，自取其辱的站着不动。右手在秦树看不到的背后紧攥，然后，认命的慢慢松开。他不仅不记得你，甚至把你直接归为不值得信任的那一类。纵使你们前天才见过。
　　深吸一口气，“放心，我对你电话号码不感兴趣的哦。”想尽量说的自然，可还是尾音急促。不过还是成功引起秦树的表情变化，他极不自然的笑笑。再次说了谢谢。
　　夏苍笑了笑，向门外走去。
　　“阿柯这几天都不在家，如果你是来找他的话，可能不太容易见得到。”仿佛考虑很久，秦树对着女生的背影说。
　　夏苍倏地定住。
　　我是应该感谢你记得我是谁，还是应该抱怨你的错误定位？我是该转过身告诉你其实我早就有你的号码，还是该坦白我根本没功夫理会被你认为的与何兴柯有关的不存在的牵连？果然还是什么都不做的好。你果然在发疯么，夏苍。
　　快步向前走，惊愕发现这里确实是上次来过的。刚刚怎么没发现。又走两分钟，居然到了宅区出口。穿过马路，女生停住。转过身看看面前连接成片的居所，刚刚发生的事像做梦一样不真实起来。明明离出口很近却硬是徘徊很久不得其解。微弱的阳光憋屈半天终于重见天日，女生站在广告牌的阴影里，愣愣不动。马路上车辆行人不息不停，喧闹如常。
　　抬头看到宅区宣传语的时候，夏苍轻念出声。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所以，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你是想说这个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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