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苏恭 病树

　　第三十章
　　屠苏看着床上的人影呆站了几秒，之后立即转身，马上就要走。
　　只不过他刚迈出了几步，他的胳膊就被尹千觞拉住了。他停下来，尹千觞笑嘻嘻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在电话里说他死了？”他深深地拧起眉头。
　　“谁说的啊？”千觞顾左右而言他，“我可没说。”
　　“我就说你可以当他已经死了，他、嘿嘿嘿、这可是又一次发病了。我之前试探过，他连我都记不得。”
　　屠苏心里一空，抿着嘴，又听尹千觞说:“不过呢，你过来看看也不错，万一他不记得我，只记得你呢。哈哈哈。”
　　屠苏撇撇嘴，眼神微动:“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他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将目光向少恭那里投去之后，却意外地什么都不说了。
　　他只是暗自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而他却犹自未觉，眼神一时却恍惚了起来。
　　尹千觞眼神闪了闪，他的眼睛隐藏在眼镜的后面，眼镜上白亮的反光锐利无匹，像刻入嗓子眼的鱼刺。
　　“那你想他还能干什么？”
　　屠苏摇摇头:“我没想他还能干什么。我只是觉得……太轻易了。”
　　他却是已然走远了。
　　“我先走了。再会。”

　　过了几天屠苏在自己家门外捡到一只猫。
　　他看了它很久，雨下很大，小奶猫可怜兮兮地一直叫着，一声一声拖的长长，很疲惫似的。
　　他看着那杏黄色皮毛看了很久，蹲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皮毛，停下手指的时候，感受到了那其中微弱的颤动，细弱的嗓音也钻进耳朵里，勾的心都在抖。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它抱回了家。
　　算是一个活物，也算陪伴。即便他现在，也照顾不了谁。
　　不过也好，互相磨合，算学习了。

　　之后尹千觞倒也再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不过他什么都不提。屠苏不禁想他可能要说的话，不动声色地试探回旋，但是自始自终，尹千觞都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屠苏也就渐渐怀疑，自己是否多想了。
　　然而过了几天，尹千觞的朋友圈里发出来一张照片，是一张人的背影。他蜷着身体，穿着病号服，看着窗外的寂寂天空。
　　这背影屠苏认识。
　　是欧阳少恭。
　　尹千觞还配了一句话:哎呀，可怜啊。
　　屠苏不禁咬紧了后槽牙。心里慢慢悠悠地绕上来一圈一圈的丝线，它们一步一步地收紧，缠地心脏开始疼。又很轻微，但也不能忽视。
　　他忍了那样久，躲避了那样久。
　　他又掐起了自己的手。虎口处，指甲重重地掐着，里面碾磨。疼，对，是很疼。
　　但是他想忍住。
　　他忍住了。

　　但他没能忍住去给尹千觞打了个电话。
　　他也不掩饰，问了问失忆病人处理方式。尹千觞告诉他，一般没有什么措施，又没死又没病的，自然是哪来的送哪去啊。最多开点药。
　　他又问到精神病患者。
　　然后被反问:“咦，你怎么知道他是精神病啊。”
　　他当然知道，那次他离去之前，把捆住他手脚的绳索弄断，给他擦干净了身体，却没有清理留在他身体里的□□。他留下来精神病的诊断报告，并直接放在了厕所。
　　算计得很。
　　“他这件事是秘密，记得保密哦。他又不肯去精神病院。也不可能去啊。”
　　对面的声音一片嬉笑，隔着电话屏幕都能听出里面的玩笑意味。
　　他又开始不禁咬紧了牙关，脸皮僵地发硬。但是还不够，他感觉到自己的腿也想违背自己的意识了。它在发痒。血管也在突突地跳动。

　　然而最终压倒他的，还是过了几天报纸上的新闻。
　　财经版。欧阳家易主的消息。
　　他当时看到了，就有点犯恶心，头脑发晕，面白如纸。幸好调整了几下呼吸，也就慢慢缓过来了。
　　但是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自己的脚。他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深深厌恶自己的心情。想自己果然还是如此。这般幼稚，又这般无耻。
　　明知这只是个陷阱，却还是要往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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