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座城

　　清晨醒来，合欢才来得及打量沈南方搬走后的住处，除了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消失之外，一切依旧。

　　北方呢？合欢忽然想到昨晚睡在身边的人，谁知却不见踪影。

　　胡乱的洗漱穿衣服，临出门的时候看到北方贴在墙壁上的字条。

　　“我去上班了。”几个字后面隐约能看到一个被勾掉的笑脸。

　　合欢眯着眼睛看着字条，仿佛看到清晨时候北方皱着眉头认真写画的样子。

　　回酒店的时候，合欢看到北方在大厅和两个工作人员在交谈，不远处沈南方正站在一边。

　　交谈完毕后合欢见北方进电梯跟了过去。

　　“合欢？”北方见到合欢有些意外。

　　合欢想到昨晚的吻也不免有些害羞。

　　“你回房间吗？”合欢随便找了个话题。

　　“恩，要去坐一下吗？”北方抿着嘴唇试探着与合欢更多交流。

　　打开门，房间较平日里凌乱，茶几上摆着半盒金枪鱼罐头和饼干，沙发上扔着早上匆忙换下来的衣衫。

　　“还疼吗？”合欢瞥见北方的白裤管与衬衫都上隐隐有朱砂色的星星点点。

　　“不疼了。”北方不自在的转过头，逃避合欢的打量。

　　“帮你上药吧，衣服脱下来。”合欢走过去伸手解北方衬衫扣子，手指起落间合欢又感觉到北方瞬间变僵硬的肢体以及细密的汗。

　　衬衫落在地上，合欢端着药水看到北方背上熟悉的色子刺青与色彩狰狞的皮肤融成画布上杂乱的一滩。

　　合欢拿起棉签，在北方的背上涂抹，手指隔着小木棒仿佛感受到北方身上冰凉的触感，药水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裤子也脱了吧。”合欢看着北方被染脏的裤管。

　　“那里我自己来。”北方有些生硬的拦住合欢。

　　北方不作声倒还好，一作声合欢也觉得话有些唐突。

　　“合欢。”尴尬气氛里北方突然低声叫生命里最熟悉的名字。

　　“嗯？”合欢停下手中的动作。

　　“还是不要对我太好了。”北方又这么说。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苛刻？我对任何人都比你好！你还要我怎么做？”合欢不喜欢一直听到这样的话，皱皱眉把手中的药水放到一边，弯腰拾起地上的衬衫。

　　“别这样。”北方后悔毁坏了合欢的情绪，歉疚的伸手细长冰凉的手指抚平合欢紧皱的眉头。

　　合欢在心里感概北方真的长大了，竟也学会了这样平静而温暖的去安慰人。

　　只是合欢读不懂北方眼里的情绪，为什么好似怜惜又似在拼命压抑。

　　“怪南方吗？”合欢摆弄着手中的药水，有意转移话题。

　　“不怪，我想南方内心并不愿意出手打我。”北方摇摇头。

　　“为什么这么说？”合欢不解。

　　“南方的对我的每一次动手都不是责打，是成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比我姐姐更用心良苦了。”北方喃喃的说。

　　“爱姐姐？”合欢试探着问。

　　“恩，我爱我姐姐，就算死在我姐姐的手上我也爱。”北方回答得十分肯定。

　　合欢这才明白原来在沈南方在北方心中是这样深沉的存在。

　　/

　　九月学校开学，新生陆续归校，合欢得知陆青下午回陆城，提前开车去火车站等。

　　“合欢姐，好想你呀！”陆青在出站口看到合欢像个孩子一样欣喜若狂的扑了过来。

　　“我也想你。”合欢接过陆青的行李箱。

　　“不，不，让力信来，我才舍不得让你这个大美人给我出力。”陆青慌忙从合欢手中抢过行李箱塞给了紧跟一旁的男友。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等下给你接风。”合欢知道陆青最难抗拒的就是美食。

　　“好啊好啊！”陆青开始一路频繁的咽口水。

　　把陆青的行李送到寝室之后，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去了合欢说的那家餐厅。

　　合欢知道陆青为了赶火车连早饭都没吃，特地为陆青点了双份。

　　“合欢姐，真的谢谢你能和我们做朋友。”饭吃了一半力信忽然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合欢问力信。

　　“谢谢你一点都不顾忌我和陆青都生在一般家庭和我们玩在一起，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照顾有加丝毫没有看不起。”力信放下手中的刀叉语气好诚恳。

　　“傻孩子，怎么会想这么多，一时的境况代表不了什么，人生长远着呢。”合欢看着盘中的食物笑了笑。

　　“对啊，你在那自卑什么，想当初你爸当司机的唐家那么风光，最后还不是落魄了。”沈青快言快语。

　　“你在那乱说什么呢？”力信埋怨陆青。

　　“对不起，合欢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没事的，力信，你刚刚说的唐家主人是唐远吗？”合欢问。

　　“对，是唐远，合欢姐，你也认识？”力信问合欢。

　　“恩，认识，但是对唐家的事了解不多，力信你能给我讲讲吗？”合欢请求。

　　“唐家的事就像个魔咒一样。”力信感叹。“怎么说呢，唐叔叔是个挺风流的人，大概有钱男人都是那样子吧！当年唐叔叔和最早一任妻子鲁楠阿姨结婚之后心也没安分，一直在外面找女人，后来鲁楠阿姨实在忍受不了就和唐叔叔提出离婚，当时留下个六岁大的女儿叫南方，判给了唐叔叔。”

　　“这个南方也够悲催的了。”沈青一边喝汽水一边感叹。

　　“离婚不久后，家里很快给唐叔叔介绍了另外一个结婚对象韩秋阿姨，其实唐叔叔不怎么喜欢韩秋阿姨，但是他没胆量违背家中长辈的安排，只能无奈的接受。好在韩秋阿姨家世好，性格温驯，长相温婉，唐叔叔觉得还看得过眼。”

　　“那他们过长了吗？”沈青八卦的问。

　　“没有，所以说像魔咒一样，很快又离了，不过这次离婚是因为韩秋阿姨生的孩子北方。”力信停顿了一下。

　　“快点接着讲。”沈青催促。

　　“韩秋阿姨和唐叔叔结婚后，仍旧和前男友廖俊维持着情人关系，因为工作关系，唐叔叔经常出差，因此北方的身世就成了谜。”

　　“第二次离婚是因为北方的身世？”沈青追问。

　　“严格的说不算，韩秋阿姨因为廖俊经常撒谎外出，鲁楠阿姨很想女儿就总是趁着这个空档偷偷的来家中照看两个孩子，其实这件事当时家中的帮佣已经告诉过唐叔叔，但唐叔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觉得鲁楠阿姨想念孩子是可以理解的。”力信说到这摊了摊手。

　　合欢点头。

　　“这样长期相处下来，被爷爷奶奶和姐姐宠得任性的要命的北方居然开始强烈的依赖鲁楠阿姨，这种依赖程度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韩秋。直到唐叔叔父亲病重，所有人都守在医院整日陪护，已经顾不上家里，可能是佣人照顾的不是很好，那天北方总是觉得胃痛揉着胃叫嚷着饿求姐姐，说想吃鲁楠妈妈做的面，南方当时被北方闹的没有办法了只好给打电话请鲁楠阿姨请妈妈过来。就是因为北方这碗面，鲁楠阿姨在开车去唐叔叔家的路上出车祸丧了命，也是在那一天唐叔叔父亲离开人世，因为这件事，北方对于他们整个家庭来说都是不美好的回忆，北方曾经所有的宠爱都在那一天被收走。”力信停下来喝了口水。

　　“接下来呢？”合欢开口问。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厄运，鲁楠阿姨的父母把南方送到俄罗斯求学，韩秋阿姨和唐叔叔离婚后随廖俊去了延边，韩秋阿姨走后唐叔叔把在外面养了多年的情人和私生子小夺接了进来，之后没过多久唐叔叔发现小夺并不是他的孩子，整个人变得很颓废，每天除了赌钱无所事事，最终输光了所有的家财，唐家就这么落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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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合欢从力信口中得知了唐家人两代人的恩恩怨怨，心情忽然复杂起来。

　　回去的路上合欢忽然想起唐小夺给北方留下整面墙的方便面，记忆里北方的食物出现次数最多的也是面。

　　既然因为面发生过如此惨烈的事，不是应该在日后的生活中努力回避吗？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难道北方对于鲁楠妈妈的离去就那么不在乎？那可是南方的母亲！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合欢思虑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恰好这时经过了路边的马兰拉面，合欢停好车走进店里付了钱安静的等服务生端上热腾腾的面碗。

　　面来了，清淡的汤汁上稀稀落落的散落着几片绿绿的叶子很是好看，合欢忍着胃中的不适拿起筷子挑起面，吃了小小的一口，立刻明白了那种感觉。

　　原来北方并不是不在乎，而是每一次吃面都是一种自我惩罚。

《北方有座城》
那些青涩年头里对你青涩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