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31 事变

　　李靖从太原回到马邑城外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因此尽管他恨不能马上向高君雅汇报这天下午分别在兴国寺和王威府内发生的事情，可高君雅早已安寝，他只能按纳下满怀的烦忧，也睡下了。

　　可是，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走马灯般的只是来回循环地重复着白天的所见所闻：一时是兴国寺内人山人海的情景，一时是李世民与那虬髯汉子对弈落子的景象，一时是王威那一副蠢笨的面孔，一时又是武士彟那貌似忠厚实为狡诈的神态，一时又化作刘文静那满脸的讥嘲之色……

　　李靖就是如此心潮起伏不定，也不知翻腾到什么时候，才因倦极而略略沉入睡梦之中。待得他猛地醒过来时，睁眼一看，却见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他连忙爬起来，匆匆漱洗，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直奔高君雅的营帐。谁知营帐之内空荡荡，一问士卒，这才想起今天是十五日，是每月例行的正副留守齐聚太原坐堂视事的日子，因此高君雅这天一早就已经出发去了太原。

　　虽然高君雅是因为例行公事的缘故而去太原，李靖心头的不安却是越发的浓烈了。高君雅对于昨日他与王威的谋划还一无所知。当然，王威如果见着他，应该会跟他提起的。但一来李渊也在场，王威肯定只能在他耳边低声说个大概，无法详尽告知；二来李靖还来不及跟他说起王威过于信任武士彟乃大大不妥之举。

　　如果武士彟真的是个两面三刀之人，而且昨晚就已经背着王威跑去向李渊告密的话……

　　这个念头一浮上李靖的脑海，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不行！要现在就赶去太原向高君雅他们发出警告。对了，何不借口说马邑这边军情有变，把高君雅叫出来，向他细述此事？

　　李靖下定了决心，立即便牵过自己的坐骑，又一次飞奔在从马邑到太原的官道上。

　　与昨天的烈日当空不同，今天却是个多云的天气，把那骄横的太阳遮蔽了起来。可是头顶虽然没有了太阳的曝晒，气温却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有所降低，反而似乎因为天空压着厚厚的云层而变得格外的闷热。策马飞奔的李靖仍是热得汗流浃背，还觉得甚为气闷，好像喘一口气都会很费力。这样的天气自然是让他那本来就是烦闷的心绪更添焦躁。

　　终于，太原城门遥遥在望。李靖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用力一夹马肚，催着坐骑加快奔跑的速度，一掠而入。

　　这太原分外城与内城两重，刚才李靖进入的只是外城的城门。留守坐堂视事的是内城里的晋阳宫大殿，因此李靖继续策马往内城的城门跑去。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同寻常。那内城城门的所在，堆着好大一群人，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人那么多，马是跑不起来的，李靖只得跳下马背，走上前去，拉着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堵在这门口？”

　　那人一脸焦急的道：“因为那守门的兵大爷不让我们进去啊。我今天还急着要运一批货进去呢，之前也没有发过榜文通知说今天不让人进内城的，突然之间就把我们拦在这外头，真是急死人了！”

　　李靖伸头往里张望，果然见到人群边缘处，一批士兵手执兵戈把门口封住了，外面的人怎么恳求都只是摇头不给放行。

　　李靖双手用力推开身前挡道的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来到那批士兵面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今天为什么要封门？”

　　一个士兵看他穿着军服，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神态便显得恭敬了些，道：“是二郎下令封锁内城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二郎？李世民？是他干的好事？

　　李靖不由得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本来就一直隐隐潜伏在他心底的那股疑惑不安这时“呼”的一下直涌了上来。

　　“这位兵大哥，我是马邑郡丞李靖，带着马邑那边的紧急军情来这里，要向高君雅副留守禀报的。军情紧急，请你通融一下，让我马上进城！”

　　那士兵犹豫着道：“这样啊？那我得先去请示一下二郎才行。”

　　李靖心下恚怒，想：李世民名义上只是个毫无官职在身的布衣白丁，凭什么我这堂堂马邑郡丞的朝廷命官要进这太原城都得经他批准？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发火也无济于事，正要再作劝说，忽听得城内嘈声大作，本来因这封锁戒严而变得一片空荡荡的内城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之声。

　　众人都不若而同地遁声看去，却见拐角处人影一闪，一个人向着城门这边飞奔而来。只见他身上衣衫凌乱，显然经过了打斗挣扎，脸上神色更是惊恐慌乱得五官都扭曲了。他一边跑，一边还扯着嗓子拼了命似的大叫：“反了！反了！李渊造反了！李渊是乱臣贼子，李渊是……”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李靖的心更是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一般。因为，尽管那人衣冠不整、面容扭曲，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的这人正是高君雅！

　　高君雅这副样子，口里还叫着那样的话，这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昭然若揭了么？

　　就在这时，大街的另一头又响起更杂沓的声音，拐角处又是影子一闪。李靖看得真切，那是一匹全身乌黑发亮、唯有四蹄洁白如雪的骏马，马上一个少年，全身披挂，手执弓箭，正是李世民！

　　只见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微的笑意，好像此时此刻跟昨天他坐在兴国寺内与那虬髯汉子对弈的情况并无二致。他的脸容是如此的温和，手上的动作却是截然不同的狠快决绝——他手上弓箭一提，瞄准了在前发狂奔跑的高君雅，在众人眼睛都还来不及眨上一下的瞬间，长箭已脱弦飞出。紧接着便是高君雅的长声惨呼，滚倒在地上。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眨了一下眼，定睛看向高君雅身上，只见他脚踝之上已插-进了一箭。

　　李靖霍然抬头再看向李世民，但见他仍是那样一脸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手上弓箭一收，往后摆了一摆。跟在他身后的另一批士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那倒在地上叫得杀猪也似的高君雅绑了起来，拖回晋阳宫去。再有几个士兵提着水桶往地上冲去，不一忽儿就把刚才高君雅被射倒时流出来的鲜血洗刷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不是亲眼目睹刚才那一幕的人根本想象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看见李世民的目光向着堆在内城大门的人群这边扫视过来，李靖连忙躲在别人的身后，一颗心咚咚狂跳，想：如果这时我被李世民认出来，想必也会是那高君雅一般的下场吧？

　　过去了一会儿，他听到内城街道那边马蹄得得之声渐渐远去。他悄悄斜眼看去，见到的只是李世民的背影，往晋阳宫的方向回去了。

　　李靖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翻身上马，背向内城大门急驰而去。

　　出了太原外城，他才勒住马匹。一时之间，他犹豫彷徨，不知何去何从。

　　回马邑城外的军营吗？高君雅已经被捕，李渊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去那里控制军队。李世民刚才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射倒高君雅，再加上高君雅此前的叫喊，一切都说明李渊已决然造反。而他那么快地采取行动，恐怕正是得知了王威昨天与自己的密谋，则自己也必定已被他们目为王威、高君雅一派而成其死敌。自己再回去马邑那边就只会是自投罗网，除非……除非自己选择向他们屈膝投降吧！

　　李靖忽然想大笑出来。

　　如果他要归附李氏父子，那早在昨天下午刘文静在那小酒馆里向他摆出数百两黄金的时候，他就该接受了，不管当时刘文静说了多难听的话来刺激他。毕竟那时还可以算是“投诚”，可到了现在却只能算是“投降”！

　　李靖甩了甩头，不欲再多想这些事情，辨明方向之后，拨转马头又飞奔了起来。这次，他既不是向着太原，也不是向着马邑，而是向着……长安！

　　后记：

　　1、偶喜欢写世民是微笑着杀伤敌人滴～～

　　2、知道历史的人就知道李靖是为什么、及怎么跑长安去的啦～～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李世民情史（BG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