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魂石

　　骗子……混蛋……睁眼说瞎话……诱拐、不对！□□犯……抓你去坐牢……一辈子不放出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听没听说过！
　　混蛋……
　　拉过可以媲美德芙巧克力的丝被蒙住头，拒绝再与身侧之人进行任何交流！
　　“小空，小空……”身侧之人试图拉开我头顶的棉被，没有得逞后带这笑意轻叹道，“总有一点疼的嘛……”
　　口气甚是委屈。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听！
　　“……你相信我，下次不会了……”
　　你……你！你！你！你还指望下次！下次让你在下面试试看！混蛋……我裹！我再裹！我偏要把这棉被裹成隔音墙不可！
　　气死我了，怎么会给他三两句拐进去的！想是那女人第一次也会疼，男人怎么可能不疼……今天真不知着了什么魔道了怎么会给他压下面了……不甘心……彻底地不甘心……郁闷到呕血……
　　在本大爷气消之前不接受任何洗脑和催眠！这混蛋手段高明！防不胜防……
　　把自己裹成结了蛹的毛毛虫抵制一切糖衣炮弹，却没料到这……这人竟将睡袋状的我整个给搂在了怀里……
　　手抓着被沿不愿放。蹬蹬脚……挣不开，再扭扭身子……靠！这腰间酸疼得跟头天军训完似的……
　　……算了，他爱抱就抱着我，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动了……而且若是不动……咳，不动的话这样也挺舒服的……恩……好象有点困……
　　“……小空，我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只是耳边声音隔着层棉被听起来甚是温存动人，容不下我开一丁点小玩笑……似是还有那么几分无措，但终是难以想象此人会有这种心境，便是作罢，权当自己困迷糊了……
　　怎么办。能怎么办。此虽非乱世，但终是浮生贱命，自己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掂得清分量，不会妄下精力去摸测你这心思究竟有多深多沉。
　　不敢说自己的骄傲自尊值那些个多少银子，但最起码知道，若非你情我愿，拼了我这条命也绝不可能有今日此情此景。
　　最后迷迷糊糊好象回了他句什么，但还是懒得开口只是咕噜在了喉间……想跟他说什么？却是连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待到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很拉风地坐着辆专车回来……虽然黑灯瞎火的这风也不知是拉给谁看。
　　看看这时候是人基本都睡下了。偷鸡摸狗的穿过院子向低调地回房，但老远就傻了眼……这、这灯怎么还亮着……
　　放慢了脚步，其实是已经变成了龟步，但还是给蹭到了门前。脑里唰唰唰地说不清想着些什么，但这手就硬是不知如何去推开这门……
　　天，不知是过于热心了还是故意的，这门竟自己开了！啊，不对，是有人从里边打开了——
　　逃不掉的，这四只眼珠子还是对上了。
　　这眸子太清澈，像山间从未被发掘开凿过的小溪，一眼见底。还很有功力地将那无从掩饰的担心和焦急犹如明镜般一股脑地投射到了我的眼底。
　　套句特文艺腔的词——还真是直指人心！
　　不忍继续在镜子里看自己的心虚样，移开视线混乱扯道：“这怎么还不睡呢……”
　　他没有接我话，使得尴尬指数在这样的夜晚直线飙升。
　　熬不住这了抬眼望望他，却发现他竟依然如刚才般沉默地看着我。
　　在担心和焦急褪去后，眉宇间尽是挣扎，仿佛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以他那个习惯地小动作，咬了咬下唇结尾，收回视线轻声道：“是不早了，我去睡了。”
　　说罢转身，向里屋走去。
　　很平静，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如此平静，又怎会在他转身垂下眼睑时，给那到底还是不知如何掩藏而泄露了的一丝情绪狠狠扎了一下，像给人扼住脖子一般立在门口不知如何移动脚步。

　　显真在躲我。
　　可以的话我也想说是我想多了。只是……怎么说呢，这孩子做得实在太明显，我想自欺一下也不行。
　　平时里白天也就算了，我本就不大和他凑一块，但以前好歹每晚睡觉前能碰上一面。
　　而现在呢？不是我回屋的时候他已经躺床上睡下了，就是等我灭了灯躺床上了他才蹑手蹑脚地进屋。
　　他……心下诸多假设千万条，换以前早拉吼着嗓门和他说开了。但现下却如同做贼心虚一般不知如何开口。
　　不是个心里特能藏得住事的人，故而这几天千回百转地把我憋坏了。
　　偷得半日闲出来散散心。点了碗馄饨拿着勺子舀起一勺汤汁淋下，再舀一勺再淋下，双眼直瞪瞪地盯着自己机械又无意义的动作，还颇怨妇地叹出一声——
　　“唉……”
　　“唉……”
　　怎么有叠声？这大露天的闹市难道还有回音不成？！
　　抬眼看了看自己左手边，原来坐着一个老伯，刚才那声合奏应当就是他发出的没错。
　　那老伯应当也是发现了，抬头看看我，并对我点头微笑示意了下……
　　不止身上这衣料子应当价格不菲，五官间也自有雍容华贵之气。
　　想必不是普通人，能在这种馄饨小摊上相遇还真是有趣。不过也是，谁规定有钱人就不能吃路边摊，说不定人家还是慕名而来的呢。
　　弯眼回了他一笑，自当是萍水相逢。哪知这老伯却接着开口道：“小伙子，怎地一碗馄饨吃得如此感伤？”
　　“那老伯您不也是唉声叹气的？”闲聊我是有基础有自信的，人家开口了自然一搭一唱着接下去。
　　“呵呵，我这是人到迟暮自是感怀神伤。你大好青春年华，岂不应该风光无限么？”
　　“这烦心事并非喜新厌旧，又怎会特别卖面子给少年人。再敢问老人家，何谓风光无限？”
　　“各人看法不同，这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皆可谓风光无限。再简单的说，人成全了自个儿，活地快意潇洒，亦是一种好风光。”
　　“快意潇洒，少年英雄人人想做。只是这年少多与轻狂联系在了一起，孰是孰非又岂是一时半会儿看得准儿的。”
　　这老人家凭地沉默了起来，没有再接我话。眉间拢上一阵轻愁，不复先前的神采盎然，似遗憾似惆怅却看不清晰。
　　心想道莫不是刚才说的什么挑起了他的愁绪，那还真是无心之过了。
　　但他很快收敛起了情绪含笑朗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人生就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下棋，算得再多再准也料不定对方剑走偏锋的时候……”
　　“是啊，所以有人说，这人生与其说像一场棋局，不如说更像一场赌博。赌的是命博的是运，就是想出千也无从下手……哈！这么说来老天应当是个赌鬼！”
　　说着他与我一同笑了起来，许是为了这调侃自娱的语气。
　　“咳……咳咳咳……”
　　“老伯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说话逗趣给笑得呛着了。”他自当是想装着轻松，只是这样的咳法又怎会只是呛着而已，眉宇间苍老病态尽现，“小伙子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今儿和你聊得够尽兴！我这是要赶着回去了，只盼有缘能再见了。”
　　“哎，好，你慢走。”
　　他将钱放下便转身离开，步履匆忙。
　　我坐在原地吃完了最后几只馄饨，慢慢回味着刚才的对话。
　　这馄饨摊上戏言了番人生，还真可谓是种奇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