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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瘫软无力地出了咖啡馆。
张岚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阿姨，我是张云。”张云像是练习了这句话很久一般，看见泪眼摩挲的张岚，他仍旧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刚下飞机，还没吃东西吧？”
张岚语塞，跟着他去了附近的餐厅。
张云她是记得的。他比伽俊大些岁，也许是因为叶德佑的救命之恩，他那会对伽俊，也一直是照顾有加。
只是，叶德佑出事后，她的心思全投入到了失踪的叶伽俊身上。
所有其他的事情，她都已无心在管。
“见到伽俊了？” 抿了一口咖啡，他率先开了口。其实他本不愿牵涉其中，要不是现在安家事多，他本就打算一心一意地做个旁观者。安伟业对他不差，就像多年前叶德佑对他一般。他的一生，也许都在报恩。
亲眼看着安伟业身体每况愈下，亲眼看着安茉莉为了伽俊和他闹翻，亲眼看着伟业建设在三期工程停滞的状况下，每天得应付起那些项目承包公司和银行的催款。他心有不忍地想做些什么。
要不是前两天无意地听到了安伟业电话张岚回来的事情，他也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见她一面。
“.....”女人未应声，眼圈越加红了“你也知道伽俊在A市？”
“我现在在安伟业身边做事。”张云解释“ 你和他的事情，我是在叔叔死后，不小心发现的。”
“....”
“ 伽俊呆在美国的时候，我和他一直有联系。那时年纪小，我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我以为没什么，却怎料到他很介意。” 他说着又顺手用勺子搅了搅咖啡“他今年回来这边的，我们见过面，不过他变了很多。”
“ 张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他十五年。”
“.....”
“我一直有打算和德佑争抚养权的，可惜，还没离婚，他就去了。他说死也不让我有好日子过，结果我真的没再见到伽俊。而且，一别就是十五年。要不是伟业告诉我，我....” 女人轻轻啜泣。话语断断续续的夹着哽咽。
“ 伽俊是为了拿回叔叔的遗产才回来的。他说你和叔叔离婚了，就不该拿着他的东西给别的男人。尤其是球场，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 我是他妈妈啊，他怎么只能为他爸爸想呢~ ”张岚低头，擦了擦眼角“所以说，他和他女儿的事情，也是为了这个？”
“我不知道伽俊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的的确确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接近安茉莉的。而且，安茉莉到现在还在为了他和安总闹脾气。”张云叹气，继续说道“安茉莉很单纯，我认识她这么久，她的脾气和安总一样，很难说服。更何况，她现在对伽俊用心的很。” 是啊，用心。那可是他头一次看见安茉莉为了男人屈身下厨房，屈身学习等待，屈伸抑制自己脾气。
他亲眼看到安茉莉和安伟业吵完架后，那一副气愤而又烦躁的表情。却只需叶伽俊的一通电话就能变得平静柔和。
他亲眼感受到，作为从来都对他报以反感的女人，却在赶着要去约会的时候，破天荒地朝他咧嘴说再见。
“难怪伟业不敢对伽俊怎样...”按照安伟业的脾气，要是知道有人这么处心积虑地想撵倒他，他定会以牙还牙地耍些手段。看来，他还是很顾虑自己女儿的。
而叶伽俊，他是料定安茉莉对于安伟业的影响大的不容忽视。
“伽俊！这样会很危险！”安茉莉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驾驶座上男人的码数已经飙到了200.她恐惧地惊叫开来“伽俊...赶快停下来了...”
“....”男人的油门似乎踩得更加起劲。
“伽俊...”
“诶呀.” 安茉莉低吟一声，由于急速刹车的原因，她的身体瞬间往前撞了上去。好在系着安全带。她的情况无恙。只是她的心脏，仍旧心有余悸地乱跳不停。
“对不起。” 车子停下后，他抽出了一根烟，点上。
“你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安茉莉发现，原来叶伽俊也会抽烟。
“那个女人出现了。”他吐出烟雾，嘴角冷笑 “她说她是我妈妈。真可笑。”
“伽俊...”她喊他，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安茉莉，我们私奔吧。”他转头，盯着她。安茉莉觉得他在隐忍些什么。这样一句直白的“私奔”固然让她意外地愣了住。
“去瑞士。那里有天然的雪山。”久违的笑容浮上脸颊 。他鄙视自己，叶伽俊，你真的很胆小。胆小到你根本不愿去面对。
“好。”她弯起嘴角，“等我爸这边没事了，我们就去那。”
“当我开玩笑吧。” 他突然恢复了原始的玩世不恭，低头埋进了她的肩胛处“茉莉，我后悔了。”
“嗯？”安茉莉听的不清，叶伽俊像只小猫般地蹭着她的颈部。细细密密的轻吻。一点一点地让她天昏地暗。
很久以后，安茉莉才记起，他们当时是如何的吻得难舍难分。
如果那一次,她知道，他的内心是那么的挣扎，她一定不会说，叶伽俊，你真流氓。
张岚若有所思地站在了安家别墅外。
黄昏的夕阳还留着一点点残余。
“你真的要这么做？”
“人这一生的确不能做错事。淑琴和茉莉是无辜的。我有责任让他们置身之外。”
“你不怕他们恨你？”
“你怕吗？”
“想必没人会理解我们。都说老婆是共患难的，情人是享福的。可我和你一起，似乎一直在陪你患难。”
“所以，我也不怕在麻烦你一次。”
“你料定我会心甘情愿去做，不是吗？”
电子铁门打开。一位大方得体的女人映入眼帘。
第二次，看见这张脸。
张岚记得，第一次看见，是在婚礼上。安伟业的婚礼上。就在她结婚后的几年，安伟业给她寄了请帖。
那可是她的初恋，难以忘怀的初恋。若不是叶德佑...
也许，她才应该是安太太。
“喝点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她试探地朝着背身倒茶的沈淑琴问道，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对话。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侵略。
“难道你只是为了来让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他不好意思说。我来代他说，离婚吧，你们。” 张岚倒是佩服起眼前这个聪明的女人来，这种时候，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保持该有的礼貌形象。的确像安伟业说的，难以启齿。
“我想亲耳听他说。如果他真想离，早在我知道你们关系的时候，就该决定了。何必等到现在。”
“也许是为了你女儿。”她说着，突然就想到自己当时。不也是为了儿子而犹豫过。离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 沈淑琴的身子已有些微微颤动。掩盖的坚强悄无声息地开始妥协。眼泪，“吧嗒”落了一滴在手背上。
曾有那么一下，张岚心软了。可仅仅只是那么一下，她便恢复了语气，从包里抽出了文件，“这是离婚协议书。”
“ 凭什么要让我妈离婚？” 话音中，安茉莉穿着一双拖鞋，一阶一阶地下楼靠近。
张岚打量。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躯。还有那脸上微微伴着的纯真。
就是她，对伽俊用心吗？
她孤疑地望着，等待起安茉莉接下来的举动。
“ 我妈不会签的。”果然，她看也没看便撕掉了茶几上的协议。
“ 没关系。我这边有备份。” 张岚沉着应对，这个样子的安茉莉竟然让她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的模样，同她一样，无所畏惧地带着盛气凌人的偏执。
“ 请从我家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她下遂客令。
“ 真没想到伟业的女儿就这副姿态 ！实在是可怜。”张岚拿足了长辈的气势，对付这样的女人，她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如同她自己，只要击中软肋，她定会溃不成军。
“可怜的人是你，全世界都没有男人了吗？你才会这样无耻地来破坏别人的家庭。怎么说，我妈妈都是有名有份的安太太，你不过是我爸用钱养的女人而已。”
“可惜，你不也是一样。为了男人，你甚至可以和你爸翻脸。看来，我们家伽俊的确是很优秀。”
“ 你说什么？” 安茉莉神情一滞，在听到最后半句话时，她几乎有些轰然倒塌的疲惫感。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叶伽俊的母亲。我想他一定没有和你说起过我吧？也对，这种时候，他应该是和你父亲一样，在想着怎么摆脱你才对。” 狠话一出，张岚便转身离开了安家。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安茉莉的眼角，已流淌出了湿湿的液体。
空荡荡的大厅。安静的只剩下那对抱头痛哭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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