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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的药片
林薇在电话里给了他许多中肯而细致的建议。核心是:稳定第一,安全为重;建立信任和规律是基础;专业帮助至关重要;照顾者自我关怀同样重要。她强调,像楚舒云这样严重的PTSD和抑郁症,伴有自伤和物质滥用,自我调节能力几乎丧失,必须依靠药物稳定神经生化基础,同时辅以长期、稳定的心理治疗来重建安全感和处理创伤。她建议楚柯怡先了解楚舒云目前的医疗支持情况,并鼓励他陪伴楚舒云定期复诊,在医生指导下调整药物,同时可以考虑寻找国内擅长创伤治疗的心理治疗师。
楚柯怡将这些建议记在心里,但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其中最直观的一个障碍,就是楚舒云的饮食。
楚舒云有极其顽固的进食障碍和近乎偏执的饮食习惯。他只吃自己亲手做的食物,而且食量少得可怜。楚柯怡尝试过从学校食堂或外面餐厅带一些清淡有营养的食物过来,每次满怀希望地打开餐盒,楚舒云都只是淡淡地瞥一眼,然后摇摇头,声音轻飘地说:“不吃。”
“尝尝看?这个粥熬得很烂,你胃不好,喝点暖暖的。”楚柯怡耐着性子哄。
楚舒云依旧摇头,眼神里有一种混合着不信任和抗拒的固执:“……不干净。” 或者更直接地,“……不是我做的。”
“外面买的怎么会不干净?都是正规店……”楚柯怡试图解释。
楚舒云却已经别开脸,不再看他,手指抠着沙衣服边缘,显出一种紧绷的防御姿态。他对外界食物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排斥,可能源于戒同所那段被强迫吞咽污秽之物的经历,也可能与他严重抑郁导致的味觉改变和肠胃功能紊乱有关。他只相信自己可控范围内准备的东西,哪怕那只是清水煮挂面。
楚柯怡没办法,只能尽量在他做饭时打下手,或者默默记住他偶尔多吃了一两口的菜式,下次尽量准备类似的食材。看着楚舒云日益消瘦的身形,楚柯怡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将营养补充的希望更多寄托在医生开的营养剂和维生素上。
日子在楚柯怡的小心翼翼和楚舒云的麻木循环中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楚柯怡开始更规律地过来,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一种稳定的、可预测的背景音,而不是突兀的闯入。他会在这里看书、用笔记本处理一些作业,偶尔和楚舒云说几句话,或者只是安静地陪着他。楚舒云的状态时好时坏,但至少在楚柯怡的视线范围内,没有再出现严重的自残行为。
然而,真正的危机往往潜伏在最不经意的疏忽中。
那天下午,楚柯怡因为有小组讨论,比平时晚到了两个多小时。他推开公寓门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房间里异常安静,没有灯光,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凝滞感。
“小云?”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快步走向卧室,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楚柯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楚舒云并没有躺在床上。他跌坐在卧室冰冷的地板中央,背靠着床沿,身体蜷缩成一团,正在剧烈地颤抖。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他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断续的、破碎的呓语。
“不……不要过来……走开……”
“别碰我……求求你们……”
“药……我的药……”
他的眼神涣散,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没有焦距地瞪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正有无数狰狞的幻影在逼近。他试图挪动身体,但左腿的畸形似乎因为之前的动作或紧张而疼痛加剧,让他根本无法站立,只能徒劳地在地板上蹬踏,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忘记吃药了。
这是楚柯怡的第一个念头,随即被巨大的恐慌淹没。学姐林薇曾提过,像楚舒云服用的这类强效精神类药物,突然中断或漏服,很可能引发严重的撤药反应或导致原本被压制的症状急剧反弹,包括严重的焦虑、惊恐发作、以及幻觉。
“小云!”楚柯怡冲过去,蹲下身想要扶住他。
他的靠近却像是刺激到了楚舒云。楚舒云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似乎终于捕捉到了他的存在,但那目光里没有认出,只有极致的恐惧和扭曲的敌意。
“滚开!你是谁?!别过来!!”他嘶声尖叫,声音尖锐刺耳,充满绝望,同时手脚并用地向后缩,试图远离楚柯怡,动作间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是我!楚柯怡!小云,你看清楚,是我!”楚柯怡不敢再贸然靠近,只能停在原地,尽量放柔声音,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但楚舒云已经完全被幻觉和撤药反应带来的巨大痛苦吞噬了。他看不清,也听不进。剧烈的头痛、心悸、身体的颤抖和左腿的疼痛,混合着脑海中那些来自地狱的记忆碎片,将他拖入了彻底崩溃的深渊。
“杀了我吧……求求你们……直接杀了我吧!!”他突然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哭喊,不再是之前的呜咽,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泪水混合着汗水疯狂涌出,他双手不再抓头发,而是开始疯狂地捶打自己的头部和胸膛,仿佛想要把脑子里那些可怕的东西和身体里无法忍受的痛苦都砸出去。“太疼了……受不了了……让我死……让我死啊!!!”
这惨烈的一幕几乎让楚柯怡的心脏停跳。他从未见过楚舒云如此彻底、如此骇人的崩溃。那种求死不能的极致痛苦,清晰地写在那张扭曲的脸上和每一个挣扎的动作里。
不能再等了。
楚柯怡狠狠一咬牙,不再犹豫。他看准楚舒云因为捶打自己而手臂挥开的间隙,猛地扑上去,不顾楚舒云激烈的反抗和捶打,用自己结实得多的身躯和手臂,从背后死死地、牢牢地将他箍进怀里,形成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禁锢姿势。
“放开我!滚!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楚舒云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挣扎、扭动、手肘向后撞击、双脚乱蹬。他的指甲划破了楚柯怡的手臂,后脑勺撞击到楚柯怡的下巴,带来一阵闷痛。楚舒云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本能的反抗和宣泄。
楚柯怡闷哼一声,忍着疼痛,双臂如同铁钳般收紧,同时用腿压制住楚舒云乱踢的双脚。他靠着绝对的体重和体型优势,强行制住了楚舒云大部分的攻击性动作,将他牢牢困在自己胸前。
“小云!冷静!看着我!药!你得吃药!”楚柯怡在他耳边大声吼,试图穿透那层恐惧的屏障。
但楚舒云依旧在歇斯底里地哭喊挣扎,对“药”这个字毫无反应。
楚柯怡心急如焚。他记得药盒在客厅茶几上。他一边用尽全力禁锢住不断挣动的楚舒云,一边艰难地、一寸寸地,抱着他往客厅方向挪动。楚舒云不配合的挣扎让这个过程异常艰难,楚柯怡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手臂和胸前被撞得生疼。
短短几步路,仿佛走了几个世纪。终于挪到茶几旁,楚柯怡单膝跪地,依旧死死抱着楚舒云,用一只手胡乱地摸索到那个分格药盒。他凭着记忆,倒出今天应该服用的药片,也顾不上分辨,连同旁边那杯已经凉透的水,一起凑到楚舒云嘴边。
“张嘴!小云!吃药!”楚柯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趁着楚舒云又一次哭喊换气的瞬间,迅速将药片塞进他嘴里,然后捏住他的鼻子,将水杯凑近。
“唔……咳咳……”楚舒云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本能地吞咽了一下。药片混着水滑了下去。
楚柯怡不敢松手,依旧紧紧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同时在他耳边不停地、反复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药吃了就好了,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陪着你,别怕……”
或许是药物开始起效,或许是挣扎耗尽了力气,又或许是楚柯怡那持续不断的、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终于穿透了部分混乱,楚舒云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那凄厉的哭喊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极度疲惫的抽噎,身体也不再剧烈扭动,只是依旧在楚柯怡怀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像一片风中的残叶。
楚柯怡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楚舒云的颤抖也慢慢平息,只剩下细微的、筋疲力尽后的喘息。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手臂和胸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些都不算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舒云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绵长了一些,紧绷的身体也彻底软了下来,整个人脱力地靠在楚柯怡怀里,仿佛睡着了。但楚柯怡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从那种极致的崩溃中暂时脱离了出来。
楚柯怡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盖好毯子。楚舒云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楚柯怡瘫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看着楚舒云昏沉的状态,心脏还在后怕地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楚舒云如此严重的发病。那种毁灭性的力量和无边的绝望,深深地震撼了他,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楚舒云所承受的痛苦是多么深重,以及定期、规律服药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是调节情绪,更是维持他基本神智清醒和身体安全的生命线。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楚舒云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里带着浓重的疲惫、残留的恐惧,以及一丝难堪的羞赧。他似乎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至少记得一部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楚柯怡连忙扶住他,在他背后垫好靠枕。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惊悸。
“小云,”楚柯怡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和严肃,他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沙发上的楚舒云,“我们得谈谈。”
楚舒云垂下眼帘,手指揪着毯子边缘,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你今天……是不是忘记吃药了?”楚柯怡问得直接,但语气并不含责备。
楚舒云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更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嗯。……睡过头了……醒来就……”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醒来就被各种不适和幻觉吞没了,根本没机会去拿药。
“那种感觉,是不是非常可怕?”楚柯怡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心疼。
楚舒云的眼眶瞬间又红了,他用力咬住下嘴唇,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那种濒临崩溃、被幻觉和剧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所以,药绝对不能断,一顿都不能忘。”楚柯怡握住他冰凉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不仅仅是为了让你‘感觉好点’,是为了你的安全,小云。”
楚舒云任由他握着手,眼泪流得更凶,但这次是带着悔恨和后怕的泪水。他当然知道药的重要性,只是疾病本身带来的麻木、健忘和精力匮乏,有时会让他连按时吃药这样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
“还有,”楚柯怡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出思考了很久的话,“我觉得……或许你需要更系统、更稳定的医疗支持。不只是定期拿药,可能还需要和医生详细沟通你现在的状况,看看用药方案是否需要调整,或者……有没有其他更适合你的治疗方法,比如心理治疗。”
听到“心理治疗”几个字,楚舒云的身体明显地抗拒了一下,手指蜷缩起来。他想起在精神病院那些千篇一律的、让他倍感压力的谈话,想起那些试图挖掘他内心却只让他感到被侵犯和更加封闭的“治疗”。
“……我有复诊。”他低声说,带着一种自卫般的强调,“从医院出来……医生让我……定期回去复诊拿药。”只是他很少主动去,通常是父母催促,或者药快吃完了才不得不去。复诊的过程也极其简短敷衍,医生问几句,看看状态,开药,结束。他从未主动提过自己的幻觉、自残冲动或者对药物的不适感。
“我知道。”楚柯怡没有否定他,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那下次复诊,我陪你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跟医生好好聊聊,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包括……像今天这样忘记吃药会发生什么,还有你抽烟、胃不舒服这些事。让医生更了解你,才能更好地帮你。”
楚舒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楚柯怡。陪他去?楚柯怡愿意陪他去面对那些冰冷的医院和可能刨根问底的医生?
楚舒云在情绪相对稳定、没有被剧烈症状困扰的时候,其实是挺好说话的,甚至可以说有些乖顺。尤其是在经历了刚才那样恐怖的崩溃,并被楚柯怡全力保护和安抚之后,他对楚柯怡的依赖和信任又加深了一层。他沉默了很久,似乎在内心激烈地挣扎,最终,还是极轻地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楚柯怡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几天后,到了楚舒云预约复诊的日子。楚柯怡特意请了假,早早过来。楚舒云明显有些紧张,从早上起来就坐立不安,话更少了,只是机械地完成洗漱、吃药、吃早饭的流程。楚柯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帮他准备好病历和医保卡。
去医院的路很近,但楚舒云一路都紧紧攥着衣角,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楚柯怡推着轮椅,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精神科的候诊区总是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压抑的氛围。楚舒云低着头,尽量避免与任何人对视。楚柯怡握着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度和支持。
轮到他们时,楚柯怡征得楚舒云微弱的同意后,一起进入了诊室。医生是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表情温和的中年女性。楚柯怡简要说明了自己是楚舒云的朋友,今天陪同前来,希望医生能更全面地了解情况。
在楚柯怡和医生温和的鼓励下,楚舒云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向医生描述了最近的一些状况:情绪持续低落,兴趣丧失,睡眠依旧很差,食欲极差,体重下降,有自残念头和行为,漏服药物后出现了严重的惊恐发作和幻觉,还有胃部不适和吸烟的情况。
医生听得很认真,问了一些更具体的问题,并重新评估了楚舒云的精神状态。她肯定了楚柯怡陪同和支持的重要性,然后根据楚舒云目前的症状和药物副作用,对用药方案进行了一些微调,换了一种对胃肠道刺激更小、据说对改善动力和情感反应可能更有帮助的新型抗抑郁药,并稍微调整了助眠药物的剂量。她强调了规律服药和监测副作用的必要性,并强烈建议楚舒云考虑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尤其是针对创伤的专门疗法,比如EMDR或TF-CBT,这需要另外预约专门的治疗师。
整个过程中,楚舒云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动地回答,显得疲惫而抗拒。尤其是当医生提到心理治疗时,他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虽然最终他同意了尝试预约,但楚柯怡能看出来,他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怀疑。
从诊室出来,楚舒云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靠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楚柯怡知道,这次复诊虽然必要,但对楚舒云而言本身就是一次巨大的消耗。他推着楚舒云去药房取药,然后默默地带他回家。
回到公寓,楚舒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休息,而是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他没有说话,但周身散发着一种浓重的、低落而不适的气息。楚柯怡知道,他不舒服。不仅仅是身体上可能对新药有反应,更是心理上对暴露伤口、接受评估和面对治疗建议的本能抵触和疲惫。
楚柯怡没有打扰他,只是去厨房热了一杯楚舒云能接受的少数“外来”饮品——牛奶,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另一端,拿起一本书,安静地陪着他。
那次心理治疗之后,楚舒云则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沙发或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或是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楚柯怡看着他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一个压抑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在心头盘旋,最终化作了一句极其轻、却重若千钧的询问。他坐到楚舒云身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声音低沉而艰涩:
“小云……你之前……试过……自杀吗?”
他问得艰难,因为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他知道楚舒云现在只是自残,用疼痛来转移精神上无法承受的痛苦,但这和主动结束生命,是两种不同量级的绝望。
楚舒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很久,久到楚柯怡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已经又陷入解离时,他才听到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声音:
“……试过。”
楚柯怡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巨石砸中。
楚舒云的声音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却带着刻入骨髓的冰冷:“在……那个地方……试过好几次。”他没有说“戒同所”三个字,那是他无法触碰的禁忌,“后来……在精神病院……一开始,他们用束缚带……把我绑在床上……手和脚……都动不了……什么都干不了……”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楚柯怡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他骄傲的、干净的小云,被像危险的疯子一样束缚在病床上,连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都被剥夺。那不是治疗,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控制。
“……后来,他们觉得……我好像……没那么想死了……才……才解开。”楚舒云说完,便不再开口,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
楚柯怡坐在那里,感觉浑身冰冷。他知道了,楚舒云不仅仅是在承受痛苦,他曾经无数次被推到了悬崖边缘,甚至试图跳下去。是那些冰冷的束缚带,强行将他留在了这个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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