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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纪严明立，规矩心中记
卯时三刻，军营号角吹响。
李秀宁走出中军帐，外袍未换，只将腰带收紧。她没戴面具，左眉那道旧疤在晨光下清晰可见。操场上已站满人，新兵老卒混在一起，有人喘着粗气，有人低声抱怨。
“三十斤沙袋，十里山路，完不成的调辅役队。”传令兵重复昨夜命令。
队伍一阵骚动。有人嘀咕：“将军自己跑不跑？”
另一个接话：“咱们背石头，她坐帐里喝茶吧。”
话音刚落，场子突然安静。
李秀宁已经背上沙袋，和别人一样重。她没说话，迈步就走。脚步平稳，速度不快也不慢，正好卡在行军队列的节奏里。
有人想偷懒掉队，看见她走在最前头，汗顺着下巴往下滴，嘴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山路陡，中途有块平石，几个兵把沙袋一扔，蹲在地上喘气。一个老兵索性解开绑腿，说脚磨破了。
李秀宁停也没停，继续往上走。
后面的人互相看看，陆续起身。那个解绑腿的老兵愣了一下，也抓起沙袋跟上。
登顶时，太阳刚出山。她站在山脊，转身往下看。全队人都到了，除了两个实在走不动的，被同伴架着也挪上了坡。
她没讲胜利感言，只说了句：“回。”
下山比上山快。到营门时，所有人都湿透了。她把沙袋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
“从今天起，演武场立铁牌。”她说，“三条规矩，全军必守。”
亲卫抬来一面黑铁牌，竖在操场中央。
她亲自执笔，写下第一条：令出必行，违者杖二十。
第二条：私藏军资、克扣口粮，斩。
第三条：临阵脱逃、动摇军心，枭首示众。
写完，她把笔扔进桶里。
“抄录各营，即日生效。”
当天下午，东营传来消息。有个辅役兵偷了半袋米，藏在床板底下。被巡营女兵发现时，他跪在地上直磕头，说家里三个孩子饿得哭。
李秀宁赶到时，那人已经被绑在木桩上。
她看了眼麻袋，又看了眼士兵的脸。全场没人说话。
“打二十杖。”她说。
行刑人举杖。第一下落下，那人惨叫。第二下，声音哑了。到第十下，他已经昏过去。
“停下。”她说，“抬去医帐，伤好后归队。”
有人小声议论：“不是说斩吗？”
她转头看向人群：“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偷粮是因为饿，不是贪。但错就是错，打了还得认。”
夜里查营，她走到辅役队帐篷外，听见里面有哭声。
掀开帘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缩在角落抹眼泪。旁边几个女人劝她，她也不听。
“怎么了？”李秀宁问。
没人敢答。还是个年长的妇人开口：“白天训练没跟上，被调去炊事组了。她说这辈子再不能拿刀了。”
小姑娘抽着气说：“我投军就是为了不上战场被人欺负……可现在连试的机会都没了。”
李秀宁坐下，让亲卫拿来干粮和热水，挨个发下去。
“我知道你们苦。”她说，“有些人走了一百里路才到这儿，有些人全家死光只剩自己。可军队不是收容所，是打仗的。”
她顿了顿：“如果我今天放过一个落伍的，明天就会有两个装病的，后天全军都散了架子。到时候敌人杀进来，谁保护你们？”
帐篷里很静。
“我在以前的队伍里见过一件事。”她说，“雪地行军，一个人嫌麻烦没系紧手套，半夜冻僵了手。他疼得乱喊，引来野狼，整支小队暴露，死了七个人。”
“我不是心狠。是战场更狠。”
第二天清晨，她在操场上宣布成立补训营。
“每天加练两时辰，由何潘仁监督。合格者可申请归队。”
又点名那个哭泣的小姑娘：“你从今天起负责炊事组记账。善算的人，也是战士。”
人群开始骚动。不是反对，是惊讶。
有人小声说：“原来不算逃兵。”
另一个接道：“记账也能立功？”
中午时分，东营一处粮包冒烟起火。火不大，但浓烟滚滚。几个兵拎着水桶往外冲，跑到一半又停下。
有人喊：“擅动军资要报备！”
另一个犹豫：“可不救火会烧更多！”
僵持间，李秀宁赶到。
她看了看，点头：“能守令，是好事。”
随即下令：“传新规——遇火、疫、敌袭等急情，先处置后报备。失职者罚，救难者赏。”
火很快扑灭，只损毁了两包粟米。
当晚集合，她站在铁牌前。
“有人觉得规矩是锁链。”她说，“其实它是铠甲。它不让你们随便跑跳，但它能让你们活着回家。”
她摘下面具。
伤疤露出来，从眉骨划到鬓角。
“这一刀，我本可以躲。”她说，“但我身后有个孩子。你们将来也会有同伴，有姐妹，有想护住的人。到那时，你们会感谢今天学会听令。”
全场沉默。
几息之后，有人举起手臂。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所有人都抬起了右臂，齐声喊：“诺！”
声音震得营墙都在抖。
她重新戴上面具，转身走向高台。
月光下，操场上还有人在练。是补训营的，一圈圈绕着场子跑。何潘仁站在边上盯着，手里拿着册子记录成绩。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新制的令旗。黑色布面，边缘用红线锁边，中间绣着“娘子军”三个字。
这是第一面正式军旗。
她没展开，只是握在手里。
远处传来报更声。
三更已过，营地该静了。可今晚不一样。东营还有火把亮着，西营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有人在自发加练。
她站在高台边缘，看着底下移动的人影。
风把旗角吹起来，打在她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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