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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共死
贺流在医院只待了不到两小时。一系列基础检查下来,结果都显示“未见明显异常”,除了他颈侧那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小针孔,再找不到任何他突发昏迷的医学解释。医生最终只能将其归咎于某种未知的、代谢极快的强效麻醉剂,在贺流坚持自己已无大碍的情况下,勉强同意他出院。
车子一路疾驰回军区,贺流的心如同被放在文火上慢煎。被植入“种子”的事实像毒藤缠绕着他,而对秦湍的隐瞒更添煎熬。他冲上宿舍楼,一把推开门,声音刻意拔高,带着惯常的、略显夸张的活力:
“媳妇儿!我回来了!”
宿舍里,秦湍正站在书桌前,闻声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缓缓转过身。他的表情是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
贺流没细想,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低头就在他脸颊上响亮地“吧唧”亲了一口。
秦湍被他撞得微微后退半步,抬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蹙眉:“你干嘛?”
“想你了!”贺流理直气壮,手臂收得更紧,脑袋在秦湍颈窝里用力蹭了蹭。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急切的动作里,掺杂了多少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
秦湍任由他抱了几秒,才没什么表情地陈述事实:“才过去半天不到。”
“半天还不够长?”贺流嘟囔着,稍稍松开一点,双手却还搭在秦湍腰侧,低头仔细看他,“一个人待着闷不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就在贺流回来前片刻,秦湍想找支笔,无意间拉开了书桌底层那个带锁、但锁舌似乎有些失灵的抽屉。里面放着几枚军功章,一个旧相册,然后就是一个朴素的牛皮纸信封。
他拿了出来。信封没有封口,他指尖微顿,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两页纸。
第一页,日期是十年前,字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
【爹,妈,儿子不孝。对不起。要是回不来,下辈子再报。】
落款处,是那个十年前略显青涩的签名。
秦湍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秦湍,】
【我对不起你。我的抚恤金,卡,车,房子,都是你的。】
【但……忘了我吧。】
【哥爱你,但哥没能陪你走下去。找个好人家。】
落款,是相遇那天的日期。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在他还对这个痞气十足的特种兵充满审视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在规划着可能无法陪伴他的未来,并且在遗书里,将他放在了所有物质之后,唯一的情感寄托之位。
“找个好人家。”——朴实而残忍的祝福。
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秦湍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笔,在第二页遗书的下方,用力地写下:
【我什么都不要。】
【同生共死,仅此而已。】
他将纸张仔细折好,放回信封,推回抽屉底层。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
此刻,被贺流紧紧抱着,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消毒水味的鲜活热度,秦湍的心缓缓落定。他抬起手,不是推开,而是轻轻回抱了一下贺流的腰,声音平静,却少了些许清冷:
“没事。你呢?”
贺流被他这罕见的主动回应弄得心花怒放,立刻眉开眼笑:“没事!小场面!媳妇儿,晚上食堂有红烧肉,我带你去!”
“好。”秦湍应道。
贺流兴高采烈地说着任务(删减版),秦湍安静地听。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也照在那个被放回抽屉深处的信封上。
一个在黑暗中规划独自承担的未来。
一个在寂静中给出决绝的答案。
同生共死,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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