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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江家在南城根基深厚,又以儒商作风和人交往,口碑极佳,交友甚广,整个腊月家里门庭若市。
遇上多年老友,江老夫妇便会留人吃饭,虽是家宴,也免不了在饭桌上推杯换盏,说些客套话。
连着宴请了一周,江牧青终于受不了了,生无可恋摊在沙发上埋怨:“亲爱的爸爸,有时我真想出去应酬躲躲清净。”
被江母上了一个脑瓜嘣儿。
久违了的中国年,程安篱内心暖融融的,只是担心江牧乔身体。
纵使是四季如春的南城,冬天也总会阴寒些,状态本就算不上好,又忙,出去一天回来,脸色差得简直没眼看。
有时下班早,程安篱会到门口接他,好几次车子已经停好了,人却累得醒不过来,小林直接抱回房里休息,晚饭都没力气吃。
她心疼得直掉眼泪,却又没办法,事务浩繁,他是主将,只能加倍小心看顾着。
千防万防,还是赶在农历年前去医院报道了,细菌感染,轻微肺炎,外加胃炎。
陈洵见怪不怪,看见两人推门,假模假式地掐手指:“嘿,我正算呢,这不就来了么!”
挂了几天水,好歹是在年二十九被放回了家,只是精神头还是不好,咳得头昏脑胀。程安篱再不让他碰工作,书房都不让去。
江牧乔无奈极了,哑着嗓子谈判:“咳咳,阿篱…只看几份文件,我保证不超过一小时可以吗?”
这张依旧霜白的脸着实没有说服力,她来了个战术性迂回:“牧乔,大过年的,多陪陪我嘛。”
江母“适时”路过,轻飘飘飘过一句:“安安的话要听哦~”
很好,完败。
年夜饭其乐融融。
江家开明,心疼小辈们辛苦搓磨,并未提及过去种种,祝酒词用一句“万事胜意”带过。
饭后,江邵东乐呵呵掏出四个厚厚的红包,分别给了两个儿子、程安篱和陆予。
她和江牧乔犹豫着不敢接,老头儿优哉游哉,眼里闪着矍铄又顽皮的光芒:“老规矩,没成家的都是小孩子,都有红包拿。”
江牧乔刚伸进口袋里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程安篱看见了,朝他调皮地吐舌头:嘿嘿,点我们呐~
田亦潼大年初三一早熟门熟路地来了,与其说上门拜访,不如说来胡吃海喝。江牧乔藏酒很多,满满一个酒窖,琳琅满目。前阵子听说搬回来了,正合了她心意,趁假期上赶着就来了,理由冠冕堂皇:“反正你家也没人喝,不能暴殄天物”。
程安篱出来迎,以为会看见小两口:“咦,潼潼,怎么就你一个人?老许呢?”
“呔,别提了,就回来吃了顿年夜饭,初一一早就走了,说什么,要趁着春节打好民众基础,简直全世界最忙。”
田亦潼前两年结婚了,丈夫许砚笙也是机关干部,半年前跟他们领导借调到省里去了,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回来。
上次在电话里,程安篱还调侃:“那你独守空房,寂寞不寂寞呀~”
她答得倒是干脆:“赶紧走,天天管我喝酒,明明就是小酌怡情,说得我像个成瘾酒鬼似的。”
成不成瘾不知道,这人成精得早,惯是个会讨长辈欢心的:“喏,我带了好茶给江伯伯,凤梨酥是伯母最爱的那家,收好昂,可别被牧青发现了。”
“知道啦。”
江老夫妇今天外出拜访,原本应该江牧乔作陪的,只是他身体没恢复,他们心疼,便拉着不情不愿的江牧青充当苦力了。
江牧乔从楼上下来,田亦潼打招呼:“哟,江大少,气色不错哦!”
“日胜一日,阿篱治愈技能满分。”他笑答。
程安篱有些心虚,好像把人照顾进医院刚放出来没几天的是路边的某某。
挚友相聚,有说不完的话,田亦潼也如愿以偿喝到了珍藏佳酿。
午饭后,江牧乔神色疲惫,咳嗽也愈加频繁,程安篱第一时间发现,凑过去悄悄问:“牧乔,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不用一直陪我们的。”
他确实累了,眼前甚至有些昏花的重影,不敢再逞强,道了声“抱歉”便示意小林推他回房。
程安篱起身,被他制止,笑道:“两个小姐妹,难得多说说体己话。”
待人走远,她收回目光,田亦潼正看着自己。“年前病了一场,体力还是差,身上旧伤也磨人。”她说。
嘴角是蓄着笑的,眼神确是苦的。
田亦潼见不得好友这哀哀戚戚的模样,挥挥手大大咧咧劝慰:“喂,程安安,多点信心,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江大少吧,他可是参天大树诶!再说,你不知道自己对他有多重要嘛?哪有那么容易被摧折。”
程安篱被这个比喻逗笑:“好了好了,知道啦~不要念我了。”
“会好起来,ok?”
“嗯。”
只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感同身受呢,她想。
爱人每时每刻都在承受伤痛,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
说起来,春假期间,两个人才算是真正开启了朝夕相处模式,她也真切体会到了江牧乔带着这副漏洞百出的身体,生活有多不容易。
明明没有近视,工作时却会戴眼镜。
她私下问过陈洵,由于长期低血压,很容易疲累,还会视物不清,伴随耳鸣。
都说心肺一体,这副身体将这一点呈现得淋漓尽致。
肺上做过手术,呼吸功能受损,他现在说话轻轻慢慢的,说多了容易咳喘,严重的时候还会带起心脏不舒服,胸口闷痛难耐。
早些年的伤病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他腰背时常酸痛麻木,连带着腿都知觉很弱。
受伤之后消化和吸收功能都变差,身体恢复慢不说,还常常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了也会吐出来,长期下来又添了贫血的症状,每天晨起备受眩晕困扰,脱力地陷在一片扭曲斑驳的黑色块里,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好心情直接被氤湿了睡衣的白毛汗带走。
如是种种,江牧乔只字不提,难受得狠了也只是闭着眼默默忍受,缓过来便立马温温柔柔地笑,轻轻一句:“好阿篱,别担心。”
搅得人心都要化没了。
好在,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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