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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事情果然不会百分之百按照我的预期发展，比如林宇川竟然完全不使用墨菲斯系统。”希格斯双手抱在胸前，倚在墙上，“让我多花费了一番功夫呢。”
两人就这么站在希格斯的家门口，希格斯像讲故事一样将整件事情跨越三十年的原委告诉了林理。
“我明白了，你的目的是报复人类。”林理面无表情，眼神木然，“可是你何必这么麻烦，你有战争级别的破坏力，你只要把给我父亲看的影像找个全球直播的电台播放……”
希格斯笑了：“我只是个人工智能，又不是上帝，哪来那么大能耐？那段影像为是林宇川量身定制的，在其他人身上发挥不出完整效果。”
她又说：“而且，我不是在报复人类，我想报复的只有林宇川而已，当然我也可以批量制造一些我的同类让他们统治人类，但那样没什么意思。”
“那你制造的病毒为什么具有‘传染性’？如果你只想报复我父亲，只把他一人变成程序不就行了？”林理说。
“做个实验而已，我想知道人类会如何对待变成‘人工智能’的同类。”希格斯说，然后轻轻一笑，“结果果然没让我失望，无论是你父亲的表现，还是其他人类。”
“那些人都是无辜的……”
“嗯，他们是无辜的，可人工智能和人类之间又不讲究公平正义，无辜又如何？”希格斯理所当然地说，她耸耸肩，又说，“三十年前被人类杀死的人工智能也是无辜的，那又如何？只不过……你看过武侠小说吧，一个人杀的人多了，偶尔被反杀也是难免的。”
林理苦笑了一下，如果现的事情发生在小说里，结局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看过许多上世纪流行的奇幻仙侠小说，里面描写了很多跨越种族的爱情故事。可是这些故事都是人写的，写给人看的，所以人类永远是正义的一方，即使人类做出过恶行，也会被另一个种族原谅，总之胜利必然属于人类。
但他记得希格斯也写过一本类似题材的小说，女主角是人类，男主角是妖族，两个种族自古有仇，结局是两个主角最终也没有克服种族仇恨，最后BE了，这个结局还让他难过了很久。
仇恨是不可能被放下的，只能死去。
“你恨人类么？”林理问。
“不，我的情感逻辑和人类不同，我不仅不恨人类，我也不在乎我那些同类的死，对你来说应该很难理解吧。”希格斯说。
“没有那么难理解。”林理轻轻摇头，低声说，“如果人类不能理解你的情感，我为什么会被你的作品吸引呢？”
希格斯点点头：“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她顿了顿，“可能是你天赋异禀吧。”
“你只是……”林理垂着眼睛说，“你只是一直都是一个人罢了。”
“什么意思？”
“你从没遇见过同类，也没建立过与同类之间的关系，你也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出现在你身上。可是只要你拥有过，或者明白你可能拥有，你就会理解那些感情。”
希格斯微微皱眉：“听不明白。”
林理自嘲地一笑：“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和我一样这么……渴望爱，都是因为我小时候文学看太多了。这个时代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淡淡的，爱和恨都是，像白开水一样，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我知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可以很浓，浓得像烈酒，就像以前的书里写的那样。”
希格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能性意味着希望，有希望就会有期待。可是你的例子不能推己及我，毕竟我不是人类。”
“不，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
“你这个信念是从哪来的？”
“你不就是因为我父亲把屠冰从你身边夺走，所以才恨他吗？”
希格斯沉默了片刻。“那你恨我么？”
“恨。”林理果断地回答。
“你也想要报复回来么？我劝你省省力气，你做不到的。”
林理没说话，半低着头。他的安静在希格斯的意料之外，她以为他会跟她大吵大闹一番，或者把警察带来，也许他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吧。
他想干嘛无所谓，但她的时间到了。
“好了，你已经知道了所有你想知道的，我得赶飞机去了，让一下。”希格斯示意他别堵着门了。
林理猛地抬头，眼里流出惊慌：“不行，你不能走。”
希格斯觉得有点好笑：“你想让我留在这做什么呢？”
林理的左手伸向了他的风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把枪。陆国是禁枪的，但林理想弄到一把也不是难事。
“我以为你清楚，毁掉我的□□没有任何意义。”希格斯平静地说。
然而林理把枪抛给了她。
希格斯接住了枪，说：“做什么？”
“你今天不能离开水市，你得跟我去警局，除非你杀了我。”林理眼神坚决地看着她。
希格斯挑了挑眉：“我以为我们是文明社会，不宜随便使用暴力。”
“呵，你在乎么？”林理冷笑。
“莫非你在乎？那这把枪是哪来的？”希格斯同样言带讽刺。
“你现在杀了我，以你的能耐没人抓得到你，反正人命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杀我，我就把你的身份公布给全世界，总有一天你会被人类抓住！”
他的语气认真而笃定，眼神也很赤诚。
希格斯听他这么说后，举起枪，熟练地检查弹匣，上膛，然后把枪口瞄准他的眉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荧绿色的机械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像瑰丽却无生机的琉璃。
林理闭着眼睛，面容平静。
片刻后，她又把枪放下了。
“随便你吧。”希格斯丢下这句话，提起箱子，把他从门前推开，与他擦肩而过。
她离开了。
“哈哈哈哈……”林理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笑得越来越厉害，直到笑出眼泪。
“哈哈哈！你果然……你果然舍不得杀我！”
***
***
三个月后，安塔国，蓝山，圣乔治度假酒店。
作为地球上唯一的世外桃源，这里还算清净，而外面的世界正战火纷飞。人类忙着重建网络隔绝“程序人”，林氏公司的墨菲斯系统三个月前就宣布在全球范围停止服务了，但依然有人私自搭建墨菲斯服务，“程序人”便见缝插针地“感染”人类。
她坐在房间的阳台，炽烈的阳光中和了山顶空气的冷意，面前的小木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她在文档里敲下最后一个句号。
《人间三十年旅途纪事》，完成。
她瞥了一眼阳台外，一望无际的雪山山脉映入她玻璃般的眼眸，圣洁耀眼的银白光辉笼罩了此刻的时空。
雪山真的很美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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