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黑心莲

　　因为沈长清失魂落魄，肖安也不放心他骑马，只能去买了马车，将人给安置在了马车里。

　　原先他还一直被魇着，嘴里喊着什么阿娘，什么娘亲。

　　却在就要出城门时突然像是神魂归体一般，一掀门帘就让他往回走，“等等......”

　　肖安为难道，“公子，再回去恐怕锦衣卫得了信已经守着了，就等着瓮中捉鳖呢。”

　　“不去沈府。”他揉着眉心，怎么也揉不开眉间的燥郁，“武安侯府。”

　　“公子？”

　　沈长清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四平八稳，“有个问题困扰我许久了。”

　　肖安见他理智上线，还是决定同他冒一回险。

　　“公子，就算顾小姐再钦慕你，但是顾家到底是忠良世家，你就不怕顾小姐大义灭亲，立马派人去通知锦衣卫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如果她这样做了，倒也可以。”

　　完了，完了，肖安心中大骂完蛋，他家公子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功劳去的吗？

　　他想要勒马掉头来着，却想道，他家公子疯便疯了吧，如果去了汴京那肯定是一辈子都回不来的，不如和顾家小姐说个清楚，省得一辈子惦念。

　　“我原本最讨厌欺瞒我的人了，但是转念一想，我不是也在哄骗她嘛，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肖安驾着马直叹气，这两人如果老爷没出事，说不定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肖安，我觉得她不喜欢我。”沈长清闭着眼，“所以我想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顾妤难道和那个幕后主使有交集吗？会是这个答案吗?

　　肖安一心看着路，不敢接一句话，他到现在对于老爷被锦衣卫抓了的事都稀里糊涂的，哪能想清楚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武安侯府并不远。

　　“公子，到了。”

　　上次肖安来取过账册，所以对这里布局十分清楚，他带着自家公子翻了墙，“从后门进去吧。”

　　再走过一座廊道，就能看见顾妤的小院。

　　秋菊第一个发现了有人过来，她疑惑地往前看去，看到的竟然沈长清和他的小厮，惊呼出声提醒在暖阳下小榻间小憩的小姐。

　　“小姐，沈公子来了。”

　　“啊？”

　　顾妤原本正在半梦半醒间，睁眼看到了长势正好的嫩绿色的葡萄藤蔓，斑驳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她睡眼惺忪地起身，看向了沈长清，“秋菊，你先出去。”

　　小院里就剩下两人，顾妤手搭在身侧石桌的白玉棋盘上，“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吧。陪我下盘棋怎么样?”

　　沈长清面色平静地坐在了顾妤的身侧，“我似今日才头一次认识你。”

　　顾妤为他斟了一杯茶，“我没想到你会过来，你现在应该去了汴京才对，为什么要来？”

　　这盘棋局，如果有一个必死的棋子那一定是沈修文。

　　沈长清看她纤细柔弱的手指，拨弄着棋盘的黑白局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她，“顾妤，是你吗？”

　　她略一挑眉，心中带着几分逗弄的讽意，怎么可能是顾妤？

　　“什么？”

　　沈长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拾起黑子，落子而下。

　　“没什么？有人要害我沈家，我查了许多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幕后主使。”

　　“甚至怀疑了我？”顾妤浅笑着看向他，语气中没有一丝责怪，“但我缘何要这样做？”

　　沈长清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倏然松了一口气，与她无关就好，“是我多疑了。”

　　“我顾妤与你们沈家从未结果半点仇怨吧，我也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去’陷害’一个朝中的二品，哦不，三品大员。”

　　“沈郎，你这样怀疑我，我实在是很伤心。”她嘴里说着伤心，但是却一心扑在棋局上。

　　“你不喜欢我。”

　　“嗯，自然。”顾妤答道，“你不也不喜欢我吗，怎么，你装什么深情才子，我装我的柔弱小姐，我非要上你的钩吗？”

　　“而且你混在脂粉堆里，却是最不懂女人心思的，恐怕那些喜欢你的女子都是眼盲心瞎的。”

　　“呵......”沈长清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轻笑出了声，“你说得对，她们不知道我的真面目，却平白无故地喜欢我，难道喜欢的不就是我的家世，我的财帛，我的名声吗？”

　　“那你为何还与我做戏做了这么久？难道不怕后面真嫁给我了吗？”

　　自然是不怕的，因为沈家必然会倒台，顾妤在心中答道。

　　顾妤一连吃了他好几个黑子，嘴角噙着笑，“盛京城中的公子哥拔高了挑也只能选你，做一辈子戏又何妨？”

　　沈长清低声道，“我要去汴京了，可能不会再回盛京了。”

　　“谋害你全家的幕后主使不查了吗？”

　　“现在查不了。”沈长清痛苦道，“得慢慢来......阿妤，我的娘亲死了。”

　　顾妤手指顿住，“为什么？”

　　“为了我，要不然我活不了的。”

　　“所以你是要为你全家报仇雪恨的，对吧？你想杀了你的仇人对吧？”

　　“自然。”

　　顾妤了然地点点头。

　　沈长清如果被锦衣卫的人抓了，庄老太公会力保沈长清，他最多受点磋磨，却死不了。

　　但是如果现在让他走了，他会查到幕后黑手是她吗？

　　她很期待这个答案。

　　棋局之上，胜负已分。

　　“你分心了，所以我赢了。”

　　“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再见面，一定会是仇人。

　　即使是仇人那又如何，她会再赢他一次，然后亲手杀死他。

　　所以在死之前，沈长清，在苦海里陪着她吧。

　　沈长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发现顾妤是同他仇人站在一边的，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沈长清苦笑着，他觉着自己疯了，像是只无论是谁都想咬上两口的疯狗。

　　顾妤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又躺回了自己的小榻，“这葡萄估摸着要结果了吧......”

　　唐家贫寒，唐母一直会种一些蔬果，她耳濡目染再加之在医馆的时候有学过如何栽种药草，对于这些分外手熟。

　　左手边的那处空地，原本种的是花丛，但现在却被她拿来种些蔬菜和粮食，其中有一样是在库房里待久了发芽了的土芋。

　　现在已经郁郁葱葱，开出了小小的白色的花朵。

　　顾妤每日都照看着地里种着的东西，再听听秋菊和春月说一说盛京城发生的大事。

　　春闱漏题的事可算是盖棺定论了。

　　沈修文，午门斩首。

　　她想着仇人也落得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郁结的心绪总算畅快了不少。

　　显赫一时的沈家彻底消失在了盛京城，沈长清在汴京的庄老太公家倒是保下了一条命，但是世世代代都不能参加科举，相当于没有了任何获取权势的机会。

　　没权没势，怎么翻身啊？顾妤也很好奇。

　　“重开恩科？”

　　秋菊听这从外边得来的消息，顺嘴就说给了对春闱很关心的顾妤，“是的，皇上下了恩典，要重开恩科。”

　　“沈、那人走了，小姐你说，谁会取得这次的会元？”

　　春月心里庆幸着自己改口改得快。

　　她家小姐属实是有些霉运在身，情路坎坷得很，喜欢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呸呸呸......错了错了，应当是那些男人不争气，没有那个运势，还要来攀附她家小姐。

　　顾妤心情好，就连平日里饭都能多吃一点，脸颊上也挂了一些肉，“不知道，这也不重要。”

　　虽然还有仇人在等着她，但是此刻的她却一点也不急了，一是因为那些仇人的身份高贵得很，现在的她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二是还有更要紧的问题在等着她。

　　她的父亲和兄长要回京了，她铁定是要出阁了，嫁给谁这是个大问题？

　　东方弘耀这人，她还有些迟疑，毕竟他不知道她的底细，若是个怕鬼的找个道士给她收了怎么办？

　　许裘的话，更多是立场的问题，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同意她和许山海那边扯上关系。

　　一朝天子一朝臣，特别是宦官，只要盛元帝一走，许山海不是赐死陪葬就是守皇陵。

　　许裘没了靠山又能好到哪里去，除非他自己本身是个有本事的。

　　她十八了，在盛京城算是未出阁的老姑娘了，她是不在意名声，但以父亲和顾缙那个性格，肯定不会留她待字闺中。

　　春月一脸向往道，“小姐，我觉着榜下捉婿这法子好呀，捉个状元郎回来。”

　　顾妤调笑道，“春月，我看是你春心萌动，想要嫁人了吧，怎么比我还急。”

　　“没、才没有嘞。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姐，那人一走，盛京城里传出了许多不好的传闻，说小姐你克夫......”

　　“克夫呀？好命格，我倒希望这是真的。”

　　这样的话，她嫁一个，仇人死一个，也不是不行。

　　“你说嫁给太子行不行得通？”

　　“啊？”

　　春月目瞪口呆，显然被顾妤的话问蒙了，“可是太子有太子妃了呀，小姐你总不可能去做侧妃吧？”

　　“......逗你的，你还真信了，我都没见过太子的面，怎么会对他有想法。不过你说太子一直在汴京待着做什么，怎么不回盛京？”

　　他不回来，她还真是鞭长莫及。

　　“我听闻好像是太子做错了事，皇上很生气，所以不让他回来。”春月答道。

　　顾妤眨了眨眼睛，也不纠结太子的事了，转而看向两个丫鬟，“你们不觉得兄长比我还长了两岁，他不成亲，我先成亲不太合礼数吗？”

　　“好像是有点，不过少爷常年在战场上，娶人家姑娘进来不是很可怜吗？现在小姐在还好，小姐若是也出嫁了，那府里就没人了......”

　　秋菊说到这里这才发现自家小姐好像一直是这个处境。

　　顾妤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独独没有自由，而且还体弱多病，也没有交好的闺中小姐。

　　“所以我觉得奥，若是两厢情愿，多娶几个进来也不是不行。”

　　“啊？”

　　“我如果是男子，我便多娶几个进来，热热闹闹的多好？她们若是内斗任由她们斗去，只要不斗到我跟前来，我就当做没看见。”

　　顾妤代入了一下世家公子的身份，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很不错。

　　不过可惜，她是个女子，是困在宅院里得和其他女人斗得死去活来，争宠的女子。

　　所以她选的夫婿，后院一定要安分一点，她可不想费心思在这种事上。

　　“所以我们现在就应当替兄长相看相看，说不准很快我就有侄儿了，若是侄女，生得肯定也很好看......”

　　顾妤念头通达，赶忙吩咐秋菊去列京城贵女的名单。

　　她一家一家拜访，等都熟络了就约个宴会，让顾缙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科举十五日一晃而过，此时已是四月中旬。

　　盛京城气候和暖，城郊十里桃林开得灿烂，开花再早些的都已经结果了。

　　顾妤约了几位小姐特意在科举结束的第二日，在城郊桃林赏花。

　　溪水潺潺，啁鸟啾啾，和煦的暖风还夹着花香。

　　她选了块高点的石头坐下，看着那边三两成对的青年才俊，不时点评两句，“英英，那穿着绿色衣裳的公子，步伐疲软得很，估计身体不太好......”

　　“啊？”张流英顿时红了脸颊，她不过是随意看了那人一眼。

　　顾妤接着道，“肯定不如我兄长。”

　　这是她精挑细选觉得顾缙会喜欢的小姐，自然不愿意让她芳心外落。

　　“阿妤，这、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你是没见着我兄长，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到时我引你认识。”

　　“好。”她呐声应下，脸上浮起两朵红晕。

　　顾妤眼眸一亮，感觉不枉她在张小姐面前说了顾缙那么多好话，这应该是有戏。

　　另外一位面容骄矜的小姐，徐楚汐看了张流英一眼，心中不屑她的小家子气，“阿妤妹妹上次也同我说要引我认识认识顾小将军，怎么这是改主意了？”

　　“阿妤，你上次也是这么同我讲的，你怎么同所有小姐都这么说。”

　　“哪有，哪有，等我兄长回来，我办场宴会，大家一起见见，若是两厢情愿，说不定就成了一家人了。”

　　顾妤打着哈哈，觉得人多起来果然有些吵。

　　“你也别光想着顾小将军的事，阿妤你年岁是我们中最大的，你可想过自己的婚姻大事？”

　　被人问到这，顾妤可就头疼了，“自然想过，可是也没办法，到时候任凭父兄做主吧。如果他家没有出事，我倒是愿意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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