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下午的时间，班级的比赛项目不多，大本营都没什么人了，姜嘉蔚和隔壁班的无聊下五子棋，其它人都不见影。
　　有人来喊她。
　　“嘉蔚，你们班主任找你，在保安室那边。”
　　“好。”

　　本次校运会作为学委，姜嘉蔚还有一项任务是收加油稿，这也就是她一直守在大本营的原因。但写稿人数少得可怜，搞得她也忘了这回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今天房彩娟提醒她，就是要她通知下去，每人最少三篇以上，他们班级的加油稿数量现在在文科班里差不多垫底了，这是会影响到时候班级道德风尚奖的评比的。
　　整个学校那么大，这会她上哪去找人，更何况，人有没有都在学校都不知道，谁愿意写这个东西啊，作为学委她都不想写。
　　从保安室回来，经过篮球场，围观的人数吓了姜嘉蔚一跳。
　　高三几个认识的学姐看见她，“嘉蔚。”
　　“诶。”
　　“你表弟挺帅啊。”
　　“以前怎么没见来过？”
　　姜嘉蔚干笑，“他，他学习比较忙。”
　　“他在哪上学啊？”
　　“在，在庆松。”
　　“先走啦。”
　　“好的。”
　　姜嘉蔚踮起脚尖，往里望了望，一阵低呼声传来。
　　“姜嘉蔚。”
　　又有人喊她，正走神思考的人吓了一跳。姜嘉蔚回头，是刘鑫泽。
　　“听说那个是你表弟？”
　　刘鑫泽示意了一下被包围的篮球场内。
　　“啊…是。”
　　“你来看他打球？”
　　“我……诶刘鑫泽，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忙？”
　　“你帮我叫一下张超，我们班那个张超你认识吗？”
　　“认识。”
　　“那你叫他出来一下。”
　　刘鑫泽拧眉，“你找张超做什么？”
　　“我们班里的事。”
　　“你干吗不自己去。”
　　“人太多了。”
　　“好吧。”

　　姜嘉蔚在外面等了一会，张超出来了，“找我干吗？”
　　姜嘉蔚靠近了点人。

　　重新回到场内的张超喊了一声，“正熙。”
　　“啊？”
　　“你姐让你回去大本营帮她收一下加油稿！”
　　基本整个篮球场围观的人都能听见这话了。
　　“我姐？？？？”
　　穆正熙一脸懵圈，想起来刚刚那个男生喊张超时说的，姜嘉蔚找他，本来他还在奇怪姜嘉蔚找张超干吗。
　　“对啊，快走走走，要不一会你姐发飙了。”
　　“……加油稿是什么东西？”
　　“别问，回去你就知道了。”
　　“张超你再说姜嘉蔚是我姐我揍你啊。”
　　“她让我这么说的。”
　　“……”

　　姜嘉蔚将大本营的桌面收拾了一下，拿出一本稿纸和笔，贴心地一人摆上一瓶矿泉水。
　　见到两人回来，热情招呼。
　　“来来来，坐坐坐。”
　　张超顿觉不妙，有种被招进青楼当龟公的错觉。
　　“我靠你去吧，反正她只喊了你，没喊我。”
　　这才说完，姜嘉蔚就喊他，“张超！你走什么。”
　　“我，我……”
　　出息，穆正熙瞥了他一眼，揪着人的后领遵循姜嘉蔚的意思抓回来。

　　“叫我做什么啊姜嘉蔚。”
　　俯身进入帐篷的穆正熙撑着桌子，抬手抹了把流汗的下巴，眼睛亮亮。
　　姜嘉蔚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抽出一张给他，“你帮我收一下这个加油稿，一会有人来交你就登记一下，名字还有一人交了几份，每个人最少三份，我去广播站广播找人集合回来。”
　　“OK吗？”
　　这有什么难的，穆正熙撇了下嘴，“知道了。”原来就是收这玩意儿。
　　“张超，你帮我审稿，那种重复率太高的太随便的你就挑出来。”
　　“啊？我审稿你认真的吗学委？”
　　“那反正你俩看着分配工作。”姜嘉蔚交代，“要微笑服务啊。”
　　“诶你外套呢？”
　　穆正熙想起，“在篮球场。”
　　“那我一会去帮你—”
　　“诶同学你的外套。”
　　有人送回来了。
　　“谢谢啊。”
　　“不客气～”

　　姜嘉蔚：“记住啊，下午全部项目结束前，至少要一人两篇，我现在去广播找我们班的人。”
　　穆正熙哦了一声，坐下身和憋着笑的张超对视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靠。

　　张超坐下，同情地拍了拍穆正熙的肩膀。

　　姜嘉蔚广播完蹦蹦跳地回来时，想象的门庭若市场景并没有出现，萧索得可以，落叶吹起，两个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人很是凄凉。
　　“怎么回事？？？”
　　“没人来交稿吗？？？”
　　穆正熙转着笔，懒散地耸了下肩膀，以示无能为力。
　　趴在桌面上涂涂画画的张超从桌肚里掏出一沓收到的零星几份成果递给姜嘉蔚。
　　什么啊，色相有偿后就不管用了，姜嘉蔚拉过椅子叹气。
　　但很快就转换了策略，热血少女上线，握拳，“没人写，那就我们写！我就不信了！”
　　张超瞥了她一眼，这方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们两个写，我给你们加油。”
　　姜嘉蔚果断驳回，“不行，你也得写。”
　　张超扔下手上的笔，哇哇叫，“我写，我写啥啊！！我写！！！我肚子里就不生产墨水这东西！！”
　　“写啥都行，反正你得写。”姜嘉蔚说：“你就凑数，你用胃酸写也行。”
　　胃酸哈哈哈，穆正熙咧着牙大笑。
　　“正熙！！救救我啊……八字不识一撇怎么写啊……”张超挂在穆正熙身上夸张地哭天喊地，“这还不如百米跨栏摔一跤来得痛快……”
　　姜嘉蔚将作文纸塞给他，“百米跨栏可以，这个你也可以，张超为了班级的荣誉，你都可以的。”
　　“你让我一个吊车尾的做这个？”张超拍桌子，试图唤醒她错误的认知，“学委你这是，你这是小材大用啊！”
　　“怎么能这样说自己，我相信你可以的。”姜嘉蔚掏出不知道谁放在这边的几本文摘，“抄总不能也不行吧？”
　　“抄？”
　　“翻书照抄。”
　　张超秒收起虚伪的眼泪，“那可以，抄行。”
　　“字别写太丑啊。”
　　“知道知道～”
　　解决完一个，姜嘉蔚看向穆正熙，换了另一个语气，“他用抄的，但你要写的，要认真写。”
　　“为什么？”
　　姜嘉蔚露出幼儿园老师看小孩一样的笑容，“当然是因为你聪明啦～”
　　“姜嘉蔚，你当我幼儿园小孩啊。”
　　穆正熙极力表现出对这种哄话的不屑。
　　另一个小孩，张超这边也不满了，“学委，不带这样打击人的。”
　　姜嘉蔚开始端水技能，讲得头头是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各有所长，一个擅长抄，一个擅长写。这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得张超一愣一愣。
　　“乖啊，等下每个人都买鸡腿吃。”
　　穆正熙嗤了一声，“姜嘉蔚你干脆去当幼儿园老师好了。”
　　“那也不是不行～”
　　穆正熙翻了个白眼，趴在了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背上说话，一顿一顿的，“我写了写谁的名字啊？”
　　姜嘉蔚找出班级点名表，把几个班委的名字划掉了，递给他，“除了划掉的，挨个写名字。”
　　穆正熙扫了一眼，故意和她唱反调，“我不，我就写你的名字。”
　　姜嘉蔚吸了口气，瞪大眼睛，“那我一个人怎么能写那么多篇！”
　　“那我不管。”
　　“好好好，那写我的名字。”
　　真的是，交上去的时候再偷偷改掉就好了。
　　张超：“……”

　　下午的比赛跑步项目不多，所以操场安静了不少。
　　张超抓耳挠腮地翻着书，左抄一句右抄一句，穆正熙一手撑着不耐烦的脸，一手还是有在动笔写，姜嘉蔚坐在他们对面的正中间，监考官一样。
　　写着写着，写到后面，三个人莫名其妙开始比起速度来了。
　　“我两篇了。”
　　“我也两篇了。”
　　“我第三篇了。”

　　大概又过来了十来分钟，陆陆续续开始有他们班的人三五成群回到大本营。
　　“学委，广播说集合，怎么了？”
　　张超抬头差点感动落泪，握住穆正熙的手，大部队的支援终于到场了，“熬到头了兄弟……”
　　然后就被嫌弃地甩开了。
　　姜嘉蔚说：“房老师说我们班的加油稿垫底了，要我们每个人—”
　　“垫底？？？！！”
　　“什么垫底？？？”
　　“我们班的加油稿。”
　　“我靠，这怎么行！！”
　　“加油稿算到什么时候？？”
　　姜嘉蔚：“明天早上全部比赛结束。”
　　“那还有时间。”
　　“有纸吗？？”
　　张超站起身，着急抠掉作文本的钉子，“这呢这呢，快点你们几个，哥们已经抄了好几篇了。”
　　“卧槽你行不行张超。”
　　“用撕的撕的。”
　　“不行啊，撕的会坏。”
　　“笔笔笔。”
　　“有笔吗？”
　　“哪来多笔啊。”
　　“回教室写吧。”
　　“走走走，回教室。”
　　“学委，我们一会过来交。”
　　“好。”
　　原本还是走的一群人开始慢跑起来。
　　穆正熙看着双手握拳回头看他一副胜利在望的姜嘉蔚，嘴角浮起笑意。
　　姜嘉蔚背着手，领导一样居高临下，挑眉，“你也不要偷懒啊。”
　　穆正熙转着手上的笔，又故意和她唱反调，“我又不是你们班的。”
　　姜嘉蔚也不恼，落坐在他身旁。
　　“你是编外人员，第五十五号。”
　　编外人员？五十五号？
　　“你是几号？”
　　“我吗？我是五号。”
　　呜呜呜呜呜呜呜……火车鸣笛吗。
　　穆正熙握拳挡住唇边笑意。
　　“很好笑吗？”
　　“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你干吗？”
　　“火车过站啊。”
　　“不是这个声音好不好。”
　　“就是啊。”
　　“你快点写。”
　　不经意碰到手肘，这样子，就有点像同桌了。
　　“知道了，学、委。”
　　“衣服掉地上了。”姜嘉蔚弯腰捡起他随意扔在一旁椅子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脏了，穿上吧。”
　　“脏了你还让我穿。”
　　“你放在椅子上，掉了你都没发现。”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我刚才都很认真在帮、你写稿子啊。”
　　帮你两个字还要加重音。
　　“下次，下次提醒你。”姜嘉蔚顺着他的话，又说：“本来就在感冒了，可不要加重了噢～”
　　后半句是在学他昨天讲话，听着就很记仇的意思。
　　穆正熙晃着腿，眉眼带笑。

　　大部分人回教室，小部分人在大本营，奋笔疾书。
　　“多少篇了？”
　　“三十几篇了。”
　　“先交一部分过去，不能一次□□太多，过筛率会很高的。”
　　“男生去交。”
　　“跑快点去。”

　　战斗了大半天了。
　　穆正熙和张超获准去小卖部买汽水喝，广播里传来张超的名字。
　　“卧槽我的稿子还被选上了？”张超惊讶，但仔细一听，怎么没印象，他自己抄的自己清楚，那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真的纯凑数字的，“奇怪，这好像不是我写的。”
　　广播稿一般念两遍。
　　第二遍确定是高二十二班张超没错。
　　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张超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广播里不是因为被通报，有种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穿行，好像一瓶摇晃过拧开的汽水。

　　穆正熙抬了下手里的汽水隔空碰了一下他的，“别说兄弟没讲义气啊。”
　　“你给我写的啊？？！！！”
　　“嗯哼。”
　　穆正熙被一个熊扑差点倒地，扯着人后背拽开，满是嫌弃，“男男授受不亲！！！！”
　　张超嘿嘿笑，跳着脚走路，搭上他的肩膀，狗腿谄媚道：“哥！！你是我亲哥！！！晚上请你吃饭。”
　　又问：“诶要不要去打球？我几个朋友老想和你一起打了，就之前和陈鹏飞一起的那几个。”
　　穆正熙睨了他一眼，“你不写作业啊？”
　　“明天再写呗也来得及。”
　　“南山大学你不考了？”
　　“考啊，我—”
　　“是男人就要说话算数！”
　　“我觉得吧…我考不上。”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他当然是男人，但是，“学习这事儿吧……”
　　穆正熙拧眉，对张超这样畏畏缩缩的想法极为不满，甚至恼火，“你还没开始做呢，你觉得什么你觉得！”
　　终于体会到了蒋文卿平时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她的学生时那种极度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什么感觉了。
　　“你从今天开始你也晚自习吧。”
　　“你真觉得我行啊？”
　　“不是我觉得你行，你要自己觉得你行。”
　　“你不会有时候觉得自己—”
　　“我没有那种有时候。”
　　张超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看着前面的背影，这种屌炸天的自我自信爆棚感，可真是他妈的帅啊。
　　“诶等等我啊！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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