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叶之鲸

　　　第三十一章·冬捕

　　本来年前有一阵天不够冷，大湖的冰没冻实，以为这次庞鲸他们回来可能看不到冬捕，但谁知道后来温度急转直下，又给冻上了。

　　晚上，组织冬捕队的尤老板给大舅打电话，让他们隔天去江上等鱼。

　　尤老板以前和庞鲸姥爷一起在海参崴做伐木工，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儿，受了姥爷很多照顾，后来回国也没断了联系，之后他做起冬捕生意，每年冬捕都叫大舅他们去江上拿点新鲜鱼回家吃，大舅也时常带点自己家的东西送过去，两家人关系特别亲。

　　由于湖离的有点距离，想赶上冬捕起鱼，就得早点起来，姥姥去过好多回，不愿跟着折腾，让儿子闺女两家人自己去，不过还是装了一大袋子东西让带过去。

　　“东西都装上别落下什么，那些个冷面菜都抽了真空了，坏不了，小尤就爱吃这个，让他吃完再来家取啊。”

　　“知道了！妈快进屋吧，别再冻着。”

　　天蒙蒙亮，姥姥站在车前叮嘱，大舅连声应好，然后催促着大家赶紧上车。

　　从车窗往外看，地平线也只一丝丝微亮，大地一副还没完全苏醒的样子，村庄在薄雾中只透出点点微光，偶尔有几声公鸡的打鸣声。

　　“你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庞鲸他们家一个车，齐之宣和他坐在后座，车上开了空调，都没穿外套，庞鲸怕他冷，就把他搂在自己怀里。

　　齐之宣简直要被他吓死，赶忙挣开了他，看了一眼前座的庞鲸爸妈，还好他们在商量今年买多少鱼，没注意后边儿。

　　庞鲸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外套罩在两人身上，在外套里拉着他的手。

　　这回齐之宣没再挣了，就这么牵着。

　　俩人在后座睡了会儿，大概两个小时左右，车就到了大湖上。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湖面被厚厚的冰层完全覆盖，下面有些高低不平的冰裂，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

　　大家都在车上穿冰爪，就李云瑶一个人早早的奔下去，冰爪也不穿，乐此不疲的在冰面上打出溜滑。

　　“哎哟！老李老庞，你们可算来了！”尤老板老远看见他们，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目光扫到李美华，又笑着打趣，“美华还是这么漂亮啊！”

　　“亏你也能夸出口，我这都裹成个包子了，你也能见着我漂亮。”美华笑着说。

　　“那可不，你美貌一如当年。”

　　尤老板说着，又瞧见庞鲸，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小鱼吧？一年一个样，身板越来越结实，跟你爸一个模子刻的！”

　　“尤叔叔好。”庞鲸也礼貌的打招呼。

　　齐之宣慢悠悠的走在后面，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李云瑶当冰上女王，一堆人就数她滑得最远。

　　这冰面上人不少，有渔工，有游客，还有些本地人，除了人，甚至还有许多马。

　　这些马是用来拉绞盘的，捕鱼的网有一张就有几千米，全靠马来拉动绞盘带着网上来，收网放网都少不了它们。

　　“想骑马？”庞鲸走到齐之宣身边看他，他盯着马一动不动。

　　齐之宣摇了摇头，这里的气温估计有零下三十度，马也不像平时见过的那种马，没那么高，但感觉特别壮，身上的毛也很长，特别威猛，看起来撂一蹶子能把人踢飞。

　　这会儿李云瑶终于滑够了，跑到俩哥身边，三人一起回到网头那儿。

　　“当初要不是美华不乐意，我俩早就成就一段美好佳话了！”尤老板还跟这儿扯闲篇儿。

　　“可拉倒吧，你见谁都想处，也就嫂子能管得住你！”李美华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说曹操曹操到，“我说老尤，别分享你那点风骚情史了行不行，起网了没看见呐！”尤老板媳妇儿一嗓子给他吓一激灵，大家哈哈笑话他，他只能乖乖的干活儿去了。

　　“尤娜！”尤老板自己一个人干还不够，高声喊了闺女的名字。

　　“来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从远处传来。

　　马蹄敲击着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由远及近。

　　大家都抬头望过去，尤娜骑着马过来的，她身材高大，眼神坚毅，双手紧握缰绳，身体不断随着马的幅度起伏，速度很快，吹的皮帽子边上几缕微卷的发丝都在风中飘荡，就这么英姿飒爽的来到众人面前。

　　“赶马起网了闺女！”

　　“好嘞！”

　　尤娜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绞盘附近和她爸一起赶着七八匹马开始拉网。

　　随着马匹的拉力，网一点点上来，前面一段都只有零星的几条鱼，拉了大概半个小时，网突然变沉，赶马的鞭子也挥起来了。

　　“起网咯！”

　　随着马鞭落下，一声响亮的号子声乍破寒雾，这是整个冬捕最沸腾的环节！

　　挂满冰碴的网绳在出网口被水管冲刷干净，露出亮白的鱼身见不着缝儿的挤作一团，还不甘的扭动身体，渔工们借着马力一边吆喝一边往外拉。

　　越来越多的鱼顺着渔网带出来，白鱼，鲤鱼，鲫鱼，应有尽有，在这间隙，一条胖头鱼被挤出网眼儿，带着寒气重重的落在冰面上，尾巴还在不停拍打，身上的水都变成冰粒儿，直直溅起来砸到了齐之宣脸上。

　　好壮观！齐之宣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脚下的冰层很清透，甚至能看见渔网上的浮子在脚下移动，最后直直的被拉出冰面。

　　绵延几公里的鱼被网兜着拖拽上来，而身边的人念叨着说今年这鱼真大，渔工们冻的通红的脸上挂满笑容。

　　就算什么也不干，齐之宣光是看着，都觉得这种满足感太强烈了，一点儿不花哨的落在人心里，撑的满满当当。

　　“小宣！接着！”庞鲸突然递过来一条冻得梆硬的鱼。

　　“哈…！！”齐之宣险险接住，吓了一跳，这条鱼大的能遮住半个他，大概有十几斤！

　　“这这…这…”他抱着大鱼转了一圈，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庞鲸哈哈大笑，举着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

　　“转过来，朝我，笑一下！”齐之宣僵硬的转过身，看着手里这条大鱼，又看了眼庞鲸，愣了几秒，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中午的时候，网基本收完，两家人按成本价买了好几蛇皮袋鱼，哐哐扔到了后备箱。

　　“我都说别给钱！你们真是的！”尤老板和大舅又在进行每年的拉锯战，没人搭理他们，太冷了，大家都忙着上车。

　　“嘀嘀—”旁边停了一辆车身高大的越野车，降下窗户，是尤娜。

　　“娜姐。”这会儿是庞鲸在驾驶座，降下窗子打了个招呼。

　　“一会儿你们跟我车，去渔家乐，我爸说中午一块儿吃饭。”

　　“好。”

　　鲸应了一声，赶紧叫上所有人上车。车慢慢驶出湖面，这附近的村子一排排的很齐整，开了各种渔家乐和鱼馆，很多游客在湖上买了鱼就到这儿加工吃，很方便。

　　等开到渔家乐，大家在冰上冻的还没缓过劲儿来，纷纷脱了外套往屋里钻。

　　屋里一个身材比较娇小的姑娘跳出来，扑到尤娜身边，问她今天鱼多不多，累不累什么的，尤娜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轻声回应着。

　　庞鲸看了一眼，进到了屋里，和大家在里边儿坐了会儿，他想起得交代厨房别放蒜，和齐之宣说了一声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正见着尤娜坐在屋门口抽烟。

　　“娜姐。”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嗯。”尤娜把烟盒递过去，他摇了摇头没接。

　　“怎么？”尤娜睨了他一眼。

　　“那个女孩儿…”庞鲸欲言又止的。

　　“我媳妇儿。”尤娜没等他问完，直截了当的说了。

　　也是，能来这种家庭朋友聚会，还这么亲昵，显然是过了明路的。

　　“那个小孩儿是你对象？”她说的是齐之宣。

　　“啊……还不是，但我很喜欢他。”庞鲸赶紧补充，“他也不是小孩儿了，跟你差不多年纪。”

　　尤娜挑了下眉，像是没想到。

　　“娜姐，你家里是怎么同意的。”庞鲸问。

　　“我俩也不是才好上。”尤娜反问，“你家里不同意？”

　　“可能有点难接受吧…不过我还没说。”庞鲸叹了口气，“但他很介意这个，我得先把这事儿解决了，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

　　他想让齐之宣毫无顾虑地靠近自己，家里这关必须自己先打通。

　　尤娜点了点头，慢悠悠吸了口烟：“你年纪还小，不用急。先把人追到手，家里那边慢慢透露，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也最起码得经济独立，用着父母的钱，凭什么你想干嘛干嘛。”

　　庞鲸深以为然。现在他比赛的奖金和队里运动员津贴能覆盖学费生活费还有不少结余，但是父母从小培养他花费的心血和金钱是无法估计的，新的一年，他必须拿出更好的成绩，才能更有底气。

　　“娜娜，吃饭啦，进来吗？”娇小女孩儿从门缝里探出头，轻声喊她。

　　“来了。”尤娜把烟掐了，起身拍了拍庞鲸肩膀，俩人一起进到屋里。

　　屋里已经坐满了人，正热火朝天地唠着嗑，桌中间的大铁锅里，一条炖得软烂的大鱼正咕嘟嘟冒热气。

　　“去哪儿了。”齐之宣靠着庞鲸，小声问了一句。

　　“在门口聊了会儿。想我了？”庞鲸笑着逗他。

　　齐之宣有点无语，慢慢挪走了。

　　庞鲸低笑出声，夹了块没刺的鱼肉放进他碗里。

　　回程的时候是庞鲸开的车，美华夫妻起得早，忙活大半天，这会儿累的在后座睡着了。

　　庞鲸让齐之宣也睡会儿，但他怕庞鲸一个人开车无聊犯困，熬着陪他说话，不过在路上接着个陈润松的电话，一下给他吓激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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