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

　　三日后，师徒三人去了东屿山。
　　东屿山位处戕州东面，大体为盆地造型，八山环绕，外高内低。主山是个倒锥形，上平下尖，悬浮于盆地中央，同周围八座高山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连接。正南的一座山势较低，山体敞着个大洞，洞中延伸出一条山路，连通内外，洞口处被设为了外山门。
　　文毓带着二人在山脚落地，说是从这里开始就要徒步上山。上山之路行人众多，三人并不孤单。初心好奇求学之人为何如此之多，文毓解释，说东屿每百年招收一次新弟子，不限出身、不论过往，有缘或是有天赋，皆有可能被收入门下。
　　“这是什么意思？”初心不解。
　　文毓摇摇手中折扇：“意思就是——收徒全看心情。”
　　初心惊愕：“还能这样？！”
　　“毕竟六界第一灵山嘛，任性～”
　　看着上下来回的人流不止，初心疑惑，说上山的都是来求学的，这很正常，但下山的为何也如此多。文毓告诉她，东屿收徒有三道关卡，一道不过，便可直接打道回府，而这第一道关卡，就在前方的不远处。初心往前眺望了一下，未见关卡，回头问这第一道是考什么，文毓摇头，说不考什么，单单测缘。
　　原本以为只需通过考验便能上山，曼淼还胸有成竹，这会儿听到上山还要测缘，心中不免添了几分担忧：“千月上神曾在这里授过课，师妹同东屿山必定有缘，倒是我，待会儿要是通不过测试，那可如何是好？”
　　初心笑了：“师兄放心，若真是如此，就让师父去帮你走后门。”
　　文毓闻言弹了她一个脑崩：“为师说过了，没有帮你走后门！～”
　　初心揉揉脑袋，回了个「哦」。
　　谈笑间，三人瞧见不远处出现了一条队伍，队伍的尽头便是山门。上山之人纷纷入列，初心和曼淼也自觉排上，文毓则站在了队列之外。
　　看着队伍里的人十个掉头九个，通过测试的屈指可数，曼淼心里更没底了。文毓倒是丝毫不担心，一脸从容地跟他说既来之则安之。
　　队列逐渐缩短，前边的人所剩无几。
　　初心伸出脑袋往前眺望，只见两名东屿弟子的跟前凭空悬着一口圆盘，男弟子从中抓出一把东西撒在被测人的手中，女弟子则静静在旁等候结果。半晌，被测人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随后那女弟子对人说了什么，人便掉头走了。
　　接连几人皆是如此，无一人通过测试，这下就连初心都不禁开始担忧：“师父，看起来好像很难，要是我也通不过怎么办......？”
　　文毓只是笑笑，并未答话。
　　“师妹别怕，师兄先给你打个样！”
　　自己心里都没底的曼淼此时还在给初心打气，初心听了，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前边队伍已尽，终于轮到师兄妹二人。看见文毓，两名弟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尊称他一声「文仙师」。
　　“文仙师？”初心回头，“师父也在这儿授过课？？？”
　　文毓微微昂首，一手背至身后，一副为人师表德高望重的模样说道：“把「过」字去了，为师跟你们一样，也是新来的，将来公务之余，都会来此。”
　　男弟子笑笑，看向初心曼淼：“这两位，想必就是曼淼师弟和初心师妹了吧？”
　　初心有些惊讶，见状，男弟子解释，说千月上神曾在东屿授过课，初心的气息，他一下就认出来了，至于曼淼，之前水神来东屿山时，也曾跟弟子们提起过。
　　初心茅塞顿开：“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师兄…不对，我还没入门，没资格喊你师兄～”
　　女弟子笑道：“师妹放心，若是师妹都入不了门，那这通山的队伍便可全数折返了。”
　　“这两位分别是枭嫣枭然，东屿山的四大弟子其二，他们是倆姐弟。”文毓给两人介绍道。
　　闻言，两人行了个礼，唤了声师兄师姐。
　　枭嫣说初心和曼淼可直接上山，谁知文毓摇头，初心摆手：“不行不行，该测的还得测，上山也得上得堂堂正正。”说着自觉摊开手心。
　　曼淼也伸手过去，回头跟初心说先前说了要给她打样，初心道了声谢，把手收回。
　　枭然笑笑，从圆盘中抓出一把白沙，撒在曼淼掌心。只见那白沙在片刻后化为清水，在他手中卷起水龙，于空中盘旋一圈后，呼啸着消失了。
　　“不愧是文仙师的徒弟～”枭嫣笑道，转向初心，“师妹，请。”
　　初心上前，从枭然手中接过白沙。
　　这次不同，白沙先是在她手中化作一弯月牙，而后变成了一袭倩影。明明只是少许沙粒，但形成的画面却精致细腻，就连发间的飘带都清晰可见。
　　看着那倩影背对初心款款而去，几步之外驻足回眸，在微微仰头间消失不见后，枭嫣不由发出赞叹:“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识缘沙能幻化出如此细致的画面，真不愧是木仙师的亲妹妹~”
　　一直以为自己修为浅薄，于高人眼中不过是些三脚猫的道行，如今亲耳听到东屿四大弟子之一的枭嫣师姐这么夸自己，初心方才觉得，或许自己多少还是小看了自己一些。
　　她挠挠头，略显羞涩。
　　“恭喜二位，测试通过，可以上山了。”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朝着两位师兄师姐行了个礼，然后踏踏实实地往前去了。
　　由于山门设在洞口处，因此过了山门，三人便入了洞中。洞顶很高，钟乳倒挂，山间潮湿，时不时会有水珠滴在头上。洞体不短，前后走了得有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完。
　　出了洞，三人位处的地方地势很高，原本以山体为道的路此时断在了这里，往下望去，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渊。
　　透过重重云雾，初心瞧见了山对面的内山门。她回头想问这段距离能不能飞过去，忽然脚下生出一个石台。石台悬在空中，踩在上头，只要朝那深渊望上一眼，莫说是凡人，便是神仙都难保不会心生恐惧。
　　初心咽了咽口水，说是飞在天上都没这个可怕，曼淼倒是丝毫不惧，口口声声说着会保护初心，初心听了顿时安心不少，一鼓作气决定往前。
　　深渊灌出一道道狂风，初心站在本就不大的石台上，晃眼瞧见底下心慌，一阵风刮来，险些就要站不住往旁一倒，好在曼淼跟得紧，见势不对，抓着她的手臂就把人给捞了回来。
　　见她实在有些害怕，文毓便道直接飞过去便是，这段路本就是用来磨炼凡人弟子的，不算做测试关卡，初心听了连连说他怎不早说，但转眼一想，若是凡人弟子都能轻松过，那她一个神仙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便坚定心志，抬眼，拿眼角的余光去找石台，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过去了。
　　到了内山门前，有守门弟子引路，三人很快就来到了东屿山的正殿。殿前已有几十名通过了首轮测试的人，此时正在逐个施展身手：有人弄火、有人舞剑、有人腾云驾雾、有人打坐念经，五花八门各施其技。
　　初心看得云里雾里，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文毓说这便是第二道关卡，测潜质。
　　“打坐也行？”初心惊诧。
　　“当然，东屿不止修术，有缘者，还可上山修心。”
　　初心听了不由感叹：“那这东屿可真称得上是广纳善缘了～”
　　考官是一名衣着打扮同枭嫣枭然相似的男弟子，发现文毓，隔着老远便朝他行了个礼，文毓点头回应。
　　他跟初心曼淼介绍，说那是四大弟子之一，上官青，他们二人未来的师兄，初心曼淼闻言也朝上官青行了个礼，上官青颔首示意。
　　“四大弟子已经见到了三个，还有一个呢？”
　　文毓四下张望，没见着人：“还有一个叫葛丁霎，是你们的师姐，想来此时应是侍奉在屿山师祖左右。你们师祖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也是前几日来跟他打招呼方才见过一面，若不是东屿收徒，想必他此时应还在外云游。”
　　“师父~”初心一脸「逮到你了」的表情，“你不是说没为我走后门吗？那你过来打什么招呼？”
　　文毓捏着她的脸，没好气道：“为师是给自己走后门行不行啊！~”初心连连喊疼，文毓这才放手，“为了你们两个，为师连天界的清闲日子都不要了，主动上门请任仙师一职，你说我容易吗我~”师兄妹俩相视一笑，齐齐给了文毓一个熊抱。
　　三人抱成一团，都没发现此时前面的队伍已空。上官青过来，朝文毓行礼，二人松开文毓，转身朝他唤了句「师兄」。
　　这轮仍是曼淼先上。
　　他朝人群中一望，道：“请问可有哪位师兄愿出来一助？”
　　一弟子自告奋勇站了出来：“我叫安同，师弟请多指教！”
　　“那就辛苦安师兄了。”
　　曼淼颔首示意，说罢神色一敛，凭空舞出一道水鞭，扬鞭朝着安同挥打，安同吓得闭了眼，谁知那水鞭只是缠上了他的腰身，一记反手就将他吊在了半空，吓得一女弟子紧张上前。
　　安同放松警惕睁开眼，水鞭忽然开始左右晃动，动势凶猛，吓得他连连惊呼。见他怕得要死，曼淼减缓速度，在调整好角度后轻轻把人放回地面，那女弟子见了，赶忙上去扶他。水鞭离身，随即化作寻常的水滴，洒落在地。
　　“安师兄，没事吧？”担心安同惊吓过度，曼淼上前询问。
　　安同摇了摇头，强装淡定：“这、这有什么好怕的~”
　　那女弟子一掌拍在他的身上：“都快吓哭了还在这儿装！”
　　安同正想反驳，谁知女弟子在他身上一通瞎摸，惊奇地道：“厉害呀，这水鞭在他身上缠了三圈，还捆着他晃了这么久，居然能做到滴水不沾，师弟这御水能力也太强了吧！~”
　　上官青闻言称赞：“不愧师承文仙师~”
　　女弟子惊觉，拱手盛赞：“原来是文仙师的徒弟，失敬失敬~”曼淼不好意思地回敬过去。
　　曼淼退下，接下来便轮到初心。初心上前，一时不知该施展什么才好，无奈只能来个最顺手的诠影术。
　　由于这术法涉及到隐私，不能无故用在旁人身上，于是她只能求问师兄师姐，看有没有小猫小狗什么的借来一用。
　　安同积极举手，然后朝远处吹起一声嘹亮的口哨，只见一小白狗摇着尾巴就过来了，在他手边又蹭又舔。
　　“这是小白，师妹尽管对它施展，只是别磕着碰着伤着就行～”
　　初心笑笑，过去抚摸它的头，从手中化出一片红叶，接了一滴它嘴角的哈喇子，再从袖中抖出一堆枯叶，枯叶炸裂后在空中飞舞，开始给现场众人展示过往。
　　只见那小狗闻着味儿地跑到某人脚边，朝着那人不住地摇尾乞怜，而此时那人却在抓着桌上的糕点胡吃海塞。
　　“我就知道是你偷吃了我的梨花糕！！~”方才的女弟子一掌拍在安同脑门。
　　“我、我错了，错了错了！~”
　　“安仙师出行一趟不容易，大老远就带了这么点儿糕点回来，全都被你给吃光了！～”
　　“我错了！回头我再让我爹买些回来！”
　　安同说完开溜，女弟子气得，举着巴掌就追了过去。
　　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害了安同，初心顿时倍感自责，上官青见了上前安抚，说这两人平日里就这样，都是开玩笑的，让她不必担心。
　　一场小小的闹剧过去，在场所有人都对初心的诠影术啧啧称奇，上官青也称赞有加：“没想到师妹也会诠影术，还用得如此熟练，我还以为，这世间除了木仙师，再也没人会此奇术了。”
　　“再怎么说也是无衣的亲妹妹嘛～”文毓笑道，“如何？他们二人，可算过关？”
　　上官青颔首：“那是自然，还请文仙师同师弟师妹在旁稍候，我会让人为你们安排今晚的住处。”
　　闻言，文毓睁大了眼睛：“今日不考第三轮？”
　　上官青笑着摇了摇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