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的前女友

　　“师傅，我知道，我知道。那位老人已经是阿兹海默症中后期了，她的表达很多时候会出现前后矛盾，她孙子也才8岁。而他们说到的航拍仪，警方虽然在红衣男子家找到了，但是当天拍摄的内容也是一片空白，红衣男子说航拍仪坏过，内存卡损坏了，文件都没有留档。”
　　“这是我们常听到的惯用说辞，假设拿不到直接证据，这个案子会很难。”苏大律说道，虽然大家可能心知肚明，这些文件不会凭空消失，当事人可能故意删除或者损坏文档，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些只能作为假想，而要诉诸法律，需要有足够的证据佐证假想。
　　“师傅，这正是我想请教您的，您见多识广，而且是国内法律届的中流砥柱，像类似这种案例，我们能做些什么，难道网络真的是法外之地？这些所谓的正义网民肆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对别人的生活横加干涉，甚至为了个人流量，毫无底线的践踏别人的生活，难道真的就不能有立法或者其他方式来约束吗？”
　　“网络当然不能也不应该是法外之地，如何用法律来约束和制约不法行为，这是我们要探讨的，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真心的觉得高兴，你已经不是着眼当下，也不是只着眼自身，而是站在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角度去为整个法律体系的健全和建设去考虑了……”
　　苏律师心生宽慰，滔滔不绝的跟杨枝探讨起来。这个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弟子，似乎终于有了些职业上的觉悟，正统名门法大出身的优秀孩子，凭借自身能力进了国内一流的法律事务所，接触的是国内最前沿的案子，打交道也是走在法律体系最前端的那批人，在苏大律的期待里，杨枝不应该只囿于情爱，她的聪明和努力，应该更多的放在专业面向的思考上和行业甚至法律体系的健全上，作为一个普通从业者，或许她能做的不多，但是她能做的也绝不少。在今天，杨枝终于开始思考一些苏律师一直期望她能思考的问题了，或许这就是成长，而成长的代价往往是血淋淋。
　　杨枝买了明天下午回A市的高铁票，在回A市前，她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要办，她要去一趟那个红衣中年男人家，红衣男人的网名叫民间侦探六大叔。
　　杨枝在午后出发，杨成成不放心，死活要跟杨枝一起去。
　　杨枝上下打量了几眼杨成成，让芳芳把杨成成的墨镜找出来，给他带上，又把黎彦的车钥匙扔给杨成成，“开黎彦的车去，多看，少说。”
　　姐弟俩驱车来到三江市系水镇的一户人家的门口。
　　杨成成叫了门，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来开了门，映入杨成成眼帘的是一张纹了深蓝色眼线、画着红唇的脸，酒糟鼻、三角眼，干枯发黄的染发已经半掉色，女人带了些不耐烦，问到，“找谁啊？敲敲敲，门都敲烂了。”
　　“我们想谈谈合作。”杨枝面无表情的说到，她认出眼前这个女人大约就是杨村东口摄像头里拍到的那个跟红衣男子一起，拿着自拍杆的那个女人。
　　女人嘟囔了句什么，探头看了看停在门口的车，那辆车颜色是低调且普通的黑色，但是车型和车标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并不是镇子上常见的十万块上下的国产车。
　　女人打量了一眼杨枝和杨成成，就把杨家姐弟带进屋里。
　　“你们好，你们好。”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从里屋走出来，显然，他就是民间侦探六大叔。
　　杨枝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并不理会。杨成成和他虚握了一下。
　　“去，去，倒两杯水。”男人打发女人去倒水，又客套的请杨枝姐弟在客厅落座。
　　“你们两位是？”男人点了根烟，咳了口痰，接过女人递过来的水，抿了口水，开口说到。
　　“我们来谈笔生意。”杨枝边说边起身，拿起旁边电视柜上摆着的全家福照片，淡笑了一下，貌似不经意的对旁边落座的女人说，“这是你的小孩吧，儿女双全呢，长得真好看，多大了？”
　　“是呀，儿子初中了，女儿正在读小学。”女人回答道，声音里满是说起自家儿女时的、来自母亲的自豪。
　　“直接说正事吧，你们看起来不像是要谈生意啊。”男人打量着杨枝，双眼闪着精光，说道。男人心中暗忖，最近因为那个老头的事儿，警察三番五次上门，听说那个老头已经下葬了，今天找上门来的也可能是他的亲戚。
　　“别急，先听我讲个故事。”杨枝坐下来，面色如常，微微一笑，说道，“从前呢，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为了好记，我们就叫男的狗剩，女人就叫翠花。狗剩原本开了一家网吧，翠花中学辍学后就跟了狗剩，网吧兴起那几年两口子的日子过的还不错，但是后来随着电脑普及，很多爱去网吧的年轻人都在自己家里打游戏，网吧的生意就越来越差，后来终于倒闭了。”
　　“你们找事是吧，给我滚，上老子地盘撒野来了，也不问问我是谁。”男人在听到网吧俩字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还什么叫狗剩，明显是拐着弯当面骂他，不待杨枝说完，就跳了起来。
　　杨成成也跟着跳起来，胖胖的身子不住颤抖，怒目而视，输人不输阵，只见他不甚利落的操起身下的板凳，叫嚷到，“谁敢动，谁敢动，爷就拍谁。”
　　“成成，放下。”杨枝按下杨成成的板凳，淡笑着，转身看向油头男人，面容平静，略歪了下头，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我既然敢来，那自然是做了很多准备了，今天这故事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信不信？”
　　或许是杨枝的神情太淡定，或者是杨成成这座肉山的震慑，油头男被自家女人拉着重新坐了下来。
　　“刚说到哪了？对了，网吧倒闭了。”杨枝皱了皱眉，似乎因为自己忘了故事而有些懊恼，随后又露出想起来似的快慰微笑，接着讲下去，“网吧虽然倒了，但是好在网络时代来了，钱也不算难挣，尤其是对狗剩这种人来说，他在很多短视频平台上都注册了账号，拍一些村镇田间地头炕头的小视频赚流量，后来慢慢在十里八乡积攒了一些名气，也有了一些所谓的粉丝。如果说今年有什么大热话题的话，那要数那个偶像明星跟他女朋友的事儿了，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明星的女朋友，她老家刚好是三江市的哎？”
　　油头男和女人并不搭腔，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中途女人想要起身走开，被杨枝伸手拦住，无奈又转身坐回原位。
　　“三江市土生土长的狗剩自然不能放过这波流量，跟几个圈内的哥们姐们一商量，就准备去大明星他女朋友的老家，杨村。大明星和他女朋友自然不在三江，但是听说他女朋友的爷爷在啊，过去拍什么呢，就拍他爷爷。网上有网友爆料说大明星的女朋友小时候是留守儿童，从小跟着住在杨村的爷爷长大，这不就有话题了，现在留守儿童，尤其是女孩，那被村里老流氓欺负的事儿可是爆出一个火一个。连大明星的亲妈都说，大明星那女朋友很有手段，为人风流，老早就把大明星迷的服服帖帖。一个跟着他爷爷长大的女孩，说不定早就被村里老光棍们调教过了，这种猜想网上很多网友都这么认为，可惜说这话的网友不在三江，他们不在，狗剩和翠花在啊，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去杨村拍的都是傻子。”杨枝平静的叙述着，像是在讲一个跟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杨成成时不时侧目观察自己的姐姐的神情，心中泛起无尽酸楚。
　　杨成成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可是记忆里第一次浮现这位姐姐的样子，却是在杨成成两岁或者三岁那年在杨村过年时，具体时间他已经记不清楚了，这个年龄是他根据一般意义上小孩有记忆的年龄大致推断的。
　　那年，杨成成跟父母一起回到杨村过年。依稀记得他坐在老屋大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了妈妈刚蒸熟的甜豆包，甜豆包香甜却因为刚出锅不久而有些烫，他小心翼翼的边吹边吃。或许是甜豆包太甜，又或许是杨成成肉肉的一团看起来很好欺负，一只肥硕彪悍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上来就是一啄，杨成成吓得跳起来，手里的甜豆包在仓皇逃跑时已经掉落，杨成成哭着捂着脑袋，怎么也躲不开大白鹅的纠缠，坚硬且冰凉的鹅嘴在他脸旁乱啄，尖锐的鹅叫声在他耳边响起，以至于长大成人后杨成成看到长了坚硬的长嘴巴的家禽，比如鸡鸭鹅，依旧会心生恐惧。当年个子没有大鹅高的杨成成更是惊恐万分，他哆嗦着躲闪，巨大的惊恐淹没了他的身体，连喊叫都忘记了。而杨枝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杨成成在泪眼朦胧里看到这个大姐姐一把薅过鹅脖子，大鹅挣扎着要起身，又被她一拐腿骑到身下，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大白鹅瞬间被摁倒在地，动弹不得，只得发出低沉的嘎嘎声，似是求饶。大姐姐一手握拳，朝大白鹅脑门上哐哐几拳，边揍边骂，“打死你个小畜生，以后再敢欺负我弟，看我不把你架上铁锅炖了吃。”
　　或许是被架上铁锅炖来吃几个字吓破了胆子，即便大姐姐打完后起身松开了大白鹅，大白鹅却远不敢再嚣张，只灰溜溜的迈了八字步走开。大姐姐捡起掉在地上的甜豆包，扯掉豆□□上沾了土的地方，递给杨成成，自此杨枝在杨成成心中种下了崇拜的种子，这种子快速生根发芽，且日复一日愈加枝叶繁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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