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鱼

　　【不行啊，小姐，这个手机的位置没有信号，定位不到啊。】
　　但是如果她在清溪的话，教授和陈哲应该会知道，便连忙发消息确认。
　　【她那边那边容易没有信号，晚点你再给她打试试就好了。】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从发现顾一没有来微信后，林虞就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交涉。
　　“阿虞，你这是怎么了？”
　　林爷爷看出了林虞的不对劲，走到她身侧，问道。
　　“嗯，没事，有些累了。”
　　“累了呀，也快结束了，今天晚上就住在老宅吧，明天你爸爸会回来，你留下见见吧。”
　　心不在焉的林虞根本没有听清楚爷爷在说什么：
　　“嗯，爷爷你安排吧。”
　　顾一，顾一，顾一，林虞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个名字，到底去哪里了。
　　林虞自认自己不是恋爱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不理智的想法，想立刻开车去清溪，想知道顾一现在倒是什么情况。
　　【顾一来电】
　　林虞避开所有人，躲进了房间里，用颤抖的手接起了电话，声音确实不自觉的提高了很多：
　　“你怎么不回消息？”
　　“打电话也不接？”
　　“这四个多小时了，你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想急死我呀？”
　　“啊？”
　　林虞细细听着电话那边，只有除了风声就是不规律的电流声，不自觉的软了声音：
　　“你说话呀，顾一，你别吓我。”
　　“对不起，清溪这边的信号塔损伤了，一直没有信号。”夹杂着电流断断续续的声音，却给林虞带来了一丝心安。
　　“本来想明天去镇子上给你打电话的，想了想应该和你说一声，就出来找信号了。”
　　郊区十公里范围内才会设立一个信号塔，顾一到底走了多久才找到信号啊。
　　林虞坐到了阳台上，看着天空，有一两颗有些亮的星星，其他的星星都不是很明显。
　　“清溪的夜空好看吗？有星星吗？”
　　“嗯，有，这里没有光污染，可以清楚的看到北斗七星。”
　　“真好，我也想看看清楚的北斗七星。”
　　两个人隔了几百公里，一个人坐在别墅阳台的躺椅上，一个人坐在荒郊野岭的大石头上，是同一片天空，同一颗月亮，却是两种不一样的人生。
　　“你找了多久？”
　　“什么？”
　　“你找信号，找了多久？”
　　“记不得了，大概从七点多发现信号连不上，就往外来找了。”
　　七点多，现在十点过五分了，将近三个小时，在自己联系不上顾一的时间了里，顾一也有在想努力的联系自己。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林虞轻柔的声音像是被风带到了顾一身边。
　　“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给你打电话。”依旧是低低的嗓音，有些疲惫却带上了一丝愉悦。
　　“那你现在离家有多远？”
　　“嗯，大概六公里吧，已经出了清溪的范围，我现在应该是在弄竹的地界上。”
　　“你一路走了六公里，为了找信号和我打电话吗？”
　　“嗯，怕你联系不到我，会不担心。”
　　顾一发现手机里消息发不出去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焦躁，一边说服自己明天一早去镇子上办手续的时候给林虞打电话就好了，一边接连的吃着棒棒糖试图缓解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抓着手机跑出了老屋。
　　冷静，安静，平静都是因为顾一逐渐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下学，渐渐的变成一个人送葬，一个人去民政局给自己办理孤儿证，一个人去给村子里其他爷爷奶奶销户。
　　似乎这半个月里，林虞就像是带着香气的春雨，一寸寸的润湿了顾一已经习惯了的独自一人的生活，并一点点的将自己融入了顾一的生活。
　　离开城市的喧闹并没有让顾一觉得不适，但离开了林虞的顾一，感觉身上和心里被无数蚂蚁啃食着，和上学时想家不一样，因为家就在那里，什么时候回去家都会在远处等着顾一，但林虞不一样，天上的月亮虽然有既定的轨道，但这轨道是根据地球自转而改变，不是因为顾一的奔赴而决定的。
　　明明才分开一个白天，林虞感觉自己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说，顾一也一直耐心的听着，并且句句应答着。
　　“顾一。”
　　“嗯。”
　　“顾一。”
　　“我在。”
　　林虞喜欢叫顾一两遍，喜欢听顾一第一声从鼻腔里出声应答的嗯，也喜欢顾一第二句应答的我在，让林虞很有安全感。
　　“你该回家了，你走回去应该还要很久。”
　　“再等一会，我还不困，你困了吗？”
　　林虞在电话那边，拖着长音，嗯了一下：
　　“我还不困，我还没有换衣服呢。”
　　“顾一，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或者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想念吗？想念的味道很久没有尝过了。
　　顾一站起身，眺望着远处的一片漆黑，用肯定的语气一字字的将自己的思念告诉了林虞：
　　“嗯，我大概此刻，是在思念你的，林虞。”
　　是思念，自信号中断后，脑子里就是在想林虞如果收不到自己的消息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会不会难过，试图用棒棒糖平复焦躁时也总感觉耳边有林虞说话的声音，让自己少吃棒棒糖。
　　但是电话那头的林虞似乎是没有听到这句，因为她那边有人敲门，林虞的耳朵离开听筒去回话了。
　　“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把那颗坏掉的牙齿拔掉吧，好不好。”
　　“好。”
　　“我需要先下楼去，明天你到镇子上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好。”
　　“等你回来，我给你买一个卫星电话，好不好。”
　　“好。”
　　“乖。”
　　挂断电话后，将拍下的星空照片发给了林虞，确定发送出去后，顾一听着田间的蛙鸣虫叫一路走了回去。
　　那一夜，顾一的梦里有很多，有奶奶拄着拐朝她招手喊她回家吃饭，有陈哲背着光给她扔可乐，有自己独自坐在塔尖看远方，然后是林虞，各种和林虞相处过的画面，远远眺望的林虞。
　　顾一盖在自己从小盖到大的小毯子，枕着周爷爷给编的竹枕，身下是顾一和奶奶睡了好多年的凉床，身上穿着的是还残留着茉莉花香气的T恤。
　　起床时天都还没有大亮，顾一将屋子从来到外，还有院子里的卫生都收拾了一遍，把奶奶原本不愿意扔不想扔的东西又收拾了一番，然后躺在了柿子树下的凉椅上，手却下意识的摸向手机，想把挂上果子的柿子树拍给林虞看看的，却想起没有信号。
　　便一刻都不想等了，立刻翻身去里屋换了件衣服，往镇子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信号。
　　“喂。”
　　“醒了吗？”
　　“嗯，你怎么这么早啊？”
　　林虞赖唧唧的声音哄的顾一，压根没有听见林虞那边的喧闹。
　　“今天要去派出所给周爷爷销户，已经和镇子上派出所的民警约好了，他们了解情况知道我是学生，所以特地和我约了时间，让我过去办理的。”
　　“嗯，那你现在到哪里了？坐的车吗？还有多久到镇子上？”
　　“刚刚过弄竹，这个点村村通还没有发车，我先往前走着，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镇子边缘。”
　　“我就说你体力怎么这么好，还有若隐若现的马甲线，不会是从小走路这么练出来的吧。”
　　顾一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
　　“你在吃棒棒糖，是不是？”
　　“你又听出来了？”
　　“嗯，我听到了棒棒糖和牙齿磕碰的声音。”
　　“吃的什么味道的？”
　　“你猜。”
　　顾一难得俏皮，朝林虞甩出这么一句来。
　　“顾一，你幼稚。”
　　林虞含笑着说道，然后猜着：
　　“我猜，橙子味，对吗？”
　　“嗯，最后一根了，一会到镇子上我再买点。”
　　“顾一。”林虞有点生气的喊了顾一一声。
　　“嗯？”
　　“你出发的时候，我给你装了10根棒棒糖，和你说了一天最多吃两根，今天才第二天，你的牙齿还要不要了？”
　　“不是牙疼的睡不着的时候了？”
　　林虞住在顾一宿舍里有几晚，就看到顾一半夜起来含着冰块给牙齿镇痛，才知道顾一左边有颗牙齿已经蛀牙到没边了，还天天吃糖。
　　“昨天，找不到信号，有点焦躁，就没控制住。”
　　顾一像个认错的小孩，歉疚着低语着缓慢的安抚着林虞。
　　顾一的爱好，似乎让人有些摸不透头脑，她喜欢喝茶，却不喜欢和纯粹的茶，总是爱喝搭点其他味道的茶，比如茉莉花茶，青柑普洱，陈皮普洱.....
　　棒棒糖却是顾一用来缓解压力，焦躁不安时的安慰剂，这是被迫早熟的孩子给自己的安抚。林虞知道，所以并没有阻止过顾一吃糖，只是有尽量的去减少顾一吃棒棒糖的数量。
　　“嗯，等回南城，先带你去拔牙，顺便检查一下其他牙齿。”
　　“好。”
　　......一路上，林虞不厌其烦的聊着昨天发生的各种事情，顾一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镇子边缘。
　　“我看到镇子了。”
　　“到了？”
　　“嗯，快了，大概十几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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