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是天才,真的假的?我不信

作者:七号冰2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三十一章李荒原是什么样的?


      黑暗是先于意识涌来的。
      云旌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被裹在厚重的凉意里,鼻腔里满是铁锈与灰尘混合的味道。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粗糙的卡车车厢壁,冰冷的金属硌得指尖发麻。车厢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颠簸感顺着脊背往上爬,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往角落又挪了挪。
      “……钱分五批,打入不同的账户。号码我稍后发给你……”
      若隐若现的男人声音让云旌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绑匪正在要赎金。
      车厢在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中停稳。
      世界陡然静止,颠簸终止。云旌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角落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轻了。外面传来车门开合的闷响,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车厢门外。
      锁链哗啦作响,车门被猛地拉开。
      昏暗光线裹着远处荒芜的景物涌进来,刺得云旌眯起了眼。一个高大身影逆光站在门口,面容隐在阴影里,只留下充满压迫感的轮廓。那人没说话,只扔进来个塑料袋,面包与矿泉水在里面碰撞出轻响,滚落在云旌脚边。
      云旌僵着没动。
      那人也不催促,目光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时间在无声对峙里流淌,直到比饥饿更迫切的需求战胜恐惧——膀胱胀痛得让他蜷缩起身子,再也忍不下去。
      他抬起头,望向门口那片阴影,嘴唇翕动着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神、细微颤抖的身体,暴露自己的窘迫。
      门口似乎飘来一声极轻的嗤笑。那人没离开,反而往前走了半步,依旧堵着车门,目光精准锁在他身上。
      “尿吧。”男人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却像命令。
      耻辱感瞬间漫过头顶,烧得云旌脸颊发烫。可他别无选择,只能背过身对着冰冷车厢壁,在对方毫不避讳的注视下,哆哆嗦嗦解开裤子。细小的水声在死寂车厢里格外清晰,每一秒都是煎熬——那道目光像无形的针,扎在背上,钉进骨髓。完事时,眼泪已经不受控地滚落,混着灰尘在脸上留下冰凉的痕。
      男人什么都没说,转身,重新锁上了车门。
      黑暗再次降临,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那之后,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车门开启的间隔,标记着一天又一天的流逝。男人定期送来食物和水,有时是干硬的面包,有时是带着馊味的剩饭。他很少说话,偶尔开口,也只是简短的指令:“吃。”“喝。”
      云旌开始期盼车门被打开的时刻。
      不是因为食物和水,而是因为光,因为声音,因为那短暂打破绝对死寂和黑暗的“存在”。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种间隔,依赖男人的出现。男人在时,黑暗是有限的,被框在车厢里;男人离开、锁链落下的瞬间,黑暗就活了过来——它蠕动着、膨胀着,带着冰冷恶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钻进耳朵、鼻孔,吞噬他渺小的灵魂。这时他会蜷缩成一团,死死盯着车门方向,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点细微动静,盼着下一次锁链的响动。
      “他是黑暗里……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这个认知像藤蔓,在云旌幼小的心里悄然滋生,缠绕紧缚。
      有次男人递食物时,云旌鼓起勇气,用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问:“……我爸爸妈妈,会给钱吗?”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他。
      车厢外的灯火零星闪烁,映照在男人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唯有那双专注的眼睛,在昏暗中映入云旌的心底。
      “嗯。”只一个字,却让云旌莫名安定了些。他们会给钱,那他就还有用,就不会被扔掉,不会被……杀死。
      又一次送水时,云旌正发着高烧,意识模糊地蜷在角落,浑身滚烫。男人探进半个身子,粗糙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停留了片刻。那只手很大,带着烟味和机油味,不温柔,甚至有些硌人,可那点来自另一个人类的触感,却像一滴温水落进冰湖,在他绝望心里漾开细微涟漪。
      男人收回手,锁上车门离开了。可没过多久,锁链声又响了——他去而复返,带来一小板退烧药和一瓶干净的水。
      他掰开云旌的下巴喂他药片和水。云旌昏昏沉沉得靠着车厢,恐惧依旧存在,对黑暗的颤栗丝毫未减。但一种更复杂、更扭曲的情感正在悄然滋生——一种对唯一光源的趋附,对唯一存在感的依附。
      他开始害怕男人离开时带来的死寂,远超过男人本身的存在。
      他在这片绝对的孤独与黑暗中,开始向那个囚禁他的人,寻求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高烧退去后,留下虚软的躯体和更清晰的感官。云旌靠在车厢壁上,小口抿着男人留下的水,冰凉液体滑过喉管,带来短暂清明。
      男人再次出现时,递来个还带着微温的饭团。云旌接过时,指尖触到塑料包装,竟像触到了一点外面世界的气息。
      男人像往常一样,放下食物就要走。
      “等等!”云旌脱口而出,声音因虚弱和紧张发颤。
      门口身影顿住,半侧过身,模糊轮廓里透出询问的意味。
      云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你……你有名字吗?”
      问完就后悔了,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怕这个问题触怒对方,招来不可预知的后果。车厢陷入死寂,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云旌以为会被无视、甚至被暴力制止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了,像粗糙砂纸擦过木头:“李荒原。”
      三个字清晰落在寂静里。云旌默念一遍:李荒原。
      像一片空旷原始的土地,带着野性生命力,也带着无情苍凉。
      这名字和他认识的那些“书香名”“富贵名”都不一样,裹着粗粝而真实的力量感。
      它不像他认识的那些叔叔伯伯的名字,带着书香或者富贵气。它很……不一样。带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粗粝而真实的力量感。
      莫名的,他喜欢这个名字。
      “李……荒原……”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很轻,几乎含在嘴里。
      门口阴影似乎动了动,李荒原没再停留,转身利落地关上车门。锁链咔哒作响,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黑暗重新笼罩,却不再那么窒息。
      云旌蜷缩回角落,怀里抱着微温的饭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塑料包装。
      他又念了一遍“李荒原”——这个名字像个锚点,在混沌黑暗里有了具体坐标。那人不再是“绑匪”的符号,有了称呼,有了声音,甚至有了……哪怕是冰冷的温度。
      他知道这不对,很扭曲。不该记绑架者的名字,更不该对这名字生出“喜欢”的情绪。可理智在生存本能和极度孤独面前,太苍白了。
      他是李荒原,而自己是云旌,是被李荒原关在这里的人。这扭曲不对等的关系,因为一个名字的交换,在云旌的感知里,悄然变了味。
      依赖的藤蔓,因为知道了缠绕的对象叫什么,缠得更深、更紧了。
      日子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与颠簸中流逝,云旌对时间的感知彻底混乱,只剩下饥饿、黑暗,以及李荒原出现时那短暂又矛盾的“光明”。
      可最近,这“光明”也变得不稳定了。
      李荒原身上的压抑与烦躁几乎要溢出来。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不规律:有时一天来好几次,粗暴地塞给他干粮;有时又消失一整天,留云旌在死寂与加剧的饥饿里煎熬。他动作越来越急促,开关车门的力道大得吓人,锁链哗啦声都裹着火气。
      云旌缩在角落不敢出声,他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像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李荒原是网中焦躁的困兽。
      这天,车厢门被猛地拉开,刺目的光线里,李荒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递食物,而是直接将一个冷硬的馒头扔了进来,馒头砸在车厢壁上,又滚落到云旌脚边,沾满了灰尘。
      云旌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捡起馒头,小声说:“……谢谢。”
      “吃你的!”李荒原低吼,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裹着浓重的不耐烦。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扫过云旌时,不再只有漠然,还混着被逼到绝境的凶狠与审视,“妈的,条子跟狗一样咬着不放……军方也掺和进来了……真他妈晦气!”
      他的目光在云旌身上停留几秒,像在掂量货物的剩余价值,嗤笑道:“反正……前一半钱也到手了。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目标太大……”
      声音渐渐低下去,可云旌听得清清楚楚,那句几乎含在喉咙里的话:“……不如找个地方,扔河里干净。”
      血液瞬间冻住。扔进河里——冰冷河水灌入口鼻,黑暗水底,永远沉没……比车厢里的黑暗可怕一万倍!巨大的恐惧像只手,死死攥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李荒原没再多看他一眼,仿佛刚才只是决定丢弃一件垃圾。他砰地一声关上门,锁链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耳。
      黑暗再次降临,带来的却是彻底的绝望——他要被抛弃了,要被毁灭了。
      云旌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抱成一团,牙齿不受控地打颤,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李荒原不要他了,嫌他麻烦,要把他像包袱一样扔掉。
      这个认知比任何粗暴的对待都让他恐惧。
      他不能被他扔掉!
      他不能被扔掉!唯一的生路,是让李荒原觉得他还有用,不麻烦,甚至……需要他。
      从那天起,云旌变了。
      李荒原带着戾气出现时,他不再只敢缩着。会努力抬起苍白的脸,挤出僵硬的讨好笑容;会用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对方,轻声问:“你……你吃饭了吗?”
      李荒原通常会无视,或者不耐烦地呵斥他闭嘴。
      但当李荒原因为躲避追踪,连续开车疲惫不堪,偶尔靠在车厢外喘息时,云旌会鼓起勇气,将省下来的半瓶水,从车门缝隙里推出去一点,声音细若蚊蝇:“……水。”
      他捕捉到了李荒原那瞬间的愣神——这细微的反应像点火星,点燃了他心里的希望。他更卖力地讨好:努力吃掉所有食物,哪怕馊了也不挑剔;李荒原看他时,他尽量表现得顺从、无害,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依赖。
      他怕李荒原的粗暴,更怕那句“扔河里”成真。在极致恐惧的催生下,他对李荒原的依恋,像藤蔓缠枯树般,变得愈发根深蒂固。李荒原是痛苦的来源,却也是他在冰冷河水里,唯一能想象抓住的浮木形状。
      他开始在黑暗里无声祈祷:祈祷警察不要追得太紧,祈祷李荒原能顺利逃脱——因为李荒原的生存,早已和他自己的生存,紧紧绑在了一起。
      日子在极致恐惧与小心翼翼的讨好中滑过,云旌觉得自己像根绷紧的弦,随时会断。李荒原的烦躁有增无减,车厢外偶尔能听到他压低声音的暴躁通话,全是关于紧追不舍的追兵。
      这天夜里,卡车驶上异常颠簸的路,云旌在车厢里被抛得骨头快散架。突然,剧烈的颠簸伴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卡车猛地倾斜,彻底停住。
      外面传来李荒原压抑的咒骂。
      车厢门被粗暴拉开,李荒原手里握着把匕首——不是平时切食物的那把,刀身在稀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眼底布满红丝,脸上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暴戾,显然,这次故障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来!”他朝云旌低吼,声音嘶哑。
      云旌吓得连滚爬爬挪到车厢边,被李荒原一把拽下车,力道大得让他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冰冷夜风灌进肺腑,他打了个寒颤,才看清周围——荒废的土路旁,是黑黢黢的树林。
      “走!”李荒原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往树林里走。似乎是想弃车徒步。
      云旌又冷又怕,腿脚发软,走得慢了些。李荒原的耐心早已耗尽,他猛地扯住云旌的衣领,将他往回拽,另一只拿着匕首的手下意识地挥舞着,像是在驱散无形的压力。
      “快点!磨蹭什么!真想被扔河里吗?”他低吼道,情绪失控。
      就在他用力拉扯的瞬间,那胡乱挥舞的匕首刀尖,划过云旌的脖颈下方,锁骨位置的衣领处。
      “嘶——”
      尖锐的刺痛传来,云旌倒抽一口冷气。温热的液体迅速渗出来,浸湿了一小片衣料。
      李荒原也愣了下,似乎没料到会划到他。可他眼中的暴戾没消退,反而像找到了发泄口,非但没有歉意,还更烦躁地骂道:“活该!谁让你挡着!”话音未落,一脚狠狠踹在云旌身上。
      云旌被踹倒在地,冰冷的泥土贴着脸颊。他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眼神凶狠、伤人却毫无愧色的男人,一种比身体疼痛更尖锐的东西,骤然刺穿心脏。
      不,不该是这样的。
      李荒原不是这样的!李荒原是……!
      云旌猛地睁开眼睛,梦中的剧烈情绪还在翻涌,引得他一阵反胃,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泪水从眼角溢出。身旁的人立刻起身,脚步声带着熟悉的沉稳,很快,一杯温水递到了他面前。
      “做噩梦了?喝点温水缓缓。”李荒原的声音很淡,却裹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云旗扑到李荒原怀里,李荒原犹豫片刻,直到听见他压抑的啜泣,手指才抚上他细软的发丝。
      “不怕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耐心得一遍遍重复,“不怕不怕,我在。”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259283/3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