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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我来赔。”何妨直直看着叶穿林,却是在跟门外的陈主任说话。
叶穿林跟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一个劲地扒拉何妨的手,检查他的关节。
陈主任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穿林忙碌的背影,一边眉头皱着,一边眉头挑着,后知后觉:“算了算了,后面再说吧。已经派人去拦人了,她腿是真受着伤,走不快。你俩……自行解决吧。”
陈主任话还没说完,就一手掩上门,一手拽住旁边医生的白大褂领子,拉着他快步离开。
何妨望着眼前窸窸窣窣、在自己身上上蹿下跳的小松鼠,轻声道:“我真没事。”
叶穿林正扒拉着何妨的腿,一顿摸。她低着头,眼神执拗地盯着自己的手,手还有些哆嗦。
“你长胆了。跟疯狗互咬,是吧。”叶穿林已经检查过两边何妨的腿了,现在是第三遍,“你是不是没长脑子,跟她对峙干什么?”
何妨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手指划过叶穿林的下颌,指尖触到她的耳后,那里有着灼烧的热度。他轻轻捧起叶穿林的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叶穿林的眼里盈着泪水,是一汪琥珀的湖。眼睛在与何妨对视的那一刻,湖水决堤。
滚烫的泪珠滑过微凉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淌进何妨的指缝。
温润的潮湿侵袭何妨的手心,心里像泼了几抹重彩,庆幸交叠着酸疼,咸涩交织着清甜,一时让何妨晃了神。
“电话呢?”叶穿林哑着嗓子问。
何妨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电话,哂笑着没说话,意味不言而喻。
叶穿林的脸颊被捧在温热的手心中,加上脸颊的泪痕,有些潮红:“你是原始人吗!你他妈不会打电话啊!万一,你真昏里面了,怎么办!”
何妨的眼神软了些许,手轻轻捏了捏叶穿林的脸:“你不是来了吗。”
“幸亏人家医生留了心眼,看到了。”叶穿林越说眉头越皱,“要是没发现,没人来,怎么办。”
“这不是来了吗。”何妨撇了撇嘴,声音里残留了几分委屈的痕迹。
叶穿林盯着何妨蒸着水汽的狭眸,到嘴的重话又原原本本地吞了回去。
“而且……”何妨举起另一只手,手呈握拳状摆到叶穿林眼前。
手掌摊开,手心安放着黑色的小记录仪。何妨抬眸,门外的光亮透入漆黑的瞳孔,忽的明亮起来:“记录仪连了余姐手机的蓝牙,大厅里的视频和刚才的录音,现在全在余姐的手机里。”
叶穿林垂眸凝望何妨的手掌,指腹通红,几道深深的褶皱尚未退去,肯定是攥得太紧、攥得太久了。
她抬眸,撞向他的视线。
何妨的眸子难得的晴明,低声唤着叶穿林:“叶穿林……”
叶穿林静静地看着他,眼里的湿润化作两滴泪珠,早已流完。
两滴眼泪,弥足珍贵。
何妨凑近叶穿林,想去吻她脸颊上的泪痕,却停在了半途:“可以,抱吗……”
叶穿林叹了一口气,身体跟着松懈下来。
跪在地上的膝盖,向前挪蹭了一寸。她张开双臂,前倾身子,一把抱住了何妨。
何妨的身型宽阔,叶穿林的双手勉强在他的后背上交叠几厘米。
她微微用力,双手又多交叠了一寸。
身下的躯体好像抖了一下。过了两秒,滚烫的温度攀上了叶穿林的后腰。
何妨的双手紧紧搂住了叶穿林的后腰,加深了这个拥抱。
屋内仍旧漆黑,只有门缝透过光亮,洒下一方昏黄。
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隔绝了一切喧嚣。两颗心脏共振着,震耳欲聋。
-
刘姐是在女厕所被抓到的。
她可能料想到自个儿走不快,后面也有人来拦她,就进厕所里企图浑水摸鱼。
好在,余姐眼尖,乐夏嗓门大。
凭借医院常客对康复科地形的了如指掌,余姐早在电梯旁守株待兔。一个眼尖,逮住了往这里来的刘姐。
乐夏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去,视线一撞上刘姐,就开始兴奋地大叫。
叫喊引来了救兵,康复科里的医生与护士拿出了比赛拔河的团结。
三两人往女厕所门口一站,两个女护士还进到厕所里盯着厕所里的门板,大家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刘姐负隅顽抗。
两手死死薅住门板上的门锁,硬生生等到保安处来人,两个保安强行开锁后,才被一堆人给拥了出来。
医院有自己的信息暗网,才没过多久,康复科的轶事已经在医院里传开了。
陈主任对此,是怨天怨地。
因为他刚刚收到了院长的微信消息,八个字,没有标点符号。
“严肃对待”。
“法律维权”。
警察叫来了,两男一女。
刘姐被“请”进了主任办公室,办公室门一关,众人也就散了。
下一秒的康复科,恢复了以往的平常忙碌。所有人都重启手头上的事,就是嘴里还津津有味地吧唧着刚刚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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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情绪激奋,没能问出是谁花钱指使她的。”男警官摇头道。他看向叶穿林,“你认识这个大姐吗?”
叶穿林也摇头:“不认识。”
一旁的女警官接着问:“或者你想一想,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刺茬?”
叶穿林微微张开嘴巴,又闭上,瞟了一眼身边的何妨。
女警官很敏锐地察觉到叶穿林的欲言又止,引导道:“不确定也没关系,给我们提供一些可能性,也可以。”
何妨毫无波澜地盯着叶穿林,不点头也不摇头,但眼神很软。
叶穿林的视线离开何妨,看向女警官:“之前有在街上擒拿了一个打人的男子。”
“那他知道你的个人信息吗?”女警官问,“比如你的工作地点。”
“应该是知道的。”叶穿林眸色沉了一些,“当时就在医院的小路上起的冲突。”
女警官深吸一口气:“知道他的名字吗?”
叶穿林顿了两秒:“不知道。”
女警官呼出一口大气,有些失望:“那其他信息呢?他是不是也是医院的医生或者病人,才会来你们医院?”
叶穿林又顿了两秒:“应该不是医生和病人,其他的我记不太清。”
女警官盯着叶穿林的眼睛半晌,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等你想起来可以联系我们。小陈,把联系方式给叶医生。”
“刘姐,我们会带回局里,我们会再问一问的。”女警官声音温和,“会罚款,但金额不会大。”
“没事。”陈主任叉着腰道,“最重要的是给她点教训,医院也不是好惹的。”
女警官笑着道:“行,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
-
警察带着刘姐走后,陈主任也去院长办公室了。
叶穿林和何妨一出主任办公室,就对上了在不远处等待的余姐和乐夏。
“叶医生……”余姐的表情很严肃。
轮椅上的乐夏也没了孩童的欢闹,安静得反常。
叶穿林疾步走向她们:“咋了这是?”
“我怕……”余姐的面部禁皱,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是他……”
叶穿林从未见过这样的余姐,痛楚溢于言表,比那日在医院小径的表情更为苦涩。
她扯出轻松的笑容,抬手搭上余姐的肩头:“如果是他,那就太好了。我上次真气不过,就让他那样跑了,太便宜他了。这次,如果你想提供他的信息,咱俩直接把他一锅端了,治他的罪。当然,你不想咱就不弄了,这次也算下马威了,谅他以后也不敢惹我了。”
余姐的脸舒展开来,她笑着,很是惨淡:“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没有自知之明,他……他,就是个无底洞……”
叶穿林皱眉,下意识地看向乐夏。垂下眸,却发现乐夏不见了。
她猜到了什么,瞟了眼走廊。
果然,何妨推着乐夏的轮椅远离了她们。
他蹲了下来,掏出口袋里的记录仪,放到乐夏的手心里,嘴里念叨着什么。
乐夏一瞬间喜笑颜开,激动而小心地,把记录仪粘回自己的粉色小背心。
何妨又叨了一句什么,乐夏意味深长地看了叶穿林一眼后,用力地点头。
何妨笑着拍了拍乐夏的裤腿,嘴里又念叨着什么。
乐夏一下子张大嘴巴,好像很惊喜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
叶穿林的神经放松下来,重新看向余姐。
同一个走廊,这头的阴暗与那头的温馨,割裂开来。
叶穿林捏了捏余姐的肩头,她的肩头没什么肉,一捏全是骨头。叶穿林眼神坚定:“只要你想,没有摆脱不了的。再说了,你不是已经在一点一点摆脱了吗,这就是一种进步。”
余姐的眼皮抬了一些,显得人精神了点。
叶穿林扬起下巴,指着走廊的那头:“为了幸福,要甩掉他。你们一定要幸福,一定要。”
余姐看向自己的女儿。都说女儿越长大越像妈妈,现在的乐夏,眼睛越来越像自己了。她好期待十八岁的乐夏,肯定也和十八岁的自己一样,是标致的美人儿。
余姐转过头,脸上没了笑:“他叫纪少辉,四十五岁,本地人。”
叶穿林点了一下头,拨通电话。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了,里头是女警官的声音。
叶穿林开着免提,声音不大不小:“他叫纪少辉,四十五岁,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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