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调查局

　　杨钦禹把车停在路边，一边跟上往回走的时遂一边问：“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那儿有几个人在打一个小孩儿！”

　　说着两人到了时遂说的那个暗巷，只见巷子里有四五个穿着吊儿郎当的身影正围着中间一个蜷缩下去的小孩，拳打脚踢的同时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被围殴的小孩倒在那儿用手臂死死护着头。

　　时遂怒道：“住手！”

　　打人的几个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巷子口，几人都很年轻，看着似乎是初高中生的样子。

　　其中一个穿蓝色夹克的男生松开扯着小孩后衣领的手，见说话的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正打算让他别多管闲事，就看到这人身后还跟着个看上去就很能打的男人，而且那人身上的制服……

　　“我靠是警察，快跑！”

　　蓝夹克说着率先开溜，其他几个人见状也跟着拔腿就跑。

　　时遂连忙上前去看地上蜷缩的小孩，好在来的比较及时，小孩似乎只是有些皮外伤。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小孩默默摇了摇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杨钦禹看到那小孩的脸，眼睛稍微眯了一下：“丁恒？”

　　小孩抬头看到杨钦禹，点头打招呼道：“杨警官好。”

　　时遂闻言有些惊讶，他记得杨钦禹跟他说过丁恒已经十四岁了，现在的小孩长得一个比一个高，这孩子刚才缩起来小小一团，呃，也确实长的不高，他还以为是几个高年级在欺负小学生！

　　杨钦禹瞟了眼巷子深处，打人的几个跑没影了：“他们为什么打你？”

　　丁恒沉默了几秒后说：“他们是我以前的朋友，后来我想好好学习考高中，就没怎么跟他们联系了，他们对我很不满，前几天他们约架被抓了，觉得是我告的密，就……”

　　“怎么能这样，这是校园霸凌！”

　　时遂皱眉，杨钦禹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小心头晕。

　　之后两人带丁恒去旁边的小诊所处理了伤口，又送他回了他家楼下。

　　分别前，时遂看向杨钦禹，表示他想现在就尝试查看丁恒的记忆，杨钦禹不太想让他用能力，但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是点了头。

　　时遂问丁恒：“小朋友，可以让我试试查看你的记忆吗？”

　　丁恒点头，时遂轻轻按住丁恒的太阳穴，周身灵气开始活跃，但他却迟迟没有进入丁恒的记忆空间，丁恒就默默站着，安静地看着他。

　　时遂按下疑惑，移开手揉揉丁恒的脑袋：“好啦，谢谢你的合作，快回家吧！”

　　“两位警察哥哥再见。”丁恒礼貌的向他们告别后才转身上楼去了。

　　家里暗沉沉的，爸爸还没下班，丁恒打开灯，两室一厅的房子并不大，但还算温馨，客厅的钟下面挂着一张全家福，旁边是一个女人的黑白照片。

　　餐桌上用遥控器压着一张十块钱，是留给他晚上的饭钱，丁恒拿起那张纸币，眼中神情终于有了波动……

　　回到车上，时遂才跟杨钦禹说：“确实不能看到他的记忆，好奇怪，而且……”

　　杨钦禹接上他没说的话：“而且他太平静了。”

　　“对！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会害怕吗，这孩子怎么这么淡定？”

　　杨钦禹点头：“我已经和荆春大师约了明天去拜访，或许他那儿会有线索。”

　　“我可以一起去吗？”见杨钦禹神色有些犹豫，时遂忙说，“荆山路挺好走的，而且空气很好，我都在病房里憋好久了，队长，求求你啦——”

　　他尾音拉得长长的，杨钦禹顶不住他这样，心里叹了一声，点头道：“好，我明天早上九点去接你。”

　　次日上午十点左右，两人在荆山湖边找到荆春时，他正在石头上打坐，旁边还架着鱼竿。

　　“荆春大师。”

　　“来了？”荆春收功起身，看到时遂便扬了下眉毛，“你也来了，正好。”

　　时遂疑惑地眨眨眼。

　　荆春看向杨钦禹：“找我何事？”

　　“大师，前几日……”

　　杨钦禹说完后，荆春思索片刻：“我对时灵不甚了解，不过非人对人类使用能力削弱或失效，多半是因为人类天赐的灵气护体，或许是他体内灵气特别充沛罢。”

　　时遂回想了下自己查看过记忆的人，文修远是非人，但灵力几乎耗尽；井建元是人类，但他已经六十多了，护体灵气早就分解了大半。

　　可是他也对杨钦禹使用过能力，调查局的非人多少都会允许他们储存一定的灵气，他那次的尝试也成功了，丁恒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体内的灵气再怎么也不可能比杨钦禹的多啊？

　　他看向杨钦禹，杨钦禹会意点头，问荆春：“大师，除了修炼，还有哪些原因会使人体内灵气格外多呢？”

　　荆春想了想说：“这样，你去一趟后山藏书阁，上二楼，把左数第二个书柜最上面一排的第一卷书拿来。”

　　杨钦禹应声，拦住想跟着去的时遂，往他手里塞了几颗葡萄糖方糖：“你刚才走挺久了，在这里休息会儿，我马上回来。”

　　时遂确实有点累了，依言停下，看着杨钦禹往后山走去，回头见荆春大师又坐回石头闭上了眼，似乎要专心打坐了，便安静在旁边的石头上靠着休息。

　　他往嘴里塞了颗糖，正准备看着风景发呆，突然听到一声叹息，时遂转头去看荆春，只见他盘膝而坐，脊背挺直如尺，手结子午印，面色自然。

　　我幻听了？
　　时遂挑了下眉，转回头接着发呆。

　　“唉……”

　　这次时遂听得真切，那叹息声确实是荆春发出来的，这难道是什么他不知道的道家打坐流程？

　　时遂跟荆春不算很熟，只跟着杨钦禹见过两面，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问，纠结了几秒还是保持了安静。

　　“唉！”

　　声音的主人似乎有点气急，这声叹气就大的有点刻意了。

　　时遂默默转头看向荆春：“大师，您有什么心事吗？”

　　“有！”似乎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了，荆春硬是等做完了收工动作，才慢慢睁开眼接着说，“山人久不入世，对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心中确实有一些疑惑，小友可愿听听？”

　　“大师请讲。”

　　“我有一位旧友，之前来我这做客带了她新做的丹药，说是能帮我长出胡子，结果我吃了后胡子没长，头发倒是一下长出两三米，”荆春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这原也不是什么事儿，反正她这么多年都没成功过，我俩互相调笑几句也就过去了，但是上次，她去找我们另一位共友叙旧，居然不叫我！”

　　时遂也撑着下巴：“大师为什么想长出胡子？”

　　荆春停了两秒，略过了他的问题：“…总之，我觉得她是生气了，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件事比较有可能。”

　　“我去问她，她就只说没生气，可是如果她真的没生气，为什么去找人不带我？往年都是我们俩一起去找灵济的！”意识到说漏了嘴，荆春一下收了声。

　　果然，时遂心想，就说这个故事怎么这么耳熟，看来灵济道长说他来天城拜访旧友，指的就是锦里仙人和荆春大师了。

　　没想到大师也会因为这种朋友间的事情发愁。

　　时遂心中好笑，假装没听到他最后那句，想了想说：“或许您那位朋友当时是有些生气，只是现在不生气了，又觉得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挺没面子，就不想承认了？”

　　荆春微微点头：“嗯…有这个可能，不错，果然还得是问问年轻人。”

　　说完荆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递给时遂：“你今天来的正好，本打算让杨小子带给你的。”

　　时遂接过：“这是？”

　　“这锦囊里有张百解符，是我的一点心意，上次鱼道山一事多谢小友了。”

　　时遂忙道：“那是我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而且锦里仙人已经给了我一瓶丹药……”

　　荆春摆手：“哎！那是她该给的，天城的几座山灵脉相连，如果鱼道山的灵气消失，其他几座山也会受到牵连，所以这礼也是我该给的，你就收着罢！”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也不好，时遂谢过了荆春，不多久，杨钦禹也从后山回来了。

　　“大师，是这卷吗？”

　　“嗯。”荆春示意他自己看。

　　杨钦禹展开书卷，时遂探头也想看，他便把书卷往时遂这边让了让。

　　书卷用的是繁体字，还是文言文，时遂能认出都是什么字，但是理解稍微有些困难，他最近动脑子就头晕，于是靠回了石头，等杨钦禹看完再告诉他。

　　杨钦禹一边理解一边给他讲：“这书的作者游历多年，记录的都是自己的见闻，最后一段他写道，人类的护体灵气也有几种情况会变得与众不同。”

　　“第一种就是修士修炼，第二种是有的人命格特殊，格外受天道偏爱或厌恶，会使其自然融合的灵气增多或减少。”

　　“最后一种，是在身体主人死亡而体内灵气未散时新魂入体，有可能会被天道误认为是两个人，这种情况下人体内的灵气也会格外浓郁。”

　　时遂听他说完，蹙眉思索：“第一种肯定不是，不然你们早就发现了，第二种…队长你还记得丁恒啥时候出生的吗？”

　　杨钦禹点头，把丁恒的生辰告诉荆春大师，荆春略一沉吟，摇头道：“我没算出他有什么特殊，不过我对命数一说研究不深，你们可以再去问问灵济。”

　　时遂接着问道：“可是，夺舍不是需要用灵力压制身体吗，为什么第三种情况的人灵气反而更多了？”

　　杨钦禹收起书卷，摇头解释道：“夺舍是夺取活人的身体，如果是在人死之后附身，并不会受到太大的排斥，不过也只是人附身人，非人附身人或者人附身非人，都只能加速身体腐化。”

　　“不过人附身人也是需要突破护体灵气的，如果不是修士，一般的鬼魂靠自己是做不到的。”

　　三人都觉得第三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杨钦禹表示会去验证，和荆春告辞后就将时遂送了回去。

　　贫血算是让时遂体会到了低能量人的感觉，到家后快速洗了澡就扑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晚上时母叫时遂起来吃饭，看着捧着瓦罐小口喝汤的儿子叹气道：“脸上还是没啥血色，唉，这还得养好久，怎么自从加入调查局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时父劝道，“这两次的事儿不加入调查局咱儿子也会遇到，加入了至少人家会更重视一些，而且人家小禹不是说了……”

　　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了，时遂疑惑地偏头问：“爸爸，队长说了啥？”

　　时母接话道：“小禹说帮你往上申请了奖励，等你身体好了应该就能批下来。”

　　时遂嘿嘿一笑：“这事儿队长跟我说过了，但他不告诉我是什么。”

　　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时母无奈摇头，也不说这些了，转而一脸揶揄地问：“这几天和小禹相处的怎么样？”

　　相处的怎么样……

　　时遂戳着瓦罐里的莲藕，撇了撇嘴：“妈妈，我觉得队长可能是个直男。”

　　“是嘛？”时母后仰，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再多说，摸摸儿子的头，“没事，你和小禹认识也没多久，之前不是还说要多了解了解？不用着急，慢慢来吧。”

　　时遂乖乖点头，时母看着他，突然就想到几天前，她和丈夫听到消息急匆匆赶到医疗所时看到的画面。

　　当时时遂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正在昏睡，那个她只匆匆见过一两回的男人坐在病床边，握着她儿子的手，他脸上的表情做不得假，分明是充满疼惜与内疚。

　　后来杨钦禹与他们交谈的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没有照顾好时遂道歉，他们还是从后续来看望时遂的其他队友口中得知，这是杨钦禹第二次救下时遂。

　　再往后，杨钦禹还向他们承诺……

　　想到这时母笑了笑，算啦算啦，不管小禹以后会不会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能多一个人疼时遂，她都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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