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爆改虐文女主

　　“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我要父亲大人抱我，不要你抱！”

　　独属于稚童的尖细嗓音灌入谢思危耳朵里，他从混沌中骤然惊醒，被魔气覆盖的双瞳已经恢复成黑白分明的模样。

　　碎石沙砾和烈火巨瞳都消失不见，入目的是一方精巧雅致的庭院，假山叠水错落有致，青石小径旁肆意生长着几丛菖蒲，碧绿的叶尖垂着未干的露水。

　　十二道月洞门沿着回廊依次排开，幽幽通向深处的房间。圆润的门洞恰似十二轮月魄，层层叠叠演绎出明月的阴晴圆缺。

　　谢思危顺着门洞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稚童坐在房门口的门槛上跺脚，它穿着一身名贵布料裁制的华服，头上戴着的玉冠已经摇摇欲坠，可稚童全然不在乎华服会被弄脏、玉冠坠下会被砸碎，浑身都在吵闹抗拒，不一会儿就开始不停喘粗气。

　　单从外形上很难看得出这稚童到底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它皮肤青白，上面泛着一层淡淡的微光，好似覆着一层透明的膜。

　　它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比一般孩子的眼睛更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半还多，但这双大眼睛却没有赋予它半分天真可爱的气质，角膜覆着一层白翳，整体凸起，薄薄的一层眼皮几乎快要被撑得裂开。

　　鼻子几乎看不出来，只留下两个细小的孔。

　　薄得快成两条平行线的唇瓣泛着乌紫色，开裂至耳侧，唇下露出一排尖尖细细的牙齿。

　　胖乎乎的小手五指连成一片，像鱼鳍一样扇动，剧烈的动作拉扯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灰青色的鳞片反射出稀碎光芒。

　　一名清雅俊秀的年轻男子走到稚童跟前，温柔地劝慰他：“小少爷，老爷出门做大生意了，要赚钱才能养得起咱们小少爷呀。老爷最爱小少爷了。小少爷乖乖听话，在家等老爷回来，他会给你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稚童委屈道：“不要不要，我现在就要好吃的好玩的。”

　　“既然父亲大人不在，那阿烛你带我去集市上玩吧，你带我去的话我就同意你抱抱我。”

　　稚童想起他曾经趴在墙头看见路过的山民母女，那个容貌丑陋不及他万分之一美貌的小女孩拿着一个小糖人，笑得格外开心，勾得他对她口中的“集市”充满向往。

　　温雅清秀的男人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背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

　　末了，他继续耐下性子安抚稚童，他的嗓音依旧温和，只是透着股无法压抑的疏离：“小少爷，你身体虚弱，老爷出门前交代过一定要伺候好小少爷好好静养。”

　　“老爷可就小少爷一个独苗了，你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若是出去玩被外边那些脏烂的东西冲撞了，老爷知道了，饶不了阿烛哥哥的。”　阿烛嘴角提起，勉强扯出笑意来，蹲在稚童面前，垂眸哀求他。

　　稚童嘟着嘴，胸腔燃着怒火，然而身体虚浮无力，只能气鼓鼓推开阿烛，转身跑回自己房间。

　　门外的阿烛紧绷的肩膀顿时卸了下来，仿佛卸下了千万斤的重担。

　　“小少爷，您好好休息，我去准备您的午膳。”哪怕对着门说话，阿烛也是语气恭敬的，只是转身时捂住了口鼻，眉头深深皱起。

　　旁观一切的谢思危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嘲笑。

　　他的阿烛哥哥嫌弃他臭，忍得很辛苦。

　　那时候的他通体散发着水腥气，混着药味、血腥味、腐肉味......

　　谢思危抬起手臂，深深嗅了一口自己。

　　接着抬头望天，这里的天空，辨别不出到底是梦境、回忆、还是现实。

　　谢思危不爽地啧了一声，忽然在心里向刚刚才对他大刑伺候的恋爱系统说话。

　　“看来我那位父亲大人设下的杀境和他本尊一样，不喜欢大开大合打打杀杀，就喜欢运筹帷幄、杀人诛心。”

　　“我要是困在这里出不去的话，可就没法去攻略女主了呢。”

　　“不知道她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真担心她被吓死了呢。”

　　谢思危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玩味，不知是真心担忧，还是暗藏期待。

　　顿了顿，他继续道，语气慵懒：“我的大系统，请问您有什么手段可以帮帮我吗？”

　　恋爱系统：“.......”不想理这个满嘴谎话的贱人了，这人是他带过最没前途的宿主，活该这辈子没有女人要他。

　　系统回了谢思危一段电流“滋啦滋啦”的声音。

　　谢思危不怒反笑，宠溺地摇了摇头。

　　他悠闲踱步至放门口外，双手环抱胸前，静静观察着，眼神平静似一潭死水。

　　-

　　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容貌丑陋的阿烛，小小的谢思危再也无法与他虚与委蛇，刚刚他那样对阿烛示好，阿烛都不肯带他出去玩，这个男人不止相貌丑陋，心肠也是十分歹毒！

　　“哼。”稚童喘着粗气，圆鼓鼓的肚子随着气息起伏弹跳，对他来说从门槛跑回到房间里就已经是较大的负担了。

　　他是父亲大人的独子，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他财富、地位、力量的唯一继承者。

　　自他有记忆起，父亲大人对他有求必应，只除了“出门玩”这件事。

　　因为父亲大人实在太爱他、无法承受任何他受伤的可能性。

　　可是再大再好再精美的别院，也抵不过那个山民小女孩拿着糖人的笑容。

　　他连着好几个夜晚梦见那个小女孩。

　　昨天的梦中他实在克制不了，在小女孩路过时翻过墙去抢走了糖人。

　　小女孩还在愣神，她那个凶神恶煞的山野刁妇母亲就已经把她抱到一颗树下，然后转身跑向他，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他第一次尝到自己血液的味道。

　　女人粗暴夺走了他好不容易抢来的糖人。

　　他哭着醒过来，心中对那个小糖人的渴望愈发强烈。

　　小谢思危扇了扇鱼鳍状的拳头，给自己鼓足勇气。

　　“反正父亲大人也不在。”思考的时候，小谢思危的大眼睛一下一下慢慢鼓动，近乎透明的黏膜贴着瞳孔开开合合。

　　房门被打开，小人骤然探出一个脑袋，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人后，他掩好房门，勾着腰蹑手蹑脚走到庭院一角。

　　小手费劲地扒开一丛青草，一个小小的狗洞出现，他顺着狗洞爬向自己朝思暮想的花花世界。

　　谢思危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道充满诱惑意味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

　　“去追他呀，把他带回来，别让他去集市，难道你想看他被欺负想看他伤心吗？”

　　“真舍不得他伤心，他还那么小呢。”

　　谢思危薄唇轻轻抿起，拉长语调。

　　“嗯——”

　　“孩子还小，真不懂事。”确实需要一点点外力的介入，让他成长。

　　那个声音满意极了，一遍遍荡在谢思危耳边——

　　“对呀，回到过去，去帮助自己吧。”

　　“没有人爱你，你要多帮帮自己。”

　　“那时候逃走的话，后来也不会那样了。”

　　谢思危喉头滚动，凤眼微红。

　　-

　　下山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小谢思危顺利来到集市，一到这里，他就被这里的热闹深深吸引。

　　竹草靶上扎满了冰糖葫芦，裹着琥珀色糖壳的山楂快把他迷倒了。货郎肩头的拨浪鼓随着步伐叮咚作响，五颜六色的小灯笼悬在木架上晃悠，纸面上绘着的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贩子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整条街仿佛被这些声音灌得满满当当，没人注意到小谢思危。

　　小谢思危像个误入宝库的农夫，紧张又兴奋地四处张望着，被身旁摊位上的小鱼灯笼吸引，他踮起脚伸手去够。

　　摊主笑着去把货物推得离小客人更近一点，可当他抬头时看清这位小客人的脸，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后发出一声惊恐的吼叫。

　　“啊啊啊啊！”

　　“有妖怪！”

　　街上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到此处，待看到小谢思危的模样后，人群如潮水般退开，一双双眼睛警惕而充满敌意。

　　泾渭分明的阵营。

　　小谢思危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见到他脸上的笑容就全都消失了。

　　明明父亲大人看到他的时候，总是笑得像春风一样和煦，他说他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小谢思危心底涌出一股酸意，只觉得整颗心脏被按进醋缸里，酸酸麻麻的。

　　他正要开口解释自己不是小妖怪，自己是小少爷、小宝贝。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快打死这小妖怪，怕什么还没长成呢，众人才大梦初醒，纷纷目露凶光，抄起离自己近的家伙，步步向小妖怪逼近。

　　小谢思危踉跄后退，哪怕没有见过那些东西，本能也告诉他现在很危险，他得赶紧离开。

　　他圆鼓鼓的眼睛里蓄满惊恐，腮帮子急促开合，像濒死的鱼般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他重重摔在地上，若是平常在别院里，他这样摔倒一下，阿烛肯定要被父亲大人狠狠惩罚。

　　可现在他却没有心思大哭，身后的叫嚣声越来越近，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他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狂奔。双腿发软，却不敢停下分毫。

　　很快他便体力不支，眼前阵阵发黑，最终被堵进了一条拐角巷道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贩鱼的摊位，因为鱼腥臭不被允许摆在集市主道上。

　　湿漉漉的地面满是鱼鳞和血水，凌乱的鱼篓歪歪扭扭地堆在一旁。

　　追杀而来的人把窄窄的巷道挤得水泄不通，鱼篓在混乱中被人踢翻，里边的鱼顺势滑出来，在泥泞的地上疯狂拍打着尾巴，两腮剧烈翕动，溅起的泥水糊在小谢思危脸上。

　　小谢思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看地上挣扎的小鱼。

　　谢思危叠加在人群中，双手环抱胸前。

　　他无比平静地看着幼年的自己惊恐战栗。

　　耳边那个诱惑的声音不断鼓励他去保护那个小小的身影。

　　“把这些贱人都杀光。”

　　“这些蠢物活在世上没有任何用处。”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魔，什么才是绝对的力量。”

　　“出手吧，杀了这群贱人，人死了就能闭上那张臭嘴了。”

　　“让魔气把他们本就丑陋的脸变得扭曲、污秽，连狗屎都不如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思危双眸如深潭平静，瞳孔里倒映着幼年的自己瑟缩的样子。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不多时便像想通了什么关节似的连点了几下头。

　　“嗯，有道理。”

　　“确实得把贱人都杀光。”

　　“只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谢思危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注蕴藏极大力量的魔气刺向小谢思危。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如天神般降临，他不过轻轻挥了挥袖子，便把那道刺向小谢思危的攻击化解。

　　谢思危也不恼，“真是他乡遇故人啊。”

　　喟叹的语气里带着诡异的满足感。

　　“又见面了，父亲大人。何时儿子才能真的找到您？”

　　父亲大人温润的笑容里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站在小谢思危身前，挡住大家充满敌意的目光，拱手掏出沉甸甸的钱袋，里边的银子叮当作响。

　　父亲大人解开钱袋，一个一个地分发银子，“犬子贪玩，吓到大家了，小小心意，给大家陪个不是。”

　　众人散去后，父亲大人熟练地抱起缩在墙角的小人儿。他伸手轻抚小谢思危的头，无奈地叹息。

　　回府的马车上，小谢思危蜷缩在父亲大人的怀里，他本以为这次父亲大人会严惩他——毕竟他让自己受了好多处伤，回去后父亲大人肯定要花很多心思花很多钱财给他配药养身体。

　　都是因为他不听话。

　　谁知父亲大人只是用帕子仔仔细细擦拭他身上的污痕，一路上安静得可怕。

　　小谢思危忍不住认错：“父亲大人，思危知错了。”

　　父亲大人却摇摇头，他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孩子，说：“不怪思危。”

　　“世人愚昧，容不得超凡的存在。”

　　“我给你取名思危，就是希望你永远记得——生于险境，当思危亡。”

　　小谢思危闻着父亲大人身上熟悉的气味，他伸出小手抱着父亲大人，惶恐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父亲大人是世上最爱他最关心他的人。

　　他鼓着大眼睛，眼底全是敬爱，“思危知道了，父亲大人。”

　　小谢思危暗自决心，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导致父亲大人伤心了。

　　从此以后，他要做父亲大人最骄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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