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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次日,计划依序展开。章大人设宴调走了驿站大部分守卫。李徽玉与王大人则以视察之名,将刺史周文远与录事参军赵明诚“请”至府衙二堂。
堂内熏香袅袅,气氛却诡异得紧。
“宸王殿下,今日欲查问何事?怎不见百里公子随行?”周刺史端着茶盏,笑容可掬,似是不经意间问起。
李徽玉面色一沉,语气恶劣:“啧!好端端的提他作甚!一个不懂规矩的幕僚,本王让他闭门思过!”
周刺史连忙告罪:“下官多嘴!”与身旁的赵明诚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王大人坐在下首,闻言冷哼一声。
不多时,一名衙役打扮的人快步走入,在赵明诚耳边低语几句。赵明诚眼神微变,悄然退至角落。
“何事?”他声音压得极低。
“大人,守在驿站的弟兄们都被章大人请去酒楼了。”
“百里金铭呢?”
“未曾露面,想必……还在驿站。”
赵明诚眉头狠狠拧起:“废物!‘想必’是何意?立刻去查!还有,钦差卫队其他人何在?”
衙役仓皇退下。李徽玉将手中茶盏往桌上重重一顿,冷笑道:“赵参军,何事如此鬼鬼祟祟?莫非这江陵府衙,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本王知道?”
赵明诚忙堆起笑脸转身:“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些琐碎公务……”
“既是琐事,何不当面奏报?”李徽玉打断他,眼神锐利,“还是说,参军与刺史大人眉来眼去,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本王的面说?”
周刺史哈哈一笑,试图缓和气氛:“殿下言重了,岂敢……”
“既然不敢,”李徽玉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便都给本王安分待着!来人,关门!”
守在门边的宸王亲卫立刻应声,将厅门重重合拢,持刀肃立。
赵明诚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周刺史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不再客气:“殿下,您这是何意?下官乃是朝廷命官,您虽贵为皇子,亦无权无故囚禁我等!”
王大人踱步至窗边,挡住去路,冷声道:“刺史大人何必惊慌?殿下不过是想请几位协助查案,多留片刻罢了。莫非……大人心中有鬼,片刻都耽搁不得?”
“协助查案有录事参军足矣!本官身负一州重任,恕不奉陪!”周刺史说着,起身便要向门口硬闯。
守门侍卫“铮”地一声半拔出腰刀,寒光凛冽。
周刺史脚步僵住,面色铁青,转身怒视李徽玉:“殿下!您如此行事,罔顾法度!就不怕下官日后上奏天听,参您一本吗?”
李徽玉嗤笑一声,姿态慵懒地靠回椅背,眉眼间尽是桀骜与混不吝:“本王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活阎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参我?尽管去!看父皇是信你这封疆大吏勾结世家、走私肥私,还是信我这儿子的‘胡作非为’!”
周刺史被他这话噎住,脸色阵红阵白,僵在原地。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的赵明诚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绝,趁身旁侍卫不备,骤然抽出其腰间佩刀!他没有攻向任何人,而是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狠狠斩在自己左腕之上!
“呃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凝滞的空气。鲜血如泉涌出,瞬间染红官袍,隐约可见森白断裂的骨茬!
“参军!你……你这是何苦!”周刺史扑过去,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想替他按住伤口,目光却焦急地瞟向门外。
王大人也被这决绝狠厉的自残之举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李徽玉瞳孔一缩,猛地坐直身体。他万没料到对方竟如此果决狠辣!
“殿下!参军已知错了!您就饶过他吧!有何条件,您尽管开口!”周刺史抬头,语带哀恳,眼神却闪烁不定。
李徽玉看着赵明诚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孔,以及那不断淌落的鲜血,脸色阴沉,片刻后,烦躁地挥挥手:“拖下去!找个郎中给他止血,给本王看好了!”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惨嚎不止的赵明诚拖离现场。
王大人盯着周刺史,语带讽刺:“刺史大人,不知外头是有何等十万火急之事,竟能让赵参军不惜自断手掌,也要出去报信?”
周刺史抱着赵明诚留下的血刀,痛心疾首:“本官如何得知!许是……许是他不堪受辱……”
“哼!”王大人冷笑,“但愿您……真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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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处僻静的河湾私港。
百里金铭隐在茂密的芦苇丛后,目光如炬,紧盯着河道入口。大部分钦差卫队精锐已化整为零,埋伏在四周。
暮色渐浓,水面终于传来了摇橹声。几艘标记着“空载”的漕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河湾,稳稳靠向简陋的码头。早已等候在此的苦力们立刻围拢上去,熟练地开始从船上卸货。
“行动!”百里金铭一声令下。
数十道黑影如猎豹般从暗处扑出,刀剑出鞘的寒光瞬间照亮昏暗的河岸。“钦差办案!束手就擒!”厉喝声震散了晚归的鸟雀。
现场顿时大乱,苦力们惊叫着四散奔逃,却被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控制。
“你……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货!”一个穿着绸缎、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惊魂未定,强自镇定地呵斥。
百里金铭排众而出,月光洒在他清冷的侧脸上,如同覆上一层寒霜。他并未理会那人的叫嚣,只朝地上那些刚刚卸下的麻袋扬了扬下巴。
一名侍卫会意,持刀上前。
“住手!你们凭什么查我的货!有官府文书吗?”中年男人试图阻拦,色厉内荏。
侍卫一把将他推开,利刃挥落,“嗤啦”一声割开麻袋。顿时,洁白晶莹的颗粒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在朦胧的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侍卫拈起少许放入口中尝了尝,转身禀报,声音洪亮:“公子,是盐!上等的私盐!”
那中年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你……你们……”
“封锁现场!所有货物、船只、人员,一律扣留!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百里金铭声音冰冷,下达命令。
侍卫们刚要行动之际,杂乱的脚步声与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瞬间将河湾照得亮如白昼!又一队人马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正是掌管仓库的仓曹参军,他身后跟着数十名手持兵刃、甲胄不全却面露凶光的州府兵士,瞬间反将百里金铭一行人团团围住!
钦差侍卫们反应极快,立刻收缩阵型,将百里金铭严密护在中心,刀锋向外,与对方紧张对峙。
那中年管事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连滚爬爬地躲到仓曹参军身后,指着百里金铭尖声道:“参军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群匪徒竟敢在此行凶,强抢货物!”
仓曹参军骑在马上,目光阴沉地扫过地上的私盐,又落在被护卫在中心的百里金铭身上,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百里先生,久违了。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带人冲击民港,毁坏商货,恐怕……于法不合吧?”
百里金铭迎着他充满威胁的目光,神色未有丝毫动摇,语气平静得可怕:“断您财路。”
仓曹参军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狠厉与杀机:“百里先生,您是个聪明人。但这江陵地界,水匪猖獗,路途不靖。钦差大人一行……若是在此地遭遇什么不测,不幸全军覆没,朝廷……想必也是能体谅的。”他话音一落,身旁的兵士们齐齐上前一步,手中兵刃寒光闪烁,杀气弥漫开来。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百里金铭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心知今日已难善了。他面上依旧冷静,脑中飞速盘算,声音清晰地穿透紧张的空气:“参军以为,陛下为何此番特遣皇子出任钦差?”
他顿了顿,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继续道:“正是因为对此地情势,早已洞若观火!我一介无官无职的白身幕僚,尚能查到此处,朝中能人辈出,您以为,陛下手中,会毫无凭据吗?您今日若动了我,明日,来的就不会是钦差,而是抄家灭族的缇骑!”
仓曹参军眼神剧烈闪烁,脸色微微发白,显然被这话刺中要害。但他随即把心一横,眼中凶光毕露,狞笑道:“巧舌如簧!可惜……晚了!既然已经查到此处,就更留你不得!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幕僚,死了,也不过是遭遇匪患,谁能追究?”
他缓缓拨马退向队伍后方,猛地挥手,声音嘶哑而充满杀意:
“给我上!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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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宸王亲卫疾步而入,在李徽玉耳边急促低语了几句。李徽玉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他安排在暗处监视的人回报,赵明诚的心腹借着方才的混乱,已经成功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坏了!”李徽玉心头一沉,知道百里金铭那边恐怕要凶多吉少。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对王大人急声道:“这里交给你!”说罢,竟是不管不顾地冲出二堂。
外头那几个“江湖人士”见他出来,挡在身前。
李徽玉暴喝一声:“滚开!”
那三人被这如同猛虎的起势吓了一跳。
李徽玉趁他们愣神之际,抢过一匹快马,翻身而上,狠狠一抽马鞭,朝着城外私港的方向疾驰而去!
阿铭,撑住!一定要撑住!
王大人见状,也是面色凝重,立刻对身边一名亲信吩咐几句,那人点头,然后他迅速从后门悄然离开,直奔城外方向。
方才还一片混乱的二堂,此刻竟诡异地安静下来。
周刺史看着李徽玉和王大人先后匆忙离去的背影,脸上那副惶恐焦急的神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成竹在胸的冷笑。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官袍,走到窗边,望着李徽玉绝尘而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现在才赶过去?晚了。”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残忍,“孙焕应该已经带人把私港围得像铁桶一般。百里金铭……呵,任他有三头六臂,此番也是在劫难逃。”
他转过身,看着门口处反应过来追去三人,以及留下的几名宸王侍卫警惕的目光,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神色。他缓步走回座位,甚至还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
“至于宸王殿下……”他轻呷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单枪匹马赶去,不过是自投罗网,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终究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啊。”
暮色沉沉降下,将他脸上那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冷笑,映照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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