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间》

　　心跳的暗号

　　九月的风吹过市一中操场，裹挟着香樟树的气息和远处篮球场的喧嚣。高一（1）班的窗户大开，斜阳将课桌染成蜜色，李淼咬着笔帽，对着物理练习册发怔。

　　“受力分析又卡住了？” 身旁传来平静的声音。东方凌岳不知何时已放下竞赛题集，笔尖轻点她草稿纸上凌乱的图示：“这里，摩擦力方向画反了。”

　　他靠得很近，校服袖口掠过她手腕，带起一阵薄荷皂香的微风。李淼耳根发烫，慌忙去擦改，橡皮屑却沾上他摊开的笔记本。她手忙脚乱去拂，指尖不小心触到他正写字的手背。

　　两人同时缩手。东方凌岳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却仍绷着脸指出：“你解题总忽略阻力。”

　　“有些阻力……避不开嘛。” 李淼小声嘟囔，偷瞄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这时孙婷婷从前排扭头，故意提高音量：“哟，大学霸又开小灶？也教教我呗！” 她促狭地眨眨眼，“不过你俩这教学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

　　全班哄笑。东方凌岳骤然直起身，练习册“啪”地合上。李淼抓起半块橡皮砸向孙婷婷：“乱讲什么！” 脸颊却烧得比晚霞还烫。

　　放学时，李淼在车棚追上东方凌岳。夕阳把他的白衬衫照得近乎透明，她鼓起勇气递过一盒酸奶：“今天……谢啦。”

　　他推着自行车，沉默地接过。两人沿着栽满梧桐的校道慢慢走，影子在斑驳光影里时而交叠。李淼忽然轻声问：“东方凌岳，你说暗恋……是不是就像做一道永远不敢验算的题？”

　　单车刹住。他手指收紧，车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知道——” 她踢开脚边石子，“你会不会也有偷偷看一个人，看到连草稿纸写满她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

　　风突然大了，吹落漫天梧桐叶。一片叶子落在李淼发间，东方凌岳下意识伸手，却在触及前猛地收回。“没有。” 他转身蹬车，语气硬邦邦的，“这种问题浪费时间。”

　　但李淼分明看见，他连脖颈都红透了。

　　三天后的物理实验课，两人分到一组测电磁感应。李淼手抖得连接线都握不稳，东方凌岳忽然从身后握住她手腕：“线圈要垂直切割磁感线。” 他的体温透过薄校服烙在她皮肤上，实验室里日光灯嗡嗡作响。

　　“我自己来！” 她触电般缩手，电流表指针疯狂摇摆。全班转头看来，孙婷婷吹了声口哨。东方凌岳面无表情地调整仪器，却在数据表角落画了颗歪扭的星星。

　　课后，李淼在笔记本里发现一张纸条，字迹锋利如刀刻：“暗恋是无效做功——但心甘情愿。” 她对着窗外泛黄的梧桐叶笑了整整一个课间。

　　月考成绩公布那晚，李淼蹲在操场看台哭鼻子。身后响起脚步声，东方凌岳拎着两罐可乐坐下：“第23题，你用了超纲公式。” 易拉罐拉环咔哒声里，他忽然指向天际：“北斗七星，勺柄指向北极星。”

　　“迷路时能找方向？” 李淼鼻音浓重。

　　“不，” 他仰头喝可乐，喉结在月光下滚动，“是提醒你，坐标系可以旋转。”

　　远处传来楚阳的喊声——他翻墙进来打球，怀里抱着偷渡的烧烤袋。三人坐在看台分食烤串，油渍滴在成绩单上。楚阳揉乱李淼头发：“哭什么！小爷我退学摆摊都比你们赚得多！” 他笑得很大声，眼底却有落寞一闪而过。

　　东方凌岳突然起身：“走了。” 走出几步又回头，把校服外套扔给李淼，“风大。”

　　楚阳望着他背影，轻声对李淼说：“这小子……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李淼抱紧带着体温的外套，嘴角弯起来：“才不是。”

　　期中前夜，李淼在书包摸到本陌生笔记。扉页是东方凌岳的字迹：“受力分析：合力方向决定运动轨迹。” 最后一页夹着张涂鸦——两个火柴人并肩坐在看台，头顶是用函数图像连成的星座。

　　她发消息：“笔记谢了。但为什么画星星？”

　　五分钟後，手机亮起：“因为某人的抛物线，总画成流星。”

　　晨光漫进教室时，李淼在草稿纸角落描了颗歪扭的星。东方凌岳经过她座位，指尖不着痕迹地敲了敲星角。孙婷婷夸张地捂眼睛：“闪瞎了闪瞎了！这俩人什么时候捅破窗户纸啊？”

　　窗外，秋意正浓。少年心事像解不开的物理题，每一步计算都藏着呼之欲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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