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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折纸与无名之灵
阁楼上那微弱而执拗的折纸声,如同背景音般持续着,嚓嚓作响,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规律性。月白色的、近乎虚无的色块在顾栖迟的感知中弥漫,干净得近乎空白,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原始的悲伤。
许南枝闭着眼,鼻翼轻蹙,努力捕捉着空气中那奇异的气味组合:“羊水的微腥...旧纸张受潮的霉味...还有一种...非常非常干净的,像是初雪融化后的水汽味...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巨大的失落和迷茫。”
第六位房客。最后一个故事的主角。以一种最微弱,却也最令人揪心的方式,宣告了它的存在。
然而,此刻的顾栖迟和许南枝却无法立刻将注意力完全投向它。
客厅里,林遇靠在沙发上,呼吸渐渐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右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像一件不属于他的物品。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发作,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和伪装。
现实的、冰冷的绝望,远比阁楼上那虚无的悲伤更具压迫感。
顾栖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种被月白色笼罩的茫然感中抽离出来。他走到林遇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
“听着,”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房子,我们不能卖。至少现在不能。”
林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嘲讽,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顾栖迟继续道,目光扫过那面嵌着五块情绪砖的墙,“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法’。就现在。”
他站起身,走到那面墙前。灰砖的温暖,粉砖的甜美,红砖的炽烈,黄砖的忠诚,蓝砖的宁静...五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能量,如同沉睡的宝藏,静静镶嵌在那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栋房子,这些汇聚了强烈执念与最终和解的能量,绝不仅仅是装饰。
许南枝也走了过来,她看着顾栖迟,眼神里有着担忧,却也有一丝被点燃的希望:“你想怎么做?”
“不知道。”顾栖迟老实回答,他的手轻轻抚过那五块砖,感受着它们不同的温度和触感,“但总得试试。林遇等不了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试图去“共振”那五块砖里蕴含的情绪能量——不是单一的一种,而是所有。奶奶的包容,苏芷的纯真,阿烈的释放,阿黄的守护,沈先生的宽恕...他试图在脑中将这些色彩调和在一起。
这很困难。五种强烈的情绪在他意识中冲撞,搅得他头晕目眩。但他没有放弃,努力寻找着那个平衡点,想象着将这些能量引导、汇聚...
就在这时,阁楼上的折纸声突然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纯净的、近乎透明的月白色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从阁楼流淌而下,加入了顾栖迟试图引导的能量漩涡中。
这月白色的能量如此微弱,却像一种最神奇的催化剂,它本身不带有任何强烈的情绪属性,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本源的“存在”之意。它的加入,竟然奇迹般地缓和了五种情绪的冲突,让它们开始缓慢地、柔和地交融...
顾栖迟猛地睁开眼睛!
他感到掌心发热。他摊开手,只见五块不同颜色的碎砖屑——灰、粉、红、黄、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它们散发着微光,正围绕着中间一点极其微小的、月白色的光点缓缓旋转,仿佛一个小小的星系。
同时,那面墙上的五块砖也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光芒流转,如同呼吸。
“林遇!”顾栖迟转身,快步走到沙发前,将那只握着奇异光屑的手伸向他,“握住!”
林遇看着顾栖迟手中那团旋转的、散发着微光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但看着顾栖迟那双异常认真、甚至带着某种虔诚光芒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他尚且能动的左手。
就在他的左手即将触碰到那团光屑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一条廉价金属手链——据说是他刚入行时某个客户送的幸运物——突然毫无预兆地“啪”一声断裂开来!金属扣弹飞,细小的链珠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顾栖迟手中的光屑猛地亮了一下,然后迅速黯淡下去,旋转停止,最终化作一点点普通的灰尘,从他指缝间溜走。
墙上的光芒也同步熄灭。
一切恢复了原样。
“...搞什么鬼?”林遇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和一地的链珠,哑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顾栖迟也怔住了,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有许南枝,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金属链珠,鼻子急促地翕动着,脸上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
“金属...冰...”她喃喃自语,“味道...变了!”
顾栖迟和林遇同时看向她。
“林遇身上那种‘金属和冰’的疾病味道...”许南枝抬起头,眼睛瞪得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奇迹,“刚才那一瞬间...突然淡了很多!虽然还有,但不再是那种...绝望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了!反而像是...像是被太阳晒过的金属,有了一点温度!”
她猛地指向地上那些链珠:“是它!是这条手链!它好像...好像把那种不好的能量‘吸’走了?或者...挡了一下?”
顾栖迟立刻蹲下身,捡起几颗链珠。链珠是普通的合金材质,做工粗糙,此刻摸上去却有一种异常的冰冷感,甚至比林遇平时的体温还要冷。
“这手链你戴了多久?”顾栖迟急声问。
林遇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七八年了吧...地摊货,一直没摘下来过...”他忽然想起什么,“之前几次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好像它都会变得特别冰...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一切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灵屋的能量无法直接治愈渐冻症这种器质性的重病。但它汇聚的强烈情绪能量,或许可以影响甚至“净化”那些附着在人或物上的、不好的“能量场”?
而林遇的这条廉价手链,长年累月戴在他身上,无形中吸收了他疾病产生的负面能量,几乎成了一种“病气”的容器。所以当灵屋的正面能量试图涌入林遇身体时,首先冲击和破坏了这个已经充满负面能量的“容器”!
手链断裂,吸收了多年病气的容器被毁,林遇身上那种令人绝望的“疾病味道”自然就减轻了!
虽然这无法根治他的病,但却可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打破了那个不断吸收和放大病痛的恶性循环!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顾栖迟看着地上断裂的手链,又看向那面墙,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虽然不能直接治病...但也许...我们可以帮你‘清理’掉那些让你感觉更糟的东西?”
林遇怔怔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依旧无力但似乎...似乎轻松了一点的右手,第一次,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他死寂的眼底重新点燃。
尽管前路依然漫长艰难,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阁楼上那停顿了片刻的折纸声,再次响了起来。
嚓...嚓...嚓...
这一次,声音似乎清晰了一点点,那月白色的色块中也多了一丝极淡极淡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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