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命你敢闯无限流

　　并非老翁的临死的幻觉。那响彻天地间的悠扬歌声真的有，道彩虹也是真的出现了。

　　【▇█……▆▄▅——】

　　小哈一次次浮出海面，每次都是一道彩虹，一道悠扬歌声。伴着这些美景，许小玄却觉得心里发闷，他背着老翁往那二层小楼走，童漪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睁眼半晌，突然往一艘木船跑去。

　　“不用管我！”她远远地喊。

　　许小玄收回目光，将老翁送到小楼，将他放在木椅上，背靠着椅背，面向大海。他脸上带着安心的笑容，和沐浴着阳光看海的平常老人没有区别。

　　无言站了会，许小玄缓步向高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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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黏的沙子粘着鞋底，童漪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好一会才喘匀气。那艘无比熟悉的木船靠在岸边，她费了点力气爬上去。

　　甲板上，二十多具白骨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船帆被取下，当做他们的盖布。伽克思坐靠在桅杆处，旁边绑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童漪认出那是胡杰，他也不再挣扎嘶吼，是正真的死去了。伽克思抬起沉重的眼皮：“你怎么来了？”

　　他气若游丝，却还是板着一张脸。

　　“……”童漪在他面前站定，表情复杂，“来送你一程，顺便，跟你说声谢谢。”

　　就是因为这个。伽克思哼了一声，闭上眼。

　　童漪蹲下-身，指了指旁边的胡杰，“喂。这家伙，虽然人也不怎么样，但他毕竟是被你害死的，而且他是跟我一起来的。”

　　“哦，”伽克思淡淡道，“所以你要替他报仇吗？”

　　童漪顿了顿：“不，我和他没熟到这个地步。而且你也快死了吧，我杀你有什么意义。”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虽然你不一定是个好人，但你是个很好的船长。”

　　对于她的评价，伽克思模糊地哼笑了一声，睨着眼看她，没说话。

　　“不是，你这什么眼神啊？”

　　童漪不贫地啧道，“我真是白跟你煽情了，冥顽不灵的家伙。”

　　伽克思讽道：“是我求你来的吗？”

　　还真不是。童漪无语，她说服自己不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了。默了一会，她突然道：“还是谢谢你刚刚救了我吧。”

　　“要不是你，我就被炸到了。”

　　“……”伽克思眼中的讥讽缓缓散去，又变成浑浊又麻木的样子，他眼球艰涩地转向甲板上那些尸骨。除了掉进大海失踪的那几个，其余都在这里。

　　逐日者不会再游荡，他所追寻的也已经得到，终于可以满足地阖上双眼。

　　“别和我说废话了，”他道，“去找你的同伴吧。”

　　“我也……要陪着我的家人们了。”

　　高塔之上，支巧凌的眼眶发红，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哭声却压抑在嗓子里。干瘦的女人有点头疼：“你不要哭啦，该为我们高兴啊。”

　　支巧凌道：“我知道……”

　　“那就别哭了，”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还有点时间，我想下去看看，各位，再见！”

　　说是再见，他们却都知道，不可能再见了。然而这终归是美好的愿景，楚时意不想打破，低声道：“嗯，再见。”

　　远处更多的天还是灰蒙蒙的蓝，那一抹亮色却越来越明亮、清晰。许小玄顺着水柱爬上高塔时，就看见他们靠在铁栏上看日出。

　　宿宏回来得竟然最快，已然和柏乐池聊上了。海风轻轻吹过发梢，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血迹被渐渐吹干。

　　许小玄走到楚时意身边，也坐了下来，面朝着那轮复活的太阳，“……又看了一次日出。”

　　楚时意放松了许多，轻轻笑道：“这里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许小玄还没去过海边，并不知道和现实中有什么不一样。他闷闷嗯了一声。

　　楚时意看了看，问：“童漪呢？”

　　许小玄道：“她没事，不知道跑哪去了。”

　　“哦。”

　　其余几人听童漪没事也松了口气，靠着铁栏享受难得的宁静。

　　过了一会，许小玄突然道：

　　“喂。”

　　楚时意偏过头，少年皱着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犹豫不决。楚时意没忍住笑出来，抬手揉了揉眼角：“都这么久了，称呼还是‘喂’吗？”

　　“……那不然喊你什么？”许小玄有点不自在地避开视线，“你大我七岁，我直接喊你名字太奇怪了。难道……”

　　“诶，打住，打住。”

　　楚时意连忙双手合十，“求你了，不要喊我叔叔。”

　　“噢。”

　　楚时意心累无奈，又有点好笑，他伸手在许小玄头上揉了好几下，带着点报复心把那一头黑发揉的乱糟糟，才满意收回手。

　　“……”许小玄闷声闷气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没说什么，也没把他的手拍开，只是自己抓了两下，默默理顺。

　　楚时意心情大好，笑吟吟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喊哥哥啊。”

　　以他们俩相差的岁数，喊哥哥是最合理且能被楚时意接受的，许小玄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开，愣是没吭出声。

　　半晌，他低下头自暴自弃：“算了，我喊不出口。”

　　这两个字这么烫嘴么？楚时意有些困惑，却也不好强求。他道：“好吧，不喊也可以，等你愿意喊再喊。”

　　许小玄松了口气：“嗯。”

　　楚时意话锋一转：“真的不愿意让我去找你吗？”

　　“……”许小玄静了瞬，道，“不了吧。”他抬起眼，看着海面的彩虹：“下一站，我们还会再见的。”

　　所以不必去现实中找他。

　　楚时意顺着许小玄的视线，也看见了那些彩虹，清透漂亮，仿佛薄纱。他不由得放轻声音：“但这不一样……在列车上，所有人都太匆忙了，我们没机会好好休息，也没机会慢慢了解。”

　　“很容易就匆匆错过了。”

　　许小玄转过脸，沉静地看着他：“短暂见过，已经足够。”

　　【恭喜你们，通过第二站「永无日出的海」，存活七人，下车一人。】

　　广播如约而至，在他们耳边响起。童漪爬上了平台，开心地对他们招了招手，“你们都在啊！现在是不是要出去了？”

　　支巧凌点头：“嗯！”

　　柏乐池看见童漪的样子，奇道：“童姐，你下去一趟怎么变成猩猩了。”

　　“什么猩猩！？”童漪眉一横，叉着腰中气十足，“瞎了你的狗眼，老娘身上这是血，干了而已！”

　　宿宏无奈摇了摇头，自己躲到一边去抽烟了。何姨捧着童漪的脸，一点点给她擦干净：“这样就好了。”

　　童漪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甜丝丝道：“谢谢姨。”

　　【达成结局——「明日」】

　　小哈似乎是感觉到他们即将离开，巨大的身躯离开水面，环游在塔周围，悠悠歌唱着，扬起一道比之前所有都要大的彩虹。

　　【你们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命运。死去的太阳因为你们复活，坠入深海的明天，因为你们重新升起。】

　　童漪嘀咕：“我们有这么牛吗？”

　　柏乐池不自信道：“没有吧。”

　　童漪叹道：“快别助长我莫名其妙的自信了吧……等会我真该以为自己是主角了。”

　　广播继续道：

　　【那一天，被束缚的神明恢复自由，追逐一生的人停下脚步。】

　　【他们久久默立，眼眶湿润，将那段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时光，用泪水，用鲜血，全都告诉了大海。】

　　【恭喜抵达「明日」】

　　【下一站将在七天后到站，请各位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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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嘶。”

　　楚时意艰难地从桌上撑起身，感觉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一样，浑身发痛。他恍惚着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00：05。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电脑上的文档还在，屏幕甚至都没灭，日期也没变。这可太奇妙了，他在站台待了约莫四五天，回来竟然只过了半个小时。

　　楚时意推开椅子站起身，魂一样飘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想：

　　时间流速差，加班圣地。

　　本来就得上班通勤打卡写报告，每天忙得饭都没时间吃，现在好了，还得抽空去参加大逃杀。

　　楚时意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微微发红，但并未磨破皮肉。身上的衣服也干净完好，没有破损。
　　他叹了口气。胸膛沉沉地发闷，呼吸上不来，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整个人无由来发慌。

　　“不行。”

　　楚时意清晰地认识到他真的是猝死的！继续加班他就会继续猝死，如果不想死，现在立马上床睡觉，而且明天不能去上班。

　　他拖着脚步重新飘回房间，摸出手机，一看电量还有97%，网络良好，果断发了个信息给公司老板：

　　【我有事，要请五天假。】

　　老板是个挺年轻的人，跟他有点交情，应该不至于卡他假期。夜猫子老板很快就滴滴两声：【OK，好好休息】

　　隔了两秒，又发：【你生病了？】

　　楚时意瘫在床上，疲惫立刻涌了上来，他有气无力地回到：【有点。谢谢关心。】

　　消息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去，他眼前已经迷迷糊糊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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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小玄第二天去了快递站，他校服口袋里手微微收紧，原地站了几秒，还是抬脚走进去。

　　现在是中午，快递站没多少人，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你好，取快递吗？尾号报一下。”

　　“不是。”许小玄说，“……我想寄东西。要在哪里？”

　　“哦，寄快递呀，”工作人员笑道，“来这边，你要寄什么？”

　　“谢谢。”许小玄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碎屏的手机，几张车票，一张写了字的纸和一张裂成两半的身份证。他把东西推了过去：“这些，要多少？”

　　工作人员很快打包好了：“按重量算的。你扫码下单了吗？”

　　许小玄没寄过东西，他沉默了两秒，道，“……我没有手机。”顿了顿，他问：“但我可以给你现金，你能帮我下单吗？”

　　工作人员道，“可以是可以……你这些没违规的吧？”

　　许小玄有一瞬心虚：“没。”

　　工作人员看着许小玄的校服，是他们这不错的高中，学生应该不至于骗人。她放心扫了码，把手机递给许小玄，“来，这里，输一下你要寄的地址。”

　　“谢谢。”许小玄打字有点慢，输好地址后，手机界面上跳出待付款。

　　8元。

　　他盯着数字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和手机一起递了出去，工作人员接过手机，点击屏幕，成功下单。

　　做完这些，她把打出来的单号贴在快递盒上，轻轻拍了拍：“这样就好了，很快就会寄到。”

　　“给，找你的钱。”

　　“谢谢。”

　　许小玄再次感谢，收了钱，脚步飞快地离开快递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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