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半生

作者: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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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婉婉的“探望”与恶意试探


      林晚晚在极度的悲痛和身体的衰竭中昏睡了很久。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朦胧而凄清的阴影中。

      胃部的剧痛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像一只永不餍足的恶兽,啃噬着她残存的生命力。但比疼痛更深刻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仿佛她的灵魂已经在之前的崩溃中彻底碎裂、消散,只剩下这具麻木承受痛苦的躯壳。

      她缓缓转动眼珠,目光落在自己依旧紧紧攥着的手上。那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还在,被她死死握在掌心,硌得生疼,却仿佛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微弱联结。

      盒子里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此刻却重若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真相沉重如枷锁,她却无力挣脱,也无法言说。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她的死寂。

      林晚晚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指尖收紧,将那个小盒子更深地藏进掌心被子里。又是谁?医生?护士?还是……他?

      门开了。逆着走廊的光线,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清甜优雅的香水味。

      苏婉婉。

      她今天换了一身柔和的米白色套装,手里捧着一束清新的向日葵,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与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房格格不入。

      “晚晚?”她轻声唤道,脚步轻盈地走到床边,将向日葵放在床头柜上,恰好压在了那份《病危通知书》的一角,“我听说你昨天情况很不好,吓死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关切。

      林晚晚僵硬地躺着,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这个让她从心底感到寒冷和恶心的人。

      苏婉婉对她的冷漠似乎毫不在意,自顾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唉,你也真是的,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呢?怀孕本就辛苦,还不好好爱惜自己。”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像是亲密好友间的责备。林晚晚的指尖在被子下微微颤抖。爱惜自己?她何尝不想?

      “夜寒他……”苏婉婉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委屈,“他昨天从你这回去后,心情特别差,发了好大的火……我知道他是担心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她的话,像最细的针,精准地刺入林晚晚早已麻木的神经。担心?表达?他那是担心吗?那是赤裸裸的厌恶和羞辱!

      见林晚晚依旧毫无反应,苏婉婉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病房,最后落在了林晚晚紧紧攥着的被子上。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晚晚,你手里拿着什么呀?攥得这么紧,是宝贝吗?”她笑着问道,语气轻松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给我看看好不好?说不定是什么能让你开心的小玩意呢?”

      说着,她竟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掀开林晚晚的被子,看看她手里到底握着什么。

      这个动作,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林晚晚!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护食般的惊恐和厉色!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手缩回被子里更深的地方,身体因为激动和抗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低吼:“别碰我!”

      那是她的东西!是她和那个真正的“过去”之间唯一的、不容玷污的证据!绝不能让苏婉婉看到!绝不能让这个偷窃者、这个谎言家触碰!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如此反常,反而更加引起了苏婉婉的怀疑和好奇。苏婉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惊愕和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又化为委屈和受伤。

      “晚晚,你怎么了?我只是关心你……”她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呢?是不是……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最好的朋友?误会?

      林晚晚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胃部的疼痛因为情绪激动而疯狂叫嚣,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她看着苏婉婉那双清澈无辜、仿佛能倒映出全世界委屈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恶心和愤怒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

      她很想大声嘶吼,撕破这张虚伪的面具!很想把那个盒子砸到她脸上,告诉她:小偷!骗子!你偷走了我的人生!

      可是,她不能。她没有任何证据。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只会让顾夜寒更加厌恶她,只会让她死得更快、更难看。

      她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将所有的嘶吼和悲愤都咽回肚子里,尝到满口的血腥味。她重新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苏婉婉,用沉默作为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苏婉婉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背影,眼底的冷意更深了。她几乎可以肯定,林晚晚手里藏着的东西,一定和顾夜寒有关,甚至……可能和那段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过去”有关。

      绝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站起身,脸上的委屈瞬间收起,转化为一种深切的忧虑,语气却依旧温柔:“晚晚,你不想说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千万别激动。你现在身体这么差,情绪波动太大了很危险的。”

      她走到床头,拿起那份被向日葵压住一角的《病危通知书》,故作惊讶地低呼一声:“天哪!这是……病危通知?晚晚,你……你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仿佛刚刚才发现这份东西。

      林晚晚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苏婉婉拿着那份通知书,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光。她将通知书放回原处,语气变得无比沉重和悲伤:“晚晚,你要坚强啊……为了孩子,也为了……夜寒。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在意你的。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啊……”

      她的话语,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包裹着糖衣,一字字敲打在林晚晚濒死的心上。

      在意?他会在意吗?他只怕会觉得终于解脱了吧?

      林晚晚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无声地流泪,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抽搐。

      苏婉婉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最后再次扫过她紧攥的拳头和那份病危通知,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个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她柔声说完,这才转身离开,脚步轻盈,如同一个胜利者。

      病房门轻轻合上。

      林晚晚猛地翻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又一口暗红的血沫呛出唇角,染红了洁白的枕套。

      她颤抖着,松开紧攥的手,看着那个几乎要被自己捏变形的丝绒盒子,眼泪汹涌而出。

      苏婉婉的这次“探望”,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充满恶意的试探和凌迟。她不仅来确认了她的虚弱和濒死,更用那种温柔的刀子,将她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都剐得干干净净。

      而那份被刻意强调的《病危通知书》,更像是一个冰冷的预言,悬在她的头顶,宣告着她即将到来的、孤独而悲惨的结局。

      在这个结局里,她深爱的丈夫,守护着那个窃取她人生的骗子。

      而她,带着无法言说的真相和满腔的冤屈,静默地走向毁灭。

      绝望,如同最浓重的墨,彻底浸透了她世界的每一寸缝隙,再无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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