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空劫婚

　　1个小时后，南州最大的欢乐世界门口。
　　时序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有些局促地站在人群中，身旁是一身休闲套装的宋知禾。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样毫无负担地置身于人群中是什么时候了。
　　巨大的卡通城堡，喧闹欢快的音乐，人们兴奋的尖叫，满园都是爆米花和棉花糖的香甜气息……
　　“游，游乐场？”时序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嗯。”宋知禾认真地点点头，笑着拉着他去验票，“今天时先生扮演的角色是，宋知禾的游乐场搭子，表现不好的话……”
　　时序看着她微笑的侧脸，想起她昨夜干呕的样子，想起自己崩溃的嘶吼……他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想带他暂时逃离那个沉重的“现实”，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好。”他低声应道，任由她拉着自己，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先玩哪个？”宋知禾兴奋地指着地图，“过山车？大摆锤？”
　　时序故意逗她，指了指远处尖叫连连的垂直过山车：“那个？敢不敢？”
　　她瞥了他一眼，开玩笑：“吓唬谁呢，我可是跳过楼的人。”
　　垂直过山车缓慢爬上顶点，在失重的尖叫声里，宋知禾放声大叫，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压抑都喊出去。
　　时序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听着她畅快的尖叫，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强风，紧绷的心弦也奇异地松动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他们在十环过山车被摇匀脑浆，在激流勇进被淋得半湿，在碰碰车里幼稚地互相撞击，在射击游戏摊位上为了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较劲。
　　当宋知禾兴奋地拉着他要去坐大摆锤时，旁边一个举着手机直播的女孩似乎觉得时序的身形有些眼熟，镜头不经意地扫了过来：“帅哥，你好像那个明星时序啊？”
　　时序下意识地侧身将宋知禾往自己身前挡了挡，换了一种音色：
　　“你认错人了，我陪太太出来玩的。”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宋知禾在他面前，口罩下的脸颊，隐隐发热。
　　夕阳西下，游乐场的灯光次第亮起，如同童话世界。
　　宋知禾举着一个大大的棉花糖，和时序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城堡上空绽放的第一朵烟花。
　　“今天……谢谢你。”宋知禾露出满足的微笑。
　　时序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烟花，低声道：“该说谢谢的是我。”
　　这一刻，没有循环，没有不解的谜题和沉重的未来。
　　只有身旁的人，头顶的烟花，和真实的温度。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宋知禾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任性，“今天，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烟花在他们头顶盛放，照亮了彼此眼中，这偷来的、纯粹的欢愉时光。

　　手机像掐准了时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宋知禾拿出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她微微蹙眉——是林樾。
　　“小禾，总算找到你了，你妈高血压犯了，我把她送医院来了。”
　　宋知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情况怎么样？我马上过去。”
　　“别急别急，”林樾语气缓和了一点，“这会儿缓过来了，问题不大，估计就是在酒店里被亲戚气得够呛。”
　　明明已经嘱咐过母亲今天不要去酒店了，她还是……宋知禾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樾。我马上过来。”
　　“去医院还是回家？”时序立刻站起身，语气不复刚才的轻快。
　　宋知禾也站了起来：“去医院看看吧。不过……”
　　她看向时序，眼神带着恳求：“你先回去休息，等我电话，好吗？”
　　时序知道她说得对，点了点头：“好。自己小心点，有事立刻打我电话。”
　　他脱下自己的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宋知禾肩上：“晚上凉。”
　　宋知禾心头微暖，拢紧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嗯。你好好休息。”

　　宋知禾找到急诊留观区时，宋母正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潮红，但精神头十足地在数落着护士点滴调得太快。
　　林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削着苹果，看到宋知禾进来，挑了挑眉。
　　“妈，你感觉怎么样？”宋知禾走到床边，语气尽量放得柔和。
　　宋母一看到她就来气：“你还知道来啊？电话也不接，你想气死我是不是？程家现在这样，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你还……”
　　“妈，医生说你需要静养。”宋知禾打断她的抱怨，转向林樾，“谢谢你。”
　　林樾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宋母，笑了笑。
　　“你来了，我就走了。沈阿姨您好好休息。”
　　走廊里，林樾观察着宋知禾的神色：“程前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宋知禾很平静：“法律怎么判，我就怎么接受。他做了什么事，就该承担什么后果。”
　　“呵，”林樾轻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说得真轻松。羡慕你，总能这么……洒脱。”
　　宋知禾直视着她：“是羡慕我‘好命’遇到富二代程前，还是羡慕我幸运，在婚礼前一天被救，没有踏入程家那个深渊？”
　　心事被戳穿，林樾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眼神闪烁了一下：“你……说什么呢。”
　　想起之前循环里她对自己的帮助，宋知禾最终还是忍不住，声音放低，带着一丝劝诫的意味：“林樾，当断则断。你会有更好的人生。”
　　林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警惕：“你什么意思？”
　　“多年朋友，”宋知禾语气平静，“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林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城中村，一家本地的大排档，人声鼎沸。
　　三个男人，高矮胖瘦形状各异，正大声划拳、吹瓶，唾沫横飞地谈论着。
　　“妈的，程少这次栽得够狠。”
　　“本来还想趁程少办婚礼赚一笔，有钱人为了维护面子，手里漏点都好，没想到他倒是先进去了。”
　　“可不是，连老爷子都搭进去了，咱们哥几个算是彻底没靠山了！”
　　“欸，你们说，会不会再翻出我们当年那档子事？”
　　“你傻啊，一案不二判，连我都出来了，你怕个球。”
　　“没准是天老爷给提醒呢，现在杰哥也出来了，我们都是干净的，我手头还有程家给的钱，支个摊儿做点小生意呗……”
　　三人也不知道忌讳，嘴像大漏勺就这么漏着。
　　旁边不远的一桌则显得过于安静，几碟几乎没动的小菜和两瓶可乐。
　　桌旁坐着的两个人正是时序和Jason。
　　时序并没有像答应宋知禾的那样回去休息，Jason坐在他对面。
　　“这也没什么啊，还有要重新做人的样子。”Jason不懂时序为什么让他盯着这3个人。
　　时序也沉默了，但在之前的循环，林樾的惨死不是幻觉。
　　那是不是说明，如果没有程前，他们未必会犯下那些罪？
　　原始世界线里，宋知禾的尸检，查出有程前和这3个罪犯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程前是那条世界线死去小禾的新婚丈夫，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天知道。
　　无论如何，该收集的信息不能错过。
　　时序拿出手机，整理了三个人的信息，给小禾发了一封邮件，同步信息差。

　　出了医院上了车，宋母的嘴就没停过。
　　“……程家倒了，你以后怎么办？”
　　“好好的婚礼搞成这样，亲戚朋友光看笑话了，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希望只是误会吧，赶紧解释清楚，把你们俩的事办了。”
　　……
　　宋知禾专心开车，不想理母亲的逆天发言，只是机械地回应。
　　“嗯……知道了……妈您说得对……”
　　她只想快点把母亲平安送回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起冲突。
　　然而，宋母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非但没有消气，反而火冒三丈。
　　在一个红灯路口，宋知禾瞥了一眼，时序的名字在锁屏上短暂闪现了一下，被宋母捕捉到了。
　　时序？！宋母的眼睛都瞪圆了。
　　“他都成大明星了，一大把女粉丝，还要来搞你？”
　　“宋知禾，你是不是还跟他鬼混在一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妈！我在开车。” 宋知禾试图让她冷静。
　　“开车？！开车你还有心思看野男人的消息？”
　　宋母彻底失控了，积压了一天的怒火，全部化作对女儿失控的恐慌。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选他还是选我这个妈？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
　　“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宋知禾的火气也终于被点燃了。
　　“时序怎么了，起码他不会像程前那样是个□□犯，更不会突然冒出个私生子。”
　　“你讨厌他，不过就是因为他的存在，会让你想起自己是怎么害死我爸的，是吗？”
　　“你给我闭嘴！你爸还没死，你就这么盼着他死吗？”
　　宋母气疯了，她竟然去抢夺方向盘：“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跟那个害人精……”
　　“妈，放手，危险。” 宋知禾惊恐地大叫，死死握住方向盘，用力想要掰开母亲的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争夺中，宋知禾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噩梦——失控的车辆，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剧烈的撞击和黑暗……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一松。
　　车子不受控制地撞上了路边粗壮的水泥电线杆。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
　　宋知禾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前最后一个念头：又要重开了？

　　云顶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虹姐正把一叠行程表拍在时序面前的茶几上。
　　“下周二飞巴黎的行程不能动，品牌方高层都约好了；下个月春晚的终审结果会出来，接下来就是联排；你这次突然跑到南州，剧组那边……”
　　她看着时序，这小子这两天状态极其诡异。
　　效率高的时候像开了挂，小半天人就官宣了当反诈大使，虽然免费的，但也算好事。
　　有时候神不守舍，就像现在。
　　虹姐拧着眉头，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陈老师，回魂了！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这状态……真的不需要去精神科挂个号看看？病得不轻的样子。”
　　时序回过神，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推送了一条本地突发新闻的弹窗标题：
　　“突发！晓南路发生严重车祸！一车撞上电线杆，安全气囊弹出，车内两人受伤昏迷送医！”
　　这种新闻每天都有，时序下意识地就要划掉。
　　然而，他的目光在扫过新闻配图时，眼神一变。
　　照片是现场围观者拍的，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那辆撞得车头凹陷变形的白色轿车——正是宋知禾平时开的那辆。
　　“小禾……” 他失声低喃。
　　“什么？” 虹姐没听清。
　　下一秒，时序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抓起搭在一旁的外套就往门口冲。
　　虹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时序！你去哪？！”
　　“医院。”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套房大门，砰的一声，门被甩上。
　　虹姐目瞪口呆：“他说什么？”
　　阿和也懵了，不走脑地回答：“虹姐你刚不是让序哥去看精神科，他说他去医院。”
　　“赶紧去追啊，要死啦，要上热搜了。”虹姐大喊。

　　南医二院，急诊大厅。
　　时序帽子口罩都没戴，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一暴露，瞬间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隔着抢救区的玻璃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躺在担架床上、正被医护人员围着紧急处理的身影——正是宋知禾。
　　她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额角有干涸的血迹，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怎么会出车祸？发生了什么？
　　她会不会就此昏迷，醒不来，然后……循环结束？
　　不！这个想法让时序浑身一颤。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推着宋知禾的担架床出来，准备送往CT室做进一步检查。
　　时序立刻冲上前，握住了宋知禾冰凉的手。
　　“小禾……小禾……” 他低声呼唤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宋知禾的眼睫似乎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
　　时序一路紧紧握着她的手，跟着担架床，直到被挡在CT室门外。
　　虹姐带着阿和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时序失魂落魄地蜷坐在CT室门口的样子。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人，此刻只剩一脸颓丧。
　　虹姐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走过去，蹲下身，尽量放柔了声音：“时序……到底怎么回事？里面的是……”
　　“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虹姐……”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你说，人真的能逃脱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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