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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年轻
“嘿，这矿水使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像是一个小白脸，没想到这生起气来，还怪吓人呢。”
张显成压低了嗓音凑在明窈耳边窃窃私语，偶尔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黝黑粗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活像是猴屁股。
明窈忽然想起来了那日在马车上忽然横在她脖颈之上的长刀，楚邀神色倦怠，泛白的骨节握着刀鞘，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睛宛如一池枯井，杀意在周围蔓延。
“是啊，他生起气来，还真的有点吓人。”
两人头对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从楚邀的角度看，倒像是两人男女之间相处分寸全失，彼此之间相谈甚欢。
头抵着头，两人关系如此之好吗？
心里升腾起这种奇怪的念头，不知名的情绪鼓胀翻腾，像是浇上了一桶滚烫沸水，刺激的他心率失常，怦怦直跳。
低低的，欢腾的，不能入耳的笑声又驾着风送进了他的耳膜。
楚邀拧眉，将手里拎着的人头扔进刚刚赶来的陆博手中，言简意赅：“明窈，过来。”
明窈隐隐约约从楚邀的话里听见了怒气，抬眼看向他时楚邀脸色又是一派平静，像是未起风雨的湖面。
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楚邀错将明窈的默不作声当成了拒绝，心中越发焦躁起来，加重了语气：“我再说一遍，过来。”
他担心明窈这出戏被演砸，甚至动刀强逼彪哥开口，恩威并施，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明窈似乎并不在意。
头抵着头闲话聊天，像是目光只会黏在张显成一个人身上。
不过区区一个矿监，哪里有这么多的话题要聊。
“好的。”明窈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很认真地挪动了两步，将和楚邀之间的距离缩小了一些。
楚邀反手握住明窈的小臂，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张显成眼底轻飘飘的带上了几分嘲弄。
张显成不是根木头，看出来了楚邀眼底的深意，脸色忽然苍白几分。
“明窈姑娘，我先走了，若是有事再叫我就好。”他垂下脸同明窈告别，心中到底又冒上来了几分不甘心，“7矿区和3矿区离的近，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忙！”
楚邀是身段好，相貌漂亮，又出身于京城之中的勋贵人家，但是他到底是个矿税使，是和奴隶一丁点都不一样的官。
楚邀或许会瞻前顾后，但是他不会。
楚邀忽然嗤笑一声，抬手抚上明窈脑袋后面盘起来的发髻，声线温和：“连珠钗都能忘在我那里，笨不笨?”
明窈往后摸索，只见楚邀像是变戏法一样在手心里变出来一支珠钗，正是之前找了许久始终找不见的那一支。
她的眼睛一亮，用指尖捏起来那只漂亮的珠钗，轻声道谢：“我原以为它丢了呢，没想到居然在您那里。”
张显成似乎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惨白着一张脸告辞离开，就连离开时的脚步都显得十分仓促慌乱，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
毕竟今天张显成特意给她帮了忙，明窈还准备追上去跟人道个别。
楚邀轻飘飘开口：“你们两人想来已是不分你我了？就连走也要上赶着去送？”
明窈顿住脚步，脚下游移不定，但是只见楚邀已经上了马车，便也跟着进去。
马车内，气氛有些凝滞，楚邀淡淡坐在正中闭目养神，手指点在腿边的闷响炸的人头皮发麻。
现在气氛实在是奇怪，明窈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
从刚开始有点笨笨，但是现在已经能会根据山体走势下锤子的李摇摇一直说到现在已经能自己拿着胳膊大的砍刀帮厨娘削土豆的哑姑。
楚邀似乎是一丁点都不感兴趣，连多少搭句话的兴致也无，冷淡地连眼皮都没抬起一分。
明窈觉得没劲，自顾自说了一会儿也收了声。
她斟酌着用词，小心开口：“大人，您生气了吗？”
“不曾。”
楚邀抬眼，面色紧绷，手掌捏紧了挂在腰间的烟杆。
明窈纠结了一阵，“哦”了一声，也不再开口。
周围只剩下马车碾过地面，隆隆作响的声音，偶尔就是前面鞭子抽上马匹的脆响。
“你和张显成关系很好？”楚邀抿唇，还是控制不住问了那句话。
“一般吧。”明窈有点奇怪话题为什么转移到了张显成身上，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今天刚刚见面，谈不上关系好不好。”
“刚刚见面就如此为你鞍前马后。”楚邀这话夹帮带刺，甚至还带着淡淡的酸意。
不像是指挥使，倒是比那深宅大院之中的怨妇还不如。
他拧眉，略带不自然地找补：“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明窈一拍大腿，“我也奇怪他为什么会对我如此热情，我会小心提防的。”
“......嗯。”
楚邀从胸腔中舒出一口气，淡淡道：“此人兴许动机不纯，你小心些提防。”
明窈点点头，将提防张显成这件事拉进了自己的待办清单，随后扯开马车上的围布往外面看去。
日光往下低沉，马车日渐走远，车辙的影子甩在身后像是条线一样被逐渐拉长，又渐渐出了矿山，不像是之前去楚邀府上的路。
“大人，咱们去哪里？”
楚邀面色闪过一丝尴尬，顺着明窈挑起来的马车帘子往外看。
是去他小院的路。
陆博驾着马车坐在最前面，听见车后两人的动向专程抬高了声音解释道。
“主子，您没开口，我就按照往日的安排去小院了。”
小院？
明窈敏锐地捕捉到了听上去有些陌生的字眼。
“这是什么地方？”
“休息的地方。”楚邀简单解释。
他是在矿山周围有居所，但是距离矿山太近，周围又都是那样相似的景色，相似的人，就像是从来没有休息过一样，心理压力太大。
所以之后让陆博留心，在城中租了一间小院，闲来无事就过去小住，也权当是从工作环境中脱离出来，只当是休息。
马车慢慢悠悠停在小院跟前。
明窈用手撑着马车往下一跳，人像是一只蝴蝶一样轻飘飘地就落在了地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物，楚邀跟在明窈身后也随之抬步进去。
这小院坐落在偏僻树林之中，也别有一番雅致。
小院篱笆外正前方栽种了两棵树，不过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和树干，看着形状像是桃树。
篱笆圈起来的里面是几间青砖小瓦房，里面似乎还有鸡鸡狗狗的叫声，正中间还有一个大磨盘。
“有些看不出来，楚大人居然还有这般雅致，在小院里面还养了一群小动物。”
明窈有心缓和一下两人实在是过于尴尬的关系，笨拙地拍马屁。
结果楚邀面不改色，抬手让陆博过来：“邻居家的鸡狗又来了，清理出去。”
又猜错了。
明窈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僵硬，只能干巴巴地找补：“哈哈哈，这也挺好的，养一些鸡鸭小狗也闹人呢，不如自己一个人住清净。”
楚邀这次也并非无动于衷，在明窈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先前自己一个人住，确实是清净些，但是你来了就未必。”
她才不是鸡鸭小狗。
明窈黑了脸色，一脸愤愤不平，跟在楚邀身后进了那小院。
刚一进那小院的大门，陆博去抓鸡了，此时空间中只有两个人。
明窈抬手倒了两杯清茶，分别放在两人的对面。
今日发生的事件多有琐碎，但是到底也有惊无险，万事平安，少不了要点好处什么的。
心中思量斟酌了一番，她决定还是简单些，直接开口。
“楚大人，我是为你办事，但是天底下也没有什么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
“我冒着这么大风险，将彪哥给扳倒了，是不是也该给些奖赏意思意思？”
楚邀刚刚端起手边的茶碗，正准备往唇边送，听闻此话又放下，自顾自轻笑一声：“你亲自倒的这杯茶，还真不太好入口。”
明窈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住脑袋，眼睛明亮莹润：“大人应当也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你想要什么？”楚邀道。
明窈身段前倾，后背因为紧张微微绷紧，但外表看起来一派淡然，指腹轻飘飘地在桌面上摩挲：“7区的矿监。”
楚邀没做声，明窈见状便再次开口重复：“7区矿监，不算什么难事吧？除了我，不觉得您还有更好的选择。”
“要钱可以，要住的地方可以，甚至要你和你的小姐妹一起脱去奴籍都可以。”
“做矿监，你未必合适。”楚邀吹开茶盏中的浮沫，淡声开口。
明窈皱眉：“为什么？”
“一是没有先例，二是...”楚邀看了明窈一眼，目光停留在她颈侧的发丝边，“你太...年轻？做事还不成体统。”
明窈脸色微变。
年轻，用这种词骂人实在是太难听。
“今日若不是我在场，你未必会有申辩的机会。”
“贪功冒进，设计疏漏，轻而易举地置自己于危险之中，你看清了张秋春的道行。”
楚邀将茶碗搁置在桌面上，言辞辛辣：“彪哥虽说是个蠢货，但是整治手下的人倒是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其他矿场多多少少出过奴隶逃跑和暴动的苗头，但是7矿区从来没有。”
“矿区里男人多，有的生来就是一把贱骨头，只服能把他们训成狗的人。你太年轻，又是女人，我就算是强抬你上任，他们也未必会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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