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古亦然听得发晕，甚至觉得可笑，司皑一还年轻二没得病，怎么到她嘴里就要死了？所以一开始就当成是小孩子的玩笑。

　　“死？你跟我说的是一个人么？你司老师活得好好的，他怎么死？你放心吧，虽然那天晚上很危险，但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病毒的检测结果都是阴性，没人会死。”古亦然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是！我亲耳听见里面那两个人说的！他们说给司老师打了什么……什么药，还说他活不了多久了……这什么意思啊？”

　　冯菁失声质问道，古亦然放下手，看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忽然产生了重重的危机感。

　　“你说什么，谁说的，什么两个人。”

　　她忽然觉得在这高台上，自己也有些站不稳。

　　“里面的人啊，你自己去问。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长得，长得邋里邋遢的，我听他们说的是司皑没错啊！”她情绪越来越激动。

　　“你刚去医院见着司皑了么？”

　　“没有！自从上回他把我骂了一顿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啊？”

　　“古亦然！你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们不是郎才女貌吗？你怎么连他要死你都……古亦然！”

　　话没说一半，古亦然绕过她直直往仓库走去，听冯菁对那二人的描述，她的脑子里瞬间就蹦出来了让她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她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心里一遍遍祈祷不是他们。

　　如果是真的，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短短的一条路似乎走了很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令人痛不欲生。

　　“这些人平时也就会在网络上打打嘴炮，现实里一个比一个窝囊！等风头过去，老子让他们通通吃不了兜着走。”

　　秦晓翘着二郎腿，翻弄桌子上的摆件。这些事从一开始他都没当回事。

　　“恐怕风头没那么容易过去了。”段千一斜侧对着他。

　　“你能不能不泼冷水？天天怂着一张脸，吓唬谁呢？你怕老子可不怕。”

　　“你当是过家家玩呢？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哼，搞笑。就那么几句闲言碎语，爸还能听进耳朵里去？就这攻势，不痛不痒，自己还以为说两句很伟大，都他妈是群没脑子的废物。”

　　“骂够了吗？骂够了去走廊把灯开开，我要看书。”

　　段千一不想听他说话，没他在的一秒钟，周围空气都是新鲜的。

　　秦晓显然对他随意的差遣很不乐意，但他斟酌了一番强弱设定，还是带着一张不跟你这种人计较的脸晃着身子去了。

　　灯的开关就在门外的墙壁上，不用走出去，伸条胳膊就能碰着。

　　秦晓自然是能不走就绝不多走一步路的人，身体还在屋里，只伸着胳膊出去摸索那开关。

　　好在轻而易举地碰到，就在他刚要按下的时候，自动门的开关不知被外面的谁碰着，那扇坚固的门便以最快的速度突然合上。

　　可秦晓的手还没来得急缩回去，就被死死地夹在了门缝之间。

　　“啊！”

　　那人疼得叫喊，可手被卡得越来越紧，秦晓原本扩散的五官扭作一团，剧烈的疼痛抽走了全身的神经，根本无法动弹。

　　眼见着小臂夹出了血，他疯狂按下门内的开关，可门没有完全合并，自然也不会打开。

　　他拿右手去抵着门，却没什么用，好像再稍微一动小臂就会断掉。

　　就在他沉浸求生之际，透过一道门缝，他忽然对上了一双带着怨恨的眼。

　　她的眼中似乎写着咒骂的字，像看一只咬死了人的丧家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古……亦然，你他妈把门给我打开，要不然等老子出去，把你两条胳膊都卸了。”他脸色发青，颤着腮帮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古亦然你干什么！把门打开！”

　　段千一也闻音赶来，之前打听到消息说她平安，本来能缓口气，不成想居然这样唐突地遇见。

　　他伸手去帮着秦晓搬那门，却像把劲使反了，加重他锥心般的痛。

　　“你们难道不该死么。”她平静如水的话却能盖过秦晓的嘶喊，“你们做了什么，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来折磨我。”

　　古亦然一点也不着急，她淡泊的目光一直放在段千一身上。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谁肯和她说一句实话。

　　“我们这次真的什么也没做！我们从头到尾都被人关着，这里的情况当初一概不知。”他还在辩解。

　　“谁问你这次了？我问的是司皑。我问你们，他在美国，在夏允，你们到底怎么他了？”

　　古亦然携着遍身苍凉，向秦晓深紫色的皮肤探了探，她张望着，想要把接下来戳心的话听得清楚些。

　　可惜里面两个人像瞬间吃错了药，竟谁都不肯开口，脸皱巴巴地看着秦晓的伤口和门外步步相逼的人。

　　“司……皑，有……什么好对他做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够了……我只后悔当初没把你们直接杀了……”

　　秦晓抖得舌头也不听使唤，只感觉疼痛沿着胳膊一路往脑门上蹿，甚至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

　　“噢，这样啊。”古亦然低头舒了一口气，本以为她要放松下来，谁知神态忽变，她握住秦晓的胳膊就向外扯，又瞬间从背后拿出一把细长的匕首挨在他伤口上，“那你可能要再多疼一会儿了。”

　　“别别别！别别！我说我说！”

　　他涕泪交加地求饶，脸上满是汗液和脏泪，淤紫的脸把眼睛都染得血红。

　　虽然现在没人能猜出这条胳膊还长没长在他身上，但他还是会为了这条破烂不堪却很金贵的小胳膊向别人妥协。

　　古亦然不说话，就在那等着。

　　“在云穆，他给自己注射了毒药……那药性发作的慢，会让大脑萎缩……致死。”

　　“致死……致死……”

　　古亦然冲锋的神色霎时间没了，她不太流利地重复着仅听到的词语，往墙面上靠了靠，像是被抽干了一切，沦落到无以复加的悲惨境地。

　　她不明白自己辛苦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这药的毒性温和，前期嗜睡，后期会出现幻觉甚至影响智力。”段千一也毫不顾忌的解释。

　　“你也知道这件事吧，你不是把他救回来了吗……”

　　两句话的功夫，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就布满了泪花。

　　她屏着气息，本想缓解一下汹涌的哀伤，奈何心口还是被他们的话堵得死死的。

　　“那天我去晚了，没来得及……”

　　“你们他妈的，叙旧叙够了没……”秦晓对于段千一突然的软弱倍感厌恶，看他认错的样子，自己此时倒像是个戴罪在身的局外人。他好像没刚才那么怕了，另一只手握紧了胳膊，把血一汩汩地向外逼，面色可怖，“古亦然，有本事……一刀杀了我。我做了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他妈就是大意了，当初就应该把你们俩活埋在那……哈哈，说起来他真应该感谢我，反正他在美国的时候被人玩儿够了，估计本来也就没打算活下去，我那是在成全他……”

　　“秦晓！”

　　段千一惊恐地看着古亦然，她果然又木呆呆地朝门里看过来，带着飘忽的嗓音问道“美国……什么玩够了……”

　　“哈哈哈哈……”对于自己再次掌控局面，他自因得意而冲她狰狞地笑着，终于让她明白过来谁才是胜者，“看样子你很爱他呀……古亦然，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你还挺长情的，可惜了……他没告诉过你吧，当年他跟冯穆去美国，你知道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吗？哈哈哈……你是成年人吧，知道伺候人是什么意思吧……就是冯穆身边那个跟班，陆絮，把你亲爱的男人给包养了……没错，陆絮他是个老男人，不过他就好这一口，那阵子日夜承欢，他可爽翻天了哈哈哈哈……啊！”

　　古亦然想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麻木的感觉从头袭到脚，她有些站不稳，手上青筋跳动，向里紧紧拉着那扇坚实的门。

　　恶臭不堪的血顺着门缝向下淌着，不知再过多久那条手臂会彻底留在门外。

　　“古亦然……”段千一的力气往她相反的方向使，好在他刚才给人打了电话，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古亦然带着一身的泣恨松了手，转眼消失在周围的惊涛骇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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