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清苦

　　这下该来的不该来的齐聚一堂，场面十分难看。

　　只是铜钱的想法，事实是江清酒跟萧易完全不受影响。

　　尽管萧易不想管铜钱的死活，但他的目光停在何花的脸上。

　　脸颊高高肿起，带着模糊的巴掌印，可何花并不觉得自己受伤，反而瞧着他们的反应。

　　萧易目光微转，最后落在老秦只剩四根手指的受伤，他不屑的冷哼。

　　旁边的江清酒心下一惊，不曾想过萧易也会有这般表情。

　　他能理解，但不认同。

　　实际上萧易觉得可笑，此时此刻不得不顺从于天命。

　　老秦发现萧易正盯着自己的手，赶紧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他不想再被萧易斩断其他手指。

　　他脸上苦哈哈的，没想过这瘟神还能回来，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趁着空挡又瞪了铜钱一眼。

　　萧易带着江清酒去院子里，他们绕过何花和老秦时，萧易拍拍何花的肩，何花反应快，直奔灶台去煮饭。

　　紧接着铜钱反应过来，转身去小仓库，看看有什么能用的物件给他们。

　　众人散去，只剩下老秦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一双手紧紧背在身后。

　　“还想听什么消息？”萧易见老秦待在原地，当即赶人离开。

　　院子一共不足六丈，老秦还不离开，是想听他们的谈话？

　　老秦没有回答，但是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江清酒只是叹气，对老秦也对铜钱。

　　“你觉得我罚的重？”萧易回头便瞧见江清酒微微皱眉，心里酸涩更甚，话语间带着酸气。

　　对老秦他从不觉得亏欠，对铜钱也是。

　　铜钱被发卖，辗转来到死牢学了本事，他作为队长悉心教导本就没错。

　　更何况以铜钱的资质，用不上他来教。

　　他对得起洛轻铭，对得起师傅，除了陈苏叶和阿酒，他哪里亏欠过什么人？

　　而此时，他担心江清酒说他是邪门歪道，说他心狠手辣，用尽难听的词形容他。

　　阿酒是侠肝义胆的少侠，怎能允许邪道的存在？

　　他越想越怕，整个身子都是抖的，他真的能告诉阿酒自己的经历吗？他还敢吗？

　　“那些人死百次都不为过，可是萧大哥，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人脏了你的手？”江清酒察觉到萧易不对劲，转头问萧易。

　　他并非不能接受萧易杀人，只是这理由……

　　理由重要吗？想到此处的江清酒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何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萧易？于是他改口说道：“萧大哥若是觉得不违背本心尽管去做便是，大家各有各的路，我只希望最后还能与你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萧易回过神，有些不确定的问江清酒：“什么是殊途同归？”

　　他心里有答案，他们已经南辕北辙，怎么殊途同归？

　　江清酒摇摇头表示他不清楚，不过他的选择同之前一样，尽全力支持萧易。

　　这下轮到萧易摇头，直说江清酒少年心性。

　　江清酒当然不悦，毕竟他在山门时，人人都觉得他是个稚气未脱的少侠。

　　事实并非如此，门内的事情哪件不是他打理？他明明很认真和萧易攀谈，对方却觉得自己仅是少年意气？

　　“孰是孰非我有自己的判断。”他憋着口气和萧易争辩。

　　“好，可我长你几岁，这也是事实。”萧易的情绪被平复下来，此时又开始安抚江清酒。

　　江清酒将头扭到一旁，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和萧易相处不足两月，虽然谈不上是心有灵犀，但他是接受萧易的，不论是处世态度或是能力，他认为没有问题。

　　可萧易此时用年岁在他们之间挖了沟壑，甚至是让他填不上的那种。

　　他气消得快，眨眼间便想到说辞。

　　“所以我唤你声萧大哥啊！”他一脸扯平了的神情，搬了椅子给自己和萧易。

　　二人就此和解，坐在院子里歇息。

　　说是歇息，实则都明白时日无多要抓紧时间去找白藓。

　　萧易却借着刚才的事情试探江清酒。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他故作深沉询问江清酒。

　　江清酒笑出声，似乎觉得萧易严肃的问他孩童都不会问的问题，有些不可思议。

　　“哪有这般玄乎的事情？”他反问萧易，等着萧易给他解释。

　　“怎么没有？话本子上尽是些轮回的趣事。”萧易并不打算解释，又将问题抛给江清酒。

　　若是等不到让他满意的回答，他可能会一直问下去。

　　“话本子的事，怎么能当真？”江清酒不接萧易的话茬，接着反驳萧易。

　　此时萧易一反常态问他：“若我说并非杜撰呢？”

　　“并非杜撰啊……”江清酒故意拉长音，吊足萧易的胃口，在萧易垂下眼帘前回答：“你若说是真的，我便信了。”

　　萧易的眼神瞬间发亮，直直地看向江清酒，紧接着将椅子搬得离江清酒近些，小声说起了故事。

　　“曾经有位女子，被人当猫儿似的养着，她便觉得那人对她好，结果痴心错付，被人杀了个干净，然后在她临死之际，有位妖魔问她愿不愿意用自己的真心换取活着的机会，她说愿意。”讲到此处萧易抬眼瞧江清酒，想着若是他不想听自己便不讲了。

　　谁知江清酒倒是喜欢此类故事，让萧易继续说。

　　于是萧易的声音又将人拉进故事里。

　　“那女子又回到从前，只不过很不巧，她依然没有活下来，以一种奇怪的死法亡故。”说到此处，萧易的神情有些奇怪，仅此一瞬，之后又变得云淡风轻。

　　江清酒想问最终没有开口，他更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女子又来到第三世，她不知道怎样能活着，但她很努力的不去爱那个负心人，还得到了妖魔的帮助，可惜不巧，这次回来得比之前要晚。”萧易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苏叶。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把事情讲出来，不然要他怎么办？就这般隐瞒到死？

　　故事到此便结束，可江清酒还在等萧易的后续。

　　几瞬过后萧易依然没有开口，他这才确定故事已经讲完。

　　可他没有听到结局，感觉别扭得很，索性开始问萧易。

　　“她怎么知道自己痴心错付被辜负了呢？那负心人呢？他有没有一丝真心？”他有太多想问萧易，干脆从头问起。

　　萧易考虑片刻才回答：“被处死还不算被辜负？”

　　其实他并不清楚缘由，毕竟是第一世的事情，只是隐约觉得洛轻铭并不是完全不喜欢陈苏叶，还有陈苏叶落了个处斩的下场。

　　江清酒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又问萧易：“妖魔第二世怎么没有来？”

　　这是第二个疑点，若是以后都没有妖魔，为什么第三世就有了呢？

　　“你觉得妖魔算救了女子吗？”萧易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江清酒。

　　江清酒毫不犹疑的回话：“算！如果不是他，女子早就死了，根本活不过这么些年岁。”

　　“妖魔其实带着私心，他利用女子对那人的真心施法回到过去，去找他的爱人，第二世女子死的蹊跷，他连人都没找到又被带入轮回。”萧易尽力解释，希望江清酒听懂，却又不希望他听得明白。

　　“那女子第二世的死因是？”除了觉得妖魔深情，江清酒也好奇女子是怎么死的。

　　萧易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那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江清酒想着别问太多，直接挑重点问。

　　“没有结局，若你是女子，你当如何？若你是妖魔呢？”说到后面萧易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口无遮拦的问阿酒这些。

　　江清酒想也不想直接摇头，似是不愿当没结局的主人公。

　　“我不想当女子也不想当妖魔，萧大哥的故事有头无尾，像雾里看花似的，我不愿在雾里。”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坚决，好似非要同妖魔和女子划清界限。

　　萧易心里一疼，觉得江清酒哪里是和女子跟妖魔划清界限，这分明是同他划清界限。

　　“若以后某天，你发现我不似你看到的那般高风亮节，我双手满是血腥，你当如何？”他不死心，非要求个答案。

　　江清酒还是摇头，摇的他心里发慌。

　　“你不会的，若是你会又如何？蜡烛是光亮，灯笼也是光亮，为何要做比？”江清酒想支持萧易，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就像他之前那般，他不会如此做，但他会理解萧易。

　　萧易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至少在江清酒心里，他有些分量。

　　江清酒正想说些什么补救，随着何花进院子，让铜钱唤他们吃饭一事被暂时搁置。

　　饭桌上老秦难得收敛起脾气，让何花跟铜钱难得吃了顿安乐饭。

　　不过只是表面的安乐。

　　萧易早已见惯，江清酒反而不适，从前在门内大家一团和气，鲜少有这种气氛。

　　好在有萧易陪着，时不时给他夹菜同他说话，倒是好受些。

　　再怎么说也不是和乐的气氛，二人吃饱后便离开饭桌，商量找白藓的计划。

　　二人离开后桌上的气氛更加微妙，老秦频频往二人离去的方向瞧，确认不会回来后，又对着铜钱跟何花颐指气使，皇帝都没他这么大的排场。

　　铜钱已经习惯，不觉得哪里不妥，迅速吃光碗里的饭也离开此处，在卧房等着萧易为他看诊。

　　何花想说些什么，最后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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