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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平安夜钟自鸣
近傍晚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硕大的雪成块落下,纷纷扬扬,没有任何预兆。像早就预谋好的一样,没多久就给折荷铺上了一层白色。
应是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提前用苍凉的光景来哀悼。又或者是上天发了慈悲,特意为它谱上一曲挽歌。
人们倒是应景,在一片白茫茫的土地上混乱逃窜。
护士在打完针的间隙擦了个汗,小区保安刚劝退一波闹着要出门的几口人,病人吃了药刚睡下,隔离在家的孩子刚蒙在被窝里看完一篇故事。
透着绵绵飘雪,钟声忽响,在冰冷游荡的空气中传到越来越远的地方。逐渐到达折荷的边边角角。
声音忽高忽低,却让人听得清晰。
刹那间,恍若天昏地暗。
医院的人拿着工具的手停在半空,十六七岁的少年志愿者在赶往工程医院的路上放下了手里的两捆萝卜。
工厂所剩的零星员工暂停了机械,驻守在各个路口的交警纷纷移了位置。
“哥,哥!你快来听那是什么声音!”
南风前在客厅里看影碟的时候听见了钟声,忙跑进南因见的屋子,发现他早就站在窗边细细听着。
“鸣钟了……”
那时的荆玄正和三个护士推着一个病人,鸣响四周,他震惊而听。
古亦然在家做了饭,提了两盒菜送去医院,刚走到门口,便同所有人一起循着那钟声回头望去,写尽了悲凉。
钟声隐约间响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除了连续的钟响,整座城无比安静,只有飞雪贴着耳朵簌簌而落,落入泥土匆忙作别。
响声一过,与他们预想的差不多,刚才有多安静接下来就有多混乱。折荷像松开一根拧紧的发条,在瞬间沸腾。
医院里,许多医生连防护服都没脱,成堆就向门外跑,好比终于要逃离这苦难的地狱,能为自己赚来生机。
有的累到只剩一口气,松缓下来倒在地上不起来。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所有的工作将会带上“自愿”二字。
病人和家属也发了疯似地一齐冲下楼去阻拦。
没了这些人,病人是彻底没了希望。
他们哭着叫着堵在医院门口,跪了一排不让医生出去,甚至以死相逼。
可心死的人是不会有感情的,就算衣袖被人扯得稀巴烂,他们也会决然离开这是非之地。
医院成了一锅煮烂的饺子。
“哈哈,果然还是放弃了吗……你们谁想走的话,就走吧。”荆玄看着还围着他的几个人,也是个个都有了心思。
强留的话也没用,心不在这儿,又怎能治好病人。
“对不起,荆医生。”
“对不起……”
三两个人闷声道了歉就飞快跑走,最后只剩下小周站在他面前。
“你不走么?”他将护目镜向上提了提,眼中再没一丝温度。
“我不走,你自己是救不活他的。”
“你家人怎么办?”
“没关系,我相信他们,他们肯定也相信我。”
“嗯。”荆玄深深地做了次呼吸,却比原先多带了些坚定,“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推着病人进了手术室。
有的人从医院出来,有的人向医院里跑,没一会儿的功夫病房几乎被家属占满。
终于没人管制床位的分配,人们尽情为了争一张床撕打开来,瓶瓶罐罐被撞碎,床上的病人被推翻在地上。
却想不通争到这张床之后能为他们赢得什么。
那些人中有哀嚎的,有谩骂的,有握着病人的手告别的,也有鼓励的。
闯入药房的人饿狼般翻来覆去地找,最终除了不痛不痒的感冒药,也没能翻出来什么。
警察近乎集体撤退,街上没了人管制,人更像疯狗一样乱咬。隔离在家的人也坐不住,跑到街上从问到求,从求到抢。
又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成群的小孩子,那些孩子并排蹲在路边,像干瘪的毛豆,用迷惑的眼神看着这病殃殃的世界。
一旦让他们遇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不管他是谁年纪有多大,三四个人就一起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和腿,扯着人不让走,哀求他救救他们。
那些孩子多数口鼻都留着血,皮肤黑红,不知已经病发到何种地步了。
大多数人都会吓得心惊肉跳,三两下逃不开他们便会上脚,把他们踢到脑门流血也要躲得远远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花白的地面被踩的坑坑洼洼,脚印和着泥水向身上四溅,但无人在意。
秦怀明在遥远的地带同样享受着美好的平安夜,他似乎能看见远处折荷雪地中燃烧的火光,这样的城市令他兴奋不已。
古亦然回到家这一路上,算是目睹了一番奇象。
身上被人擦肩奔跑时飞溅了许多雪水,她踩着一路泥泞刻意避开人小跑到了家,还好他们家住的这地方没什么人。
屋里关着灯,司皑应该还没回来,今天他的压力可能会更大。
门前久未清扫,窗台前搁置的,吃完食品剩下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空箱子,杂七杂八被风吹在地上。
她吹了吹冻红的手,弯腰拾起那些箱子盒子堆在墙角,摆在显眼的地方实在不好看。
就在她集中精力要去拿台阶附近一个红色盖子的时候,一双穿着棉拖鞋的脚忽然迈着小碎步出现在她眼前。
向上看去,高大的人正低头笑着,会心注视着她。
古亦然放下手里的盒子站起身,认了好久才把这人认出来。
司皑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套圣诞老人的衣服,胖胖的红衣服穿在身上,戴着圣诞帽,还挂着雪白的胡子,跟这雪天格外搭配,模样看着蠢极了。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还不带口罩,你不要命了?”古亦然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备用口罩戴在他脸上,有胡子撑着,戴着也很别扭。
她做梦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姐姐,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司皑眨眨眼,举着红色手套在耳朵旁边晃了晃。
“姐……姐姐?”古亦然被他这声称呼喊蒙了,她再三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司皑。可这人今天像吃错药一样,她本以为他今晚会很难过,该不会是受刺激人变傻了吧,“姑奶奶比你小四个月呢,你喊我姐姐?”
“谁说的,你明明比我大了十几岁!我就得喊你姐姐。”
“你……”他居然还有脾气了,古亦然无语地笑笑,本还想和他谈谈心,结果他就以这种方式迎接他,“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呀大哥?”
“我没有哇。”
“唉行吧,姐姐就姐姐好了,总归是我占便宜,愿怎么喊就怎么喊吧。”她居然顺着他,陪他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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