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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无奈大限已至
折荷在纷乱中挣扎了很多时日。人们都期待着黑暗过去的光明，期待着血泪交织后能迎来春暖花开。
但春天仍然没有到来，人们的意志也在一复一日疲惫的抗争中消磨殆尽。
留下的那些人，也拖着残破的身躯，饿着肚子徘徊在城市的角落。
“司皑，司皑！不好了，集中隔离区也出现大面积感染者！让隔离区的人快些分散吧！”小刘飞快本来就是为了告诉司皑，让他早做决断。
“什么……”司皑在会议室中，面对着各区人员，再也说不出鼓励的话来，“不是强调说进入隔离区之前要先进行检测吗？”
“检测时间太慢了，没人能等得起。而且现在无症状感染者的人数很多，有的测了个体温就进去了，有的为了住进去向管理员动手，管控力度再大，也耐不住我们人少他们人多啊。”小刘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他恨透了现在他们沉默不语的德行，“怎么办！各位倒是给个想法啊！”
“司首长，您觉得现在的局面，还有挽回的余地么。”屈斌站起身，将椅子推了好远，用强硬的语气询问司皑。
“司首长，鸣钟吧。”
这声音一出，司皑立刻惊异抬头，他正想看看话是从谁口中说的，满堂的人却即刻附和。
“对啊首长，鸣钟吧。”
“我们没办法了。”
司皑难以置信地瞧着那些人，该是什么样的局面，才能把他们逼到鸣钟的地步。这种话怎么也能这么轻易从他们口中说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知道，鸣钟意味着什么吗？”他小声问道。
众人低着头没有回话，或许他们对这一草率的决定略有后悔，却无人愿收回刚才那番话。
当这座城市经历了重大的灾难，全力拯救也无济于事，甚至只会连累更多幸存者。
在到达彻底绝望的时候，各区便可鸣钟，钟声一响，城市里的所有人将不再受到任何管控，包括任何家庭，任何职业。
没有上下级之分，人们可以自由行动，自由找到能够生存的方式。
如此一来，城市将会彻底变成一盘散沙。
鸣钟。却不如说，是鸣响了丧钟。
集中隔离区已经被立即关闭，开始进行全面消杀。
得了病的一齐涌进医院，没得病的要赶在回家之前搜刮里面的食物，甚至连堆在地上的生白菜秧子也不放过。
人们哭着叫着乱作一团，力气大的一把掠走了大半食材，剩下惨兮兮的妇女小孩被人推来推去，磕得头破血流。
几口吃的被瞬间洗劫一空。
医院更是混乱，打了一场折磨人的持久战，墙壁上到处是被人的伤口擦碰凌虐出的斑痕。
有的医生累得握不动手术刀，可此起彼伏的争吵喧闹从来没有消停过。
安保人员不得已常驻在医院，却依然随时都会有人冲进病房推下病床上的人，一边争夺稀少的床位一边感慨命运不公。
他们站在旁边拦着，却一时不知究竟该帮哪一个。
医生更是已经习惯了一边抢救患者，一边封耳无视外面激愤的羞辱谩骂。
有钱人将家里的现金搬来医院挥洒进荆玄的办公室，像挥霍着肮脏的废纸，嘶吼着被人强行拖了出去。
病人的药量已经减少到不能再少，需要上呼吸机的对象多的根本无法做出选择，就连病房也已经破例加床到饱和。
人们忽然变得野蛮起来，理事大楼下到处在聚众闹事，连警察的枪杆子也都不怕。
有一口吃的便抢来一口吃的，见着有躺在地上的恨不得几个人一起将他打死，甚至六亲不认。
“你们干什么！造反吗！”会议室内，司皑被四个人按着肢体和脖子，牢牢固定在窗前，这一幕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小刘！你还愣着！把他们给我弄走！”
司皑惊恐抗拒，他希望就算现在也好，能有人冷静下来听他说上两句话，可现实是就算小刘也没有选择与他站在一起。
小刘没有理会他，无神的双眼满是失望。
“首长，我们没的选择了，鸣钟吧。”
“再这样下去，那些健康的人都会被困死在医院的！”
按着他那几个人情绪颇为激动，司皑被孤立在一侧，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鸣钟……”他声音颤着，脑间袭来的剧痛让他痛苦不已，“现在医院里躺着还能喘气的，不管病有多重，就等于给他们判了死刑！烧杀抢掠都没人再管的话，城市该变成什么样！你们是嫌自己活的时间长吗！”
“司皑！”屈斌走近他，严厉呵斥道，“就是因为你顽固不化我们才强制让你下令鸣钟，你看看外面，现在有几个人还能救活，那些人自己都吃不上饭了，手里的食物还被病人抢去，最后所有人都得一起死！”
“屈斌，在你眼里，逃避就意味着能活命是吗。你是怕了吧，怕了楼底下那些骂爹骂娘的人，怕了被人认出来纠缠。只要还有人活着，就该有秩序，就不能说弃就弃！”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因为你还一直守在这里！”他将司皑问得哑口无言，“司皑我就问你，从秦怀明下定决心让我们死的时候，谁还能活命？谁能躲的过去？现在已经成这样了，你自己要当这个首长你自己去当好了，我们想多看看明后天的太阳，我们还不想陪你一起被烧成骨灰撒在马路上！同样！那些医生！警察！还有各种各样豁出命奔波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给你陪葬！你别忘了，是我心甘情愿退位让贤，你这头衔是我和段千一一起为你争取来的！要不是段千一当初一直推荐你，谁会这样对你死心塌地！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司皑没再辩解，被束缚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等着他做出剜心般的抉择。
他看着前方一个个面色凝重的中年人，他们曾经也是风光无限，就算是个地方小头也生怕丢了自己的蟠桃。
现今也捉襟见肘，穿得邋里邋遢，脸都没洗干净，人瘦的像钻进了猴山。
他忽然能明白过来一点。
“印！”
屈斌也没给他机会，在几张纸上仿着他的字迹一气呵成地签了名。
“等一下！”司皑终于做声，却是一番祈求的口语，“明天可以么？今晚是平安夜，起码熬过今晚……”
“平安夜？命都要没了，你还在乎这洋人过的节呢？夜长梦多，印！”
他没去理会司皑明亮的瞳孔，几个人拖着他，掰开拇指沾了沾印泥，又对着签名狠印了下去。
“大家都先回吧，安静待命。”
等人全部离开后，屈斌才穿上外套想起往门外走。
司皑还靠在窗前想象着折荷的夜晚，而他走的时候，连一句话也没有讲。
不错，今晚是平安夜，大抵也没人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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