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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滴答、滴答。
昏黑的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滴水声就只有人轻浅的呼吸声。
“哗啦——”
一簇火光幽然亮起，照亮了慕凌白皙的面容。
慕凌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勾勒出清瘦的身形，举起掌心探查周围的情况。
火光让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处石窟。
常年被滴水腐蚀的佛像面容模糊，正直直坐落于慕凌的正前方，悲天悯人地注视着他。
古老神秘的纹路自身下的莲花蔓延，扩散至整个走廊，地上更是用不知名的颜料胡涂乱画似的，杂乱地组成一个阵法。
果然，如慕凌所猜测的，当年的阵法就掩藏在这湖底。
一炷香之前。
慕凌来到这湖边，站到了当年慕邦义站的那个位置，若有所思地望着无波无澜的湖面。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慕凌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脱掉靴子，脚慢慢踩进水中，然后整个人吞没进水里。
慢慢在水下睁开眼，慕凌瞧了瞧湖底的岩石，游了过去。
这是一片人造岩石，按理来说不会构造地这么复杂，但它的洞口偏偏四通八达、七拐八折。
慕凌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眼睫在水底显得格外长，扑闪扑闪，最终决定进去看看。
这是赌命的选择，一但在岩穴里迷路，又不能浮上去，很容易溺水而死。
不过他向来是个赌徒。
决定之后，慕凌就立即行动起来，往里面钻去。
刚游了不久，他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好像有一个中心源源不断地往外均匀地散发着怨气。
慕凌当即就联想到苏游告诉他的，锦官城里都是淡淡的怨气，立马循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果不其然，最后找到了一个有空气的洞穴，游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就都知道了。
慕凌用妖力把衣服烘干，半抬着手用火照亮前路，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地面上的人都急疯了。
苏游逮着那个说慕凌不见了的人问：“你怎么发现主上不见的？”
那人紧张得腿抖：“送晚膳地时候发现房间里没人，我就和其他人去找，但是把府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殷念之说不清脸上有什么神情，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用传音联系了吗？”
苏游烦躁地扯了下头发，心烦意乱道：“试过了，传不过去，我怀疑也是被什么阵法挡住了。”
殷念之指甲掐进掌心里，细看之下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问那个人：“你们知道慕凌最后出现的地方吗？”
“我想起来了！”那人忽然一捶头，说，“司主大人刚搬过来的时候就说，他要去池塘边看看，那时我们最后一次看见他。”
池塘。
殷念之脑子里恍然一闪而过慕凌幻境里，他和慕凌躲在树上的画面，想到了幻境里那个古怪的、使很多怨鬼突然冒出来的阵法。
那个阵法在池塘里？所以慕凌才去看看的吗？
“走。”殷念之转身大步向前跑，“去池塘。”
明月正高悬于头顶，银灰洒在水面上，好像一面镜菱。
殷念之跑到岸边，都没来得及和苏游商量，在苏游诧异的目光中脱掉鞋子、褪掉外衣，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水里。
咕噜咕噜。
殷念之鼻子里冒了几个泡，也看见了水底那一大片岩石，用力朝那里游。
“轰隆——”
石门缓缓向侧向移开，慕凌放下拧动机关的手，向里走去。
不愧是之前能吸收整个锦官城怨气的阵法，地道下面的每一处地方基本上都刻上了纷繁的纹路，慕凌甚至怀疑整个慕府的地底，都是用来承载阵法的。
突然，慕凌耳朵动了动，目光凛然刺向一旁的黑暗里：“谁？出来。”
一个小小的粉红色身影抖了抖，掐住自掌心，在岩石后屏气。
慕凌慢慢靠近：“我听到你的动静了。”
没办法，女孩深呼一口气走出来：“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我想应该是我说。”慕凌眼神在这女孩身上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是正常的生人后，问，“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女孩警惕地望向他：“我才不会告诉你呢，万一你就是温姐姐说的那个想要把我们抓走的坏人怎么办。”
慕凌咬住舌尖，眉毛挑起：“温寻巧？她是带你来这里的人？还有，这里还不止你一人？”
“啊啊——我不知道！”女孩懊恼地蹲下，双手捂住头，“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刮随便！我是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慕凌弯下腰，手掌环住她的脖子，言笑晏晏：“真的不说？”
女孩看着他，泪珠一颗一颗砸下来，吓哭了。
慕凌:“……”
就这还有勇气说要杀要刮随便，是真的很想保护其他人了。
他眼角抽了抽，真的不会哄小孩子，松开了手，冷脸道：“再哭现在就杀了你吃掉，正好这里也没有东西填饱肚子。”
女孩抽噎了几下：“别吃我，呜呜，我身上有吃的，我可以给你吃。”
慕凌：“……”真信了。
“那我不吃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城里失踪的那些人之一？”
“我、我不知道！”
真的很坚持，慕凌心想。
慕凌道：“我知道了，你们就是失踪的那批人，是温寻巧绑你们来的，还用女鬼做掩饰，是不是？”
“才不是！”女孩尖叫反驳，“温姐姐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把我们藏起来的！”
慕凌勾唇一笑：“谢谢，我知道了。”
女孩这才意识到他是故意的，涨红了脸：“你、你赖皮！”
“是，我是赖皮。”慕凌蹲下来，手往旁边伸，避免掌心里的火焰烧到她，“不过这个赖皮是来帮你们的。”
他解下腰上的玉佩，一个可以号令天下天命者的重要物件，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交到一个小女孩手中。
“你认识这个吧，我是监天司的人，我来帮你们。”
女孩死死盯住玉佩，她当然认得，每当她看见天命者处理事故时，腰间总挂着这么一个玉佩，上面刻着的凤凰总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不过这个凤凰好像和之前她看到过的不一样。
女孩嘴上嘴硬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弄的假的。”
手却很诚实地把玉佩塞回去，然后转身朝一个方向走。
“快点跟上来啊，逾期不候。”
殷念之从水面浮了上去，也来到了这个洞穴。
得益于他的血脉，于混沌中诞生的生物夜视能力很强，不用任何照明工具他也能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佛像、阵法都被他收进了眼底。
他走了一圈，发现正对佛像的不远处，有一股淡淡的、他熟悉的香味——那正是慕凌平常用来熏衣服的月麟香。
慕凌真的来过这。
意识到这一点后，殷念之的心绪越发不宁，望向拐角的通道，凝神走了过去。
四目相对。
先尖叫的反而是那个神志不清的女鬼。
殷念之算是尝到之前苏游尝的味道了，双手捂住耳朵，耳道里还是控制不住地嗡鸣，真是实打实的精神污染。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他更是咬破了舌头，忍不住发狠直接用煞气贯穿女鬼的四肢。
这次女鬼没有躲掉。
疼痛让她停下了尖叫，也让她的精神清明了些许，那双一直没有聚焦的双眼竟然隐隐有了光彩。
没有了那恼人的声音，殷念之终于可以和女鬼静心交流，他盯住女鬼，并不关心现在女鬼是何等惨状，双眼在黑暗里幽幽瘆亮，犹如一头伏在草丛里的狼。
“告诉我，慕凌在哪里？”
“啊，啊。”不知道。
女鬼张开嘴巴，但是里面没有舌头。
殷念之沉默几秒，插进她四肢里的利刺变换形状，成了捆缚人手脚的绳索：“算了，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慕凌在哪里，但是你要带我去找你背后的那个人。”
现在慕凌最有可能就是落在了那个人手里。
闻言，女鬼剧烈挣扎起来，不顾煞气腐蚀她的魂体，摇头晃脑表达自己的拒绝。
“啊，啊。”不可能。
殷念之眸底盛满阴厉，森然冷笑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一根尖刺竖起，直直对准女鬼的心窝。
“去，还是不去？”
死，还是不死？
女鬼恍若涂满白粉的眼周起了猩红，死死咬住下唇，别开了头。
“看来背后的人和你关系匪浅啊。”殷念之胸中充满了戾气，好像骨子里天然的血性突然被激发，剥去了桎梏住他的外壳，变得疯狂，“反正城里失踪的人和你脱不了关系，你现在死，也是死有余辜。”
尖刺猛然冲下，直指心脏！
“住手！”
殷念之停住手，离女鬼胸口不到一毫米距离的尖刺从外向里，犹如某种蜕壳的动物，一层层剥落、消失。
他转回头，在看见那人的面容后笑容不变：“原来是你啊，你终于肯出来了，在暗处看了很久吧”
温寻巧望向他，语气沉静：“放了她，她没杀过人，幕后主使是我。”
“是吗。”殷念之转身一步步走向她，薄唇翘起一抹冷意，“但我现在根本不在意你们到底为什么做这些，我想知道的是，慕凌到底被你们藏哪了？”
“这个我不能肯定，但他大概率是找到了我藏起来的那些人。”温寻巧看向受桎梏的女鬼，万万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疯子，理了理心绪，“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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