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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天气愈发寒冷,温度直逼零摄氏度。
祝念做完作业,靠在窗户前,望着一片空寂的望江苑。
毕竟是富人区,这里处处透露着不同,外边到处是落叶,而这里的环境却干净,甚至让人无法察觉到春夏秋冬。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玻璃上便出现一团雾。
不久,身后传来敲门声:“念念?”
多日未闻的声音。
祝修文似乎终于抽出了时间,回到了家。祝念垂眸,将手机熄屏,转身开了门。
祝修文身上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不带任何匆忙回家的狼狈。
“吃午餐吧,去外面吃还是?”
祝念垂下眸子,轻声道:“就在家里吃吧,比较清净。”
祝修文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书房:“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她回答。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了较为舒适的毛衣,出来时,她才发觉祝修文出门回来的疲倦。
餐桌上,父女之间久久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吃着蔬菜与肉,没一点交流。
用完午餐,祝修文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开口:“已经帮你问过医生了,手术总体来说没太大问题。”
她有些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询问:“你这几天没工作吗?”
“嗯,在处理你的事情。”
祝念应了一声,低下头,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今天要去医院准备手术。”
她一怔,大脑似乎空白了一瞬,耳边传起短暂的嗡鸣,即刻恢复正常。
“这么早?”
祝修文神色如常,起身去了书房,并未回应她。
她凝望着他的背影,越想越气。
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她自己做主。她的梦想,她的选择,她的生活,她的人生……都是他精心策划的蓝图,只要偏移一点便要承受莫大的压力。
甚至连这次手术,她一直等着祝修文和她商量。可这天回来,得到的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就一定得是今天?你没问过我。”她再一次有了勇气。
祝修文脚步一顿,回头,眼神冷漠地睨着她:“这都是为了你好。”
“那我的学习怎么办?马上期末了……”
“我说过,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
“你至少提前和我说一下……”
他看着祝念差一点便要落泪的模样,眼底似乎没有半点心痛,全然是对自己所有物的掌控:“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祝念红着眼眶,没和他吵,转身回了房间。然而片刻后,她像是妥协了一般,换上了平日的休闲服,站到祝修文面前。
祝修文没说话,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褶皱。
两人出了门,祝念只觉得这天的天气更招人讨厌,世界似乎在此变得灰蒙而黯然失色。
此时的树掉光了叶子,远远望去,城市似乎陷入了一片迷雾,就连这条马路,也无法看见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车缓缓停下。祝念转头,看着冰冷的一面墙,目光有些迟疑。
明明终于能治好病了,明明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人就是这样卑鄙的生物,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幸福,当终于获得了所渴求的,又会感到不满足。
医院的走廊漫长,祝念的手腕被祝修文攥着,她也无法反抗,便随着他的脚步走。
她的主治医生姓陈,她乖顺地叫了一声陈医生,便在一旁听着他与祝修文的交谈。
陈医生聊了片刻,又看向祝念。
“去做个检查,看看手术能不能做。”
做完一套检查,仅仅花了二十分钟左右,等待检查报告出来还需要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她浑浑噩噩地在医院等待着,祝修文看着她,开口:“怎么现在还病恹恹的?”
祝念心跳一乱,险些情绪崩溃,却迅速地收回了情绪,强颜欢笑:“没有,在想考试的事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不需要考虑这些。”他神情严肃,不带一点温度。
检查报告出来,递交给陈医生,已经是下午。
“现在做手术刚好。”陈医生放下了检查报告,在电脑上操作起来,询问了祝念的身高,体重等问题,登记她的住院信息。
她默默看着,一格格资料在电脑上呈现。
两个人上了楼,终于到达他们的住院部。就祝念的记忆,上一次住院似乎是十一岁的时候。那次也是打算治心脏,但最终还是因为年纪太小,并不适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这里的采光好,她的病床又正好靠着窗,能够望见窗外的光景。
病房内并不如她回忆里的昏暗无光,阴森至极,反而亮堂堂,白茫茫的光投射着病房内的每个角落。
而墙边则是放着白色的花盆,里边种着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绿植,单调,却是病房内唯一有些意思的物品。
而她的床对面,则是一个较小的衣柜。
看着和墙面的颜色一样,使整个病房协调而温馨。可柜子太小,只得容下小小的
祝念坐在病床上,整理了一下床铺,随后扭头看向另一张床。
那张床干净整洁,像是没有人来过。
“这张床是空的吗?”她问护士。
护士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嗯,是空的,这里还没有其他病人,挺好,对吧?”
她低下头,抿唇应了一声,忽然想到自己的手机似乎交给了祝修文保管,问:“爸爸,我的手机呢?”
他单手插在口袋,淡淡开口:“这几天还是别碰了吧,我帮你保管着手机。”
她顿时有些着急,微微蹙着眉:“我只是聊天而已。”
祝修文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还是递给她手机:“三分钟,跟你同学说一下话。”
她有些慌乱地接过了手机,点开了□□,有些慌乱地打开了和唐悠悠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次交谈停留在一个月前,她这才发觉,和唐悠悠的交流逐渐变少了。
时间紧迫,她没什么闲工夫煽情,只是快速地打下一行字。
念:“我要做手术了。”
念:“这几个月可能没法再见了。”
原是习惯地想等待对方回应,只不过忽然想起,自己的时间仅仅三分钟,便又迅速地退出,翻了翻联系人,最终看向那个名叫L的账号。
她不知为何,有些不愿与他说,明明该对自己喜欢的人毫无保留才对。
时间越缠越紧,祝念也说了同样的话。
念:“这几天我要做手术。”
这句话一旦说出,下文便源源不断。她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在打字框内写下想说的话,行数不断增多,可给她的时间终究只有三分钟。
她清晰地感到时间的流逝,最后的几秒,她将一切删去,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两个字。
念:“等我。”
这句话承载了太多思念,到头来还是压得她喘不上气。
信息刚发送,手机便被抽走。祝修文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随后熄屏。
“这几天我会请护工,你安心做手术,学习的事情暂时不用操心了。”
祝念低下了头,内心莫名有些不安。
自心底而发的不安。
不久,有人送来了病号服。祝念接过,比自己的衣服大了好几码。
“怎么又瘦了,”祝修文皱了一下眉,“在学校里有好好吃饭吗?”
她微愣,点头:“嗯,没事,我在医院好好养一下。”
病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她身旁有一台仪器,似乎是检测身体状态的。
滴答的声音不响,却贯彻了整个病房。
护士与医生对视几眼,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陈医生对祝修文说:“患者心情也是很重要的,手机还是带上吧。”
祝修文摆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女儿也没网瘾,看看书都一样。”
陈医生叹了口气,短暂地望了祝念一眼,似乎带着些怜悯。
祝念胸口闷闷的,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便转身打开了窗户,呼吸着冰冷而新鲜的空气。
祝修文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最终,他挥了挥手:“我得回去了。”
陈医生点头:“嗯,忙你的吧,放心。”
祝修文转身离去,带走了他的包,关上了病房的门,发出砰的一声。
陈医生转过头,见祝念一脸淡然,低着头,沉默不语地翻找小包的模样,欲言又止。
明知不该和患者交谈太多话题,但他还是道:“我和你爸有点交情,手术你不用担心。”
她很是懂事地点头:“没关系的,不用有太大压力。”
“你爸爸对你可能有些严,你也别被这些事情影响而乱了头绪。”见她不说话,他起身,“那先这样?明天见。”
仅仅几秒过后,病房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几个人之前站着的地方,不是在想些什么,鼻腔有些闷。
祝念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便去窗前,关上了窗,阻止了冬天寒风的侵扰。
窗前的枝头忽然停了一只鸟。
她望着那只微微瘦弱的飞鸟,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与它越来越像。
她并不觉得飞鸟象征自由。看似自由,实则任何行动都遵循着某种规律,只不过活在个更大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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