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之叛

　　三人拿到法器，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我说……一起去喝点酒吧，我请客。”
　　金钱草和莉莉丝点点头。
　　莉莉丝戳了戳金钱草：“你成年了吗？未成年不能饮酒哦。”
　　“哈？我？莉莉丝，你几岁？”
　　“二十八。”
　　“二十八……”金钱草汗颜，“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好悬得喊我声阿姨……总之你放心吧，成年是绝对成年了的。”
　　齐绩给金钱草递了些钱：“给商黎治眼睛的。”
　　“诶呦，谢谢齐老板！”
　　“你那么果断地治，就没想过我可能不报销？”
　　金钱草笑了笑：“我自掏腰包也要治。不然太遗憾了……”
　　“你居然还挺有人情味的……”莉莉丝端着酒轻轻地摇，“你当时对着商黎一顿骂，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呢！”
　　“我是有掂量的！”金钱草喝了口酒，浅浅地笑着，眼里蒙了层雾，”读书人的那点痛，在生死离别面前……太不值一提了。”
　　弗洛里安和法器的收容装置有感应，他知道，李岁他们只剩下月石和怀表没拿到手了。
　　那么，该他出手了。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波尔本殿下？”萝拉恹恹地插着花，没分半点眼神给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拉开萝拉对面的椅子坐下，朝萝拉打招呼：“思念师姐的风……”
　　“你恶不恶心？”萝拉把花砸弗洛里安头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太令人伤心了，在师姐眼里，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脆弱？”
　　“我们三个之间有过什么感情吗？”萝拉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说吧，什么事？”
　　“李岁他们只差月神怀表和风间葵的月石了。”
　　“我不关心。倒是你，很积极地在阻止愚民献祭啊……怎么，愚民里有你舍不得的人？”
　　“愚民献祭根本就不合理，应该把所有的蠢货献祭了，管他愚民还是贵族。”
　　“厌蠢症加反社会人格，你果然不适合当神。”
　　“维克多就适合吗？”弗洛里安冷冷地说，“神位不该是你的吗？明明最开始都说好了，你当神，我和维克多当你的神使。”
　　萝拉无所谓的神情渐渐僵住，她微眯着眼睛看着弗洛里安：“你这是……想谋反啊，弗洛里安？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如果我们能集齐法器，就能逼维克多退位。只要你能保证不献祭愚民，新旭党会拥护你成为新的神明……”
　　“你能讨到什么好处？你可从来不是什么慈善家。”
　　“我只是想要保护罩破。”弗洛里安笑眯眯地说，“保护罩保护了一堆蠢货，人类在违背物竞天择的规律，我们的文明会在保护罩的庇佑下退化。”
　　萝拉看着弗洛里安幽绿的眼睛，敏锐的如一条危险的毒蛇。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戏谑地说：“连魔法都不能再使用的废物，你也配参与世界的划分？”
　　弗洛里安依旧体面地笑着，声音却冷冷的：“等保护罩破碎，真正的废物会死去，那时世界会重新制定评判‘废物’和‘天才’的标准。”
　　萝拉又笑了。
　　弗洛里安注视着萝拉，他几乎觉得自己回到了还在匠神殿学习的时光。
　　萝拉依旧保持着当初那十多岁少女的容貌，用漂亮的头饰扎着金色的双马尾，穿着年轻女孩中流行的繁复的蓬蓬裙……
　　依旧和那时一样野心勃勃。
　　“说说吧。”萝拉给弗洛里安倒了一杯茶，“你的渎神大计。”
　　弗洛里安讲起他的计划。
　　“你疯了？！”萝拉脸色一变，“那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你……”
　　“师姐。”弗洛里安冷着脸，“牺牲是必要的。一滴血都不流，可干不成什么大事。”
　　弗洛里安起身，把椅子推回去，笑眯眯地说：“不见不散。”
　　“自负的疯子！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参与你的计划！你……”
　　“凭你那一如当年的野心。”
　　夏晴瑜在夏府修剪着花枝，看见了黑猫从墙头走过，又跑向夏清瑶的寝宫。
　　夏晴瑜淡淡地笑着：“她这两天倒清闲得很。”
　　“奴婢听说，她前几天回日褚解决了私事，娘娘也没苛责她什么。小姐您只不过拿盏茶试试对方深浅，娘娘居然那样大发雷……”
　　“荼蘼。”夏晴瑜冷声呵斥，随后脸上又绽开笑，“总有些花会得到主人额外的偏爱……”
　　院子里的山茶大朵大朵地滚下枝头，轰轰烈烈地在泥土里腐烂。
　　夏晴瑜微微勾唇：“但能开到最后的，未必会是主人精心照料的花……”
　　弗洛里安帮风间葵处理完小林奈奈和涩谷绘衣后动身去了贵族议会，风间葵则在日褚逗留了一段时间。
　　风间葵刚回夏府没多久，就收到了弗洛里安的魔法传信，说要请她吃鱼。
　　“窝都没待热乎，往哪跑？”夏清瑶抓住要往外跑的小黑猫。
　　风间葵变成人眨巴着眼睛看着夏清瑶：“花花说要请我吃鱼！”
　　夏清瑶摸摸风间葵的脑袋，让她早点回家。风间葵兴冲冲地点点头，便变成猫跑出门。
　　弗洛里安挑选了一家在郊外的餐厅，风间宜人，品味高雅。各式各样的鱼让风间葵几乎眼花缭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家常，平平淡淡中结束了晚饭。
　　“天色不早了。”弗洛里安起身，“我送你吧。”
　　弗洛里安提着个木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你有什么心愿吗，小白？”
　　风间葵有些疑惑地看向弗洛里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们一起陪由美做了那么多事……我在想，如果是我只剩最后三天了，会干些什么。结果我并没想出什么答案来，可能我只会像往常一样，在家百无聊赖地待着吧。”
　　“没有工作但有家产的人类才会这么悠闲呢。”可怜的小猫已经感受到了人类社会的复杂，每天被生活繁重的担子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我也不想干什么。我只想睡到自然醒，然后晒晒太阳，舔舔毛……要是有鱼吃就更好了！”
　　弗洛里安笑了笑：“这样啊……”
　　风间葵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魔法波动天罗地网般朝他们盖来，她立马把弗洛里安往外推，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一道魔法光便穿透她的心脏，麻木的感觉立马蔓延至全身，使她动弹不得。弗洛里安握着刀，顷刻之间捅开风间葵的胸膛，取走了里面的月石。
　　风间葵变回一只猫，迎来了她早该在十八年前就踏入的结局——死亡。
　　萝拉从暗处走出来，抿了抿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不跟她说声晚安吗？”弗洛里安若无其事地打开箱子，把死去的黑猫放进去，用酒红色的毛毯轻柔地把她裹起来，之后又合上箱子锁好。
　　“我去埋。”萝拉接过箱子，转过身，“你拿着月石去找李岁他们。”
　　弗洛里安点点头，对着箱子里的风间葵轻轻地道了声：“晚安。”
　　“祝你做个好梦。”
　　夏晴瑜被一道金光惊醒，她看着眼前悬浮的符咒，知道自己继承了圣器成了五护法之一。
　　圣器主人死后，圣器会自动绑定原主人选定的继承人，护法位随之更改。若原主无继承人，则会绑定与原主两代以内有血缘关系的人。若既无继承人，也无亲戚，原主死后，圣器会陷入沉眠——其被唤醒多久就会沉眠相同的时间。
　　同时身为夏清瑶和风间葵的继承人的夏晴瑜被圣器绑定，这意味着风间葵或者夏清瑶死了。
　　她立马发了疯一样跑向夏清瑶的寝宫，她撞开门，跌跌撞撞地跑到夏清瑶床前。
　　“大半夜你发什么疯！”夏清瑶睁开眼，夏晴瑜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近在咫尺。
　　看到夏清瑶安然无事，夏晴瑜心中的鼓声渐渐衰落，但不安的阴云依旧填满了她，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沉下声音：“山茶死了。”
　　“什么？！”
　　夏清瑶连夜传送去圣城觐见维克多，通报了风间葵的死讯。
　　愤怒简直要把夏清瑶点燃，她如火一般在日宫里灼烧，紫罗兰色的眸子里映出的只有杀意。
　　“弗洛里安杀了她！陛下！请允许我……”
　　“不。”维克多微眯起眼睛，他注视着夏清瑶因怒火而扭曲的脸，“我会亲自去找他。”
　　夏清瑶失魂落魄地离开日宫，她寻着圣器的提示来到了风间葵的葬身之处，掘开新盖的泥土，挖出了一个木箱。
　　夏清瑶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里面躺着一只黑猫的尸体。
　　夏清瑶抱着箱子，在静谧无人的野外，她卸下平日里堆砌的所有坚强，放声哭泣。
　　十八年前花阪能量站爆炸，维克多平息灾祸、安置灾民，于一片废墟中，看见一位少女。
　　维克多给她变了套衣服，让她穿上后带她回了日宫。
　　少女像猫一样不雅观地坐在神座旁，局促不安地左顾右盼。
　　“陛下是让我领走她？”夏清瑶用颇具嫌弃的目光打量着少女。
　　“有一半的月石融在她的心脏里，使她直接就化成妖了，浑身上下冒着灵气呢！你把她养在身边，对身体有好处。”
　　夏清瑶已经习惯了听从这位年轻又任性的神明各种稀奇古怪的命令，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带走了少女。
　　少女很笨，猫一样笨。要用很多条小鱼干才能教会她说些简单的话。
　　夏清瑶教得不耐烦，少女更是对夏清瑶如临大敌。她自己突然间学会了化回猫，逃掉了夏清瑶的语言课。
　　府里急坏了，上上下下找失踪的少女，最后夏清瑶在厨房找到了偷吃的黑猫。
　　“小丫头？是你吗？”
　　黑猫喵喵喵地应，尾巴翘上了天，满嘴是油，拱进夏清瑶的怀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
　　夏清瑶把脸埋进柔软的猫毛中，异乡的香茶味涌进她的鼻腔，耳边响满了小猫的呼噜声。
　　夏清瑶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加入我的百草集怎么样？就叫……山茶。好不好呀？”
　　山茶渐渐会说话了，见到什么新奇东西都要兴奋地喊出名字，还要一脸骄傲地看着夏清瑶。
　　夏清瑶这时候就会摸摸山茶的头，笑眯眯地夸她聪明。
　　“你之前问我想叫什么，我想好了！”
　　夏清瑶摸摸山茶的脑袋，轻柔地问：“叫什么？”
　　“小白！”
　　夏清瑶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小白！”
　　夏清瑶忍俊不禁：“没有黑猫会叫小白。”
　　山茶仰着脸，朝夏清瑶傻乎乎地笑：“那你每次叫我，是不是都会觉得很好笑，然后变得很开心？”
　　夏清瑶又笑了：“或许吧。那作为人类呢？人类取这样的名字，是会被轻视的。”
　　“风间葵。”
　　“居然是这么正常的名字。”
　　“我最好的朋友叫风间由美，‘小葵’是她给我取的名字。”
　　夏清瑶笑着摸摸风间葵的脸：“她要是知道你过得很好，也会很开心的。”
　　“真的吗？”风间葵的眼里闪过忧郁，“她死的时候都还在哭。”
　　夏清瑶温柔地笑着:“爱你的人，会因你幸福而幸福——就像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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